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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藏海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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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灰白的高空俯视下去,喜马拉雅山腹地的一个山谷里,有一个黑点在以一种极缓的速度在移动。
距离来到这个山谷已经过了两周,这两周里,扶光唯一做的事就是不停地翻动埋在积雪下的各种金属球,不停地寻找一种黑色石头一样的金属。
那种金属十分丑陋,和挂在扶光脖子上的那块十分相似。
系统也有十多天没露面了,最后的联系是系统告诉扶光,当她触碰到蕴含能量的金属球时,系统会自动上线。
于是,扶光除了必要的补充食物和短暂的睡眠,其余时间都在不停地搬动金属球。
其实,系统没有下线,它一直都在,它就想看看扶光什么时候拆穿它。
这个谎言太过拙劣,以扶光多年的经验,就算当时没有察觉出问题,时间一久,不可能想不到。
但扶光一直默不作声,只是机械性地重复一个动作。
系统不停地在空间里跺脚,它没想到扶光会对它的话深信不疑。
系统深深感觉自己辜负了扶光的信任,同时又觉得扶光真是个倔种,是个大笨蛋!世界上就没有扶光这样笨的人!
最后的最后,系统沉不住气了。
“宿主,系统已经检测到能量体,您不用继续了。”
扶光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仰望蓝到发黑的天空,久久才发出一个单音。
单音随风散去,寒冷的山风夹杂着飘雪,像刀子一样刺啦着脸颊,扶光静坐在雪地里,风雪很快把暗沉的衣服附满,黑点消失了。
系统长叹了一口气,这场无声的战争,扶光胜利了。
不管了,反正它最后的结局都是能量耗尽瘫痪,不如就把剩余的时间都给扶光吧。
就当是放过自己,也放过扶光。
想通后,系统强行打起精神。
“宿主,我们即将进行最后一次穿梭时间线,降落地点为康巴落族,时间为2010年末。”
扶光从裸露黑色山体的大型平台上醒来,四周都是已经死去的康巴落人,扶光没有心思去探究他们的死因,只是沉默的检查了自己的装备,便默默离开了。
从黑色山体上下来,穿过被雪埋住的康巴落,走过康巴落湖和埋在雪下的石桥,从吉拉寺庙后面趋近悬崖的陡坡爬上喇嘛庙。
吉拉寺的庙门一如之前的破败,还是只有半个人宽的木门。
一个正在门前扫雪的小喇嘛的余光中多出了一个背着行囊的人。
小喇嘛:“贵客从哪里来?”
扶光愣了一下,思索了半响,最后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位贵客,我从山里来。”
小喇嘛笑了下,显然不知道扶光说的那位贵客是谁,改口问道:“施主到哪里去?”
“到庙里来。”
小喇嘛发下手中的扫把,领着扶光往庙里走。
“施主是从对面的村子来的吗?”
扶光顺着小喇嘛的话答下去:“嗯。”
小喇嘛强忍住好奇的心,不再多问,把人带进客房后,回去继续扫雪。
吉拉寺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喇嘛庙,房屋向上延伸看不到头,和破败窄小的庙门形成强烈的对比。
温暖的炉炭和毛毡,厚重的窗帘布,破洞透光的窗户纸,棉被奇怪的味道,这一切的一切,恰好奇妙的治愈了扶光。
抛开所有的烦恼和顾虑,无尽的疲惫从身体中苏醒,扶光沉沉睡过去,直到一天一夜后,紧闭的房门才再次打开。
扶光戴着墨镜,披散着毛燥的长发,裹了一件藏袍,靠在门口,有气无力的样子,像只没睡醒的猫。
尽管状态懒散,多年来养出的气质依旧明显,像天上不断的飘雪,轻飘又冷冽。
早就立在门口的青年喇嘛先是有一丝的惊讶,而后又恢复修行人的沉稳和置身事外的状态。
“客人,大喇嘛有请。”
扶光没有动,久久没有回复,喇嘛也没有催促。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扶光突然多了动,裹紧了袍子,才睡醒般,沙哑带着鼻音的声音道:“你说了什么?”
这时就显得喇嘛修行不到位了,他眉心跳了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尽量心平气和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扶光歪头停顿了好久才似明白过来“哦”了一声,站离门槛,尽量把自己站直。
喇嘛这次没说什么,领着极度颓废的扶光走到一道木梯处,一层一层地往上爬,直到超出了外来人能活动的区域也没有停止。
幸好临近大雪封山之际,来喇嘛庙的人不多,不然看在如此圣神的地方竟然有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人,心灵不免会受到伤害。
到达喇嘛庙的上层,经过好多个房间后,喇嘛停住,给扶光指了一个房间后便离开了。
扶光拖着身子过去,推开门,一股舒适的温暖袭来,里面盘腿坐着一位正在倒茶的喇嘛。
大喇嘛把倒好的酥油茶往桌子外面推了一点:“你来了。”
语气熟稔得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扶光一扫之前的懒散,身体肌肉紧绷,瞬间转换到战斗状态。
不过,这种警惕的状态只维持了不到一秒,就像落在水面的雪花,即刻消散,好像刚刚刹那间的剑拔弩张只是一种错觉。
扶光把门关上,阻挡了外面的风雪和声音。
两人在里面待了一天,没有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知道扶光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一个人拿煤油灯,在庙里游荡,像在寻找什么。
这个举动维持到深夜,那盏微弱的灯才停止移动。
第二天,扶光在其他喇嘛的帮忙下换了房间。
没进到扶光的新住处前,他们都不知道庙里还有这么一个荒废的天井。
天井墙上有一些斑驳脱落的佛教壁画,因为是露天的,掉色很严重,已经无法辨别图案。
天井中央有一座披着黑色冲锋衣的石像,石像的地上有一个鼓起的小雪包,从形状上来看很熟悉。
简单打扫了一下新住处,扶光把埋在雪堆里的煤油灯捡出来。
扶光蹲下,仰头的动作和石像坐着低头的动作相衔接。
这个动作维持了很久之后,扶光抬手用食指抹了一下张起灵石像上眼眶的泪。
触感是冰冷的,手指离开,泪水依旧镶在上面。
扶光盯着自己的手指,又转向依旧哭泣的人,选择了离开。
她没有动石像上的其他地方,也没有碰那件衣服,接下来的时间,连石像都没有接近。
扶光像前几天一样,坐在门槛上望着院子里的石像发呆,系统都快要急疯了。
那个扎西倒底跟扶光说了什么!
