《不要用捡来的钥匙开门》小鱼羡

76、私聊中

　　十几分钟后，贺屿程满脸干透的泪痕，抱着妹妹的尸体，从通道到了小木屋的门口，贺可悠和时光的小木屋。

　　房子已经荒芜。门前枯萎的草地上，多出一个小土包，插着一块没有刻字的木牌子。

　　那是时光的坟墓。时光死了，死在基地被炸毁的同一天。

　　时光看见基地被毁的时候，当场昏了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那时贺屿程看见了，很久之前发生过常小远身上的一幕。

　　灰色的雾气从她体内升腾，凝结成小时候时光的样子，慢慢地升上天。

　　“她死了。”青陵川没有感情地陈述了事实。

　　贺屿程当即顿时明白，自己几次三番看见的都是死人的灵魂。他没有告诉青陵川，坚持将时光埋进了小木屋门前的一片草地下面。

　　原本那是一小片花圃，里面种下小悠爱吃的蔬菜。小苗还没有发芽，被空气中高浓度的污染物沤烂在土里。

　　贺屿程一直想不出，该怎么和小悠说起时光的死讯。或许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留一个念想。

　　如今已经不用再想了。他呆呆地凝视着贺可悠，却久久没有看见灰雾。心头一阵悚动，会不会是他错了，不该带小悠来到这里，而是应该接受江北海唤来的医生？

　　可是，小悠身中两枪，一枪击穿了心脏。胸口早就没有心跳，瞳孔也放大了，符合所有死亡的征兆。

　　和上一次贺可悠车祸死亡后不完整的尸身相比，贺屿程已经能平静面对。他闭上眼睛，下定决心后再睁开，眼前出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贺可悠的头顶，极快地抽芽，出现一株奇异的植物。就算他不熟悉植物，也知道这样的生长速度在自然界是不可能存在的。

　　这株矮丛植物叫做芦山樱，枝上开出乳白色小花，迅速变成淡粉，继而深红。叶表面有晶屑包裹，如同一层宝石膜，珠光一样的碎闪，非常夺目。

　　渐渐地，花的中心结出花晶，一颗圆圆小球，聚集在一起。变成了一颗璀璨的粉色宝石，鸽子蛋大小，多晶体的形状充满了梦幻。

　　“去不同的世界里收集宝石……”贺屿程好像记得有人和他说过，是谁？记忆中出现了最后一次见老狗的情形。

　　最后它变成一道白光，慢慢地向自己飘来——

　　然后呢？贺屿程的头开始发晕，似乎记不清了。宝石的那番话，好像也是老狗说的，又或者是老贺说的……

　　嘶了一声，他痛苦地摁住额头，不愿意继续想下去了。

　　迟疑着，伸出手，取下花心中硕大的粉色宝石，宝石的各个侧面呈出深浅不一的红，晶莹剔透，绝非凡间的矿石。

　　就在宝石触碰到他手指的一瞬间，射出了异样的光。

　　在他眼前重新变成二维世界，但这次和之前都不同！宝石发出的红光化成无数条线，连接到更远的空间。

　　贺屿程看得见，每条红色光线连接上的，是一个个平行世界轨道。它是钥匙，打开了两个世界之间的门。

　　呼吸一窒，这东西真就是他们所说的宝石，是可以帮他离开一个世界，去往别的世界的介质。

　　为什么贺可悠死后会出现这么奇怪的情景，这颗宝石是不是就是他们说的介质，连接不同世界？没有答案，没有人会给他答案。

　　天色已经黑透，贺屿程收好宝石，在时光的坟墓旁边挖了一个洞，埋下了小悠，让她俩在地下做个伴。最后在木板上刻下了两个名字。

　　“也许……”他抬起头，空中一团墨黑，连一颗星都看不见。有了口袋中的宝石，他就可以逃去别的世界了，可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是个尽头。

　　他为什么具有打开通道的能力还是一个谜团，现在贺可悠又变成另一个谜团。

　　目光渐渐清朗，他回忆起老狗说过的话。

　　“我如果是你，就会先找到一个地方藏起来，假以时日，等你可以冲到他们的大本营，再考虑……”

　　他去过青陵，也许那个地方就是那帮怪物的大本营。如果宝石能够带他去到那，也许能找出真相，让其他世界里的贺屿程和贺可悠重新变回普通人。

　　拯救他自己，拯救妹妹！

　　扶着膝慢慢站起来，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另一个口袋里装着他从小悠怀里取出的娃娃，上面血迹斑斑。娃娃头顶缝了一对小小的红色狐狸耳朵，和他回忆中的一个样子。

　　这个娃娃真的是妈妈做的吗？贺屿程不禁苦笑，转身往来时的通道走回去。

　　羽城，皇家阁楼。

　　花园中也加强了巡视的兵力，所佩戴的枪支被换成了弓箭。

　　贺侍卫的住所处，围得密不通风，外面埋伏了一整队侍卫，严阵以待。房间里的人，不能出现一点闪失。

　　“殿下，您不能一直留在这里。”说话的才六十多岁，已是白发须眉。皇子的老师，大学士王平来了。

　　老头的腿脚不便，杵着拐杖，陪在皇子身后好言劝慰。

　　他是当年护送皇子离开基地的最大功臣，多年来一直陪着江北海，教导他学业。见一手带大的尊贵的皇子殿下一声不吭，满眼悲伤，守在贺侍卫的身边，老头觉得这事不妥。

　　“您先歇歇，医生在这呢。”老头用拐杖捣了几下，地板咚咚作响，“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为了子民，您不能累坏了。”

　　江北海继续充耳不闻。

　　“您守在这，贺屿程自己要是知道了，会心疼殿下，还会自责。”老头没办法，用了杀手锏，“他也只是昏睡，医生查不出病因，不代表他不会醒来。”

　　“等……醒来后，他该多伤心，看您这样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江北海总算有了反应，缓缓地转过头，“如果他醒不过来呢？”

　　这成什么体统！老头气得胡子翘了起来，“他醒不过来，您也还是皇子，未来的国君！”

　　江北海垂下眼眸，“我按照你教给我的，告诉他，等一切落定，就和他远走，享受这太平盛世。”

　　这下轮到老头不说话了。他开始担心要是贺侍卫现在醒过来，听到这话会不会手刃了他。

　　“你说他喜欢我，让我好好利用他这份喜欢，让他为我所用。”

　　“你说乱世之中，真心最难得。但做君王，不能有心。”

　　江北海低头浅笑起来，眼中骤冷，“但他不傻，他知道我不会走。”

　　“殿下现在说这个何用？”

　　“我很后悔。”

　　“什么？”

　　“我只是骗了你，但却没想到，也让他以为我在骗他。”

　　这话彻底绕晕了大学士，王平颤颤巍巍地问，“您在说什么？”

　　江北海握着贺侍卫的手，放在脸边，反复摩挲，“我没骗你，我和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要醒过来，我不想你带着对我的误会就这么睡下去。”

　　老头听得更加糊涂，看见江北海放下贺侍卫的手，站了起来，满脸凝重，“告诉大臣们，即日起启动内阁选举。”

　　“殿下！”老头声泪俱下，“您明明说好了……年底再议……”

　　“你们不过是需要一个姓江的皇子打头阵，其实江东鸣和江西京也都是我爸的儿子，为什么你要指使贺侍卫杀了他们？”

　　这话一出，老头立马转身看了看，发现房间里没有外人，才松了口气。

　　江北海不再客气，目光咄咄逼人。

　　江西京是江帝的私生子，黄营长大，名也算正，做一个不理事闲散皇帝，当个吉祥物也很好。

　　江东鸣也是私生子，虽个人怀有二心，也不见得不能建立江山。

　　江帝死之前和大学士商量的结果，是将三个儿子分开培养，哪个苗子好一点就拔一拔，不好的就干脆除掉。

　　老头也没瞒着江北海，他一早就选好了这个娃。江帝的正室妻子是他的亲侄女，两人的婚事是他张罗的。侄女怀着江北海的时候，听说了江帝在外面有私生子，一激动差点难产。

　　自己家的孩子，资质超常，没有道理让给别人。

　　“他，他们……”大学士皱起眉，“资质太差，把国家交给这样的人治理，非得再开战不可。”

　　“那就选个适合管理国家的。”江北海冷笑，“你不要和我再说什么血统，也不要说鬼神，我不信！”

　　老头噤若寒蝉，他早就清楚江北海的为人，决定的事从来没有动摇过。只是想着他年轻，也许长大一些就很多观点变了。

　　特别是喜欢上一个男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这是王大学士对于江北海这个侄孙唯一一处不满意的地方。

　　带着几分怨愤，目光不小心扫到了床上的人，大学士失声喊出来，“贺，贺屿程，你醒了？！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江北海立刻回过头，对上贺侍卫睁开的眼睛，布满疲惫。

　　小心地确认，“你，醒了？”这是他熟悉的小屿。

　　“唔……”

　　贺侍卫进皱着眉，他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一直以来他被暗中喂食慢性毒药，身体早就不会轻易中毒，怎么会喝下一口茶就陷入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