它好好一个扶光,回来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扶光和大喇嘛聊天的时候,扶光让系统回避一下,系统就乖乖听话的休息了一下,就这一下把系统给折腾出了心病。
系统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它有过读取扶光内心的想法,甚至连复盘那段时间点都想过,不过最后都压了下去。
他们现在是平等的关系,它不能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乱来。
在系统急得想问的时候,扶光终于开口了。
“系统,我不需要那些有关张家的记忆,你拿走吧。”
系统踌躇了一会儿,尽可能平静地问:“宿主,您确定吗?”
就系统自身而言,在张家的那些记忆对扶光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美好的记忆。
父母被迫卷入族长之争死亡,亲戚唯恐牵连避之不及,家族想要圈养孕育血脉纯正的下一代……此类的种种不计其数,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得到家族的权利,付出的代价比任何一个张家人都要难上千百倍,濒死的事更是数不胜数。
这样的记忆对扶光来说,只能是用噩梦来形容吧。
即使如此,系统也不认为摘除这段记忆是一个好的决定。
最致命的是,扶光现在的大脑太过脆弱,最多只能再接受一次记忆修改,但凡多一次,扶光都会彻底变成一个傻子。
系统私心想把这个机会留给扶光下一次失魂症发作。
即使扶光不承认自己是张家人,可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彻彻底底沦为了张家人。
失魂症,她是逃不掉的。
系统也没法更改这个设定,只能希望这个设定生效的时间晚点,再晚点。
“记忆还是留着吧,系统把它模糊掉,这样宿主就还是完整的。”
“你来决定吧。”
第二天,扶光下了山,在山下的小镇取了钱,买了一个相机,开始闲逛。
在扶光再次不满意相机里的内容删掉后,系统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出一些建议。
“宿主,系统觉得您可以去当地的邮局,那里的东西你绝对会喜欢。”
“那里有什么?”扶光把风吹歪的衣帽拉好。
“您去了就知道了。”
系统有点小开心,故意卖了关子。
从大喇嘛的房间出来后,系统一度觉得扶光要消失了。
那种飘渺的感觉,像是随时都会随风消散。
现在扶光不仅活了过来,而且还有了点以前的影子,系统很高兴,以至于有点飘了。
“宿主,您去吧去吧,去了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您就当多锻炼锻炼,把这段时间的运动量补上去。”
系统像个极力推销人员,见扶光挪步了,便开始导航,活像个拉家长去买心爱已久的玩具的孩子。
“宿主,您走过了,不是这边,您掉头,对对对,不是,往右边走。又错了,您该拐弯了……”
在系统的一顿指挥下,一人一系统终于抵达目的地。
这时系统忍不住流下两行心酸的眼泪,咬着帕子蹲在角落。
这里他们下来时才路过,为什么扶光就是不记得怎么走了。
在空间里默默哭泣的系统没注意扶光推了一下下滑的墨镜,借手挡住勾起的嘴角,放下手时,嘴角连带着恢复直线。
邮局很简单很狭小,一眼就能望全,里面最吸引人的就是“邮局柜台”后面那堵刷着淡绿色油漆的墙。
看到墙上挂着的几样东西后,扶光就知道系统卖的关子是什么了。
墙上除了一副“鹏程万里”的水墨字画和三幅双语锦旗,剩下的就只有一幅油画。
油画是一幅很普通,甚至画法有点拙劣的画。
画中是一个人的侧脸肖像,上身穿着喇嘛的衣服,下身是一件藏袍,站在雪山间,背后带着太阳的光辉,把整幅画的基调从白色变成了灰黄色。
这画中人是张起灵。
不可否认,扶光是有点喜欢的,同时又有点晦暗。
这副画有太多的细节,无不在告诉她,她明明有能力让里面的人过上另一种生活,却还是把他拉了回来。
她亲手造就了她的神明。
心中的情绪一闪而过,扶光没有纠结,做都做了,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
柜台里的工作人员忙着办理业务,没空询问,扶光也没多说。
拍好照片,转身离开时,却见迎面走来三个背着大型背包的人。
“宿主,是吴邪,就最前面的那个!”
扶光没有理会在脑海里像尖叫鸡一样尖叫的系统,侧身给人让道,接着毫不停留的离开。
这操作属实是把系统整不会了。
那人是谁,那可是吴邪啊,扶光居然没有打招呼就算了,而且连丝毫停顿都没有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