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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嫁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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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水走在路上,用力按揉着太阳穴,宿醉带来的后遗症令她头疼得快要爆炸。
昨晚好友谢菁举办单身之夜,於水难以推辞,一去就被谢菁拉着喝了两轮,唱k唱得声嘶力竭。唱到兴处,谢菁偷瞄了於水一眼,见她笑得开心又忍不住干杯。
於水将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精灼烧着她空空如也的胃。身体疼痛刺激着大脑愈发清醒,她也笑了起来,因在酒杯碰撞之时她看到了好友眼底深深的担忧。
自从和许莫逐分手后,她鲜少出门,今天是她这几个月第一次出门和朋友娱乐。
她闭着眼倚靠在墙壁边缘,试图缓解昏沉的大脑。又或是赶走这些旧日回忆。
鸟雀鸣叫声倏忽之间尽数不见。空气寂静得可怕。
当她再次睁眼,眼前的景象变得陌生。
四下无人,唯有两幢规整方形的房子矗立于眼前。一幢鲜红如血,另一幢惨败如月色,一条突兀的小桥横置于红白中间。
於水被莫名的思绪推着走,脑子里不断有人在呼唤着让她靠近这房子。
四周弥散雾气,如场沉睡的梦境将於水框入其中。
“人似乎到齐了。”温柔女声在她耳畔响起,“我叫唐薇。”
雾气消散,於水看清楚面前景象。面前不再是那两幢诡异的房子,而是变为破败不堪的旧宅。宅外雾气弥漫,宅内与她相伴的是形形色色的陌生男女。
於水拖着昏沉脑袋听着唐薇简单的介绍。
他们现在身处于脱离现实世界的一处独立空间。空间危机四伏,会发生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逃离这片空间只能去寻找到所谓“生路”,伴随时间推移,那些事情会越来越多,并且会导致死亡——物理意义上的脑死亡。
简而言之,他们撞鬼了。
於水艰难接收着讯息,她似乎处在一个生死攸关的场景。
一穿着黑白西装的男人满脸不耐烦,他皱着眉头紧盯着左手腕的手表,冷笑不断:“是在恶作剧吧。我没空陪你们玩这些无聊的游戏。”
他还有堆成山的工作要做,熬了个通宵的他本走在去往公司路上。途中看到两幢奇怪的房子后晕眩一阵就发现自己突然被搅到这种荒唐无稽的场景。他怀疑是这群人的群体恶作剧。说罢抬起脚往宅子外部走去。
在男人即将走到大门时,唐薇好意提醒了一声:“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选择出去。”
於水思索着唐薇的提醒,出了宅门似乎会发生什么事情。她紧盯着男人,无声注视着他每个动作。
宅外重重迷雾,远方连绵的山峦只剩些微青黛轮廓。
男人只把唐薇的话当作耳旁风,不管不顾继续走着。
当他脚踏上宅外的一刻,那些凝滞的白色迷雾似乎被唤醒,如水流般流动起来,并迅速从男人脚踝攀爬上身体直至包裹住他整具身躯。他尖声惨叫一声,张开的口唇也瞬间被白雾填满,只剩些断续呜咽。
在那些雾气中,隐约跳动着红色血丝一般的东西。它们同男性躯体紧紧交织,如同水蛭般贪婪地往血肉中蠕动汲取着养分。男人呜咽声逐渐消微弱直至完全安静。
包裹着人体的雾气重新散开,男人血肉和内脏被啃食得一干二净,骨架如雪花毫无章法地散落在地面上碰撞出清脆声响。只有空气中带有丝丝血腥味彰显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并非幻觉。
而离男人踏出宅子到现在也不过几分钟时间。
於水混沌的大脑终于惊醒。
“所以薇姐,我们应该怎么办?”发问的是位年轻女孩,脸庞稚气未脱,看上去应该还在读大学。女孩强撑着冷静,发抖的声音与身体却出卖出她内心的恐惧不安。
唐薇耸肩,仿佛已经对这幅场景已经司空见惯:“我已经说过了,找到生路就能活下去。”
她环顾四周,空气中一片死寂。随后语气稍显安慰缓和道:“我会带着你们的。不如大家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方便后续交流。”
女孩首先发言:“我叫宋琪。A大学生。”
“胡锡林,游戏编程师。”穿着牛仔裤的青年扶了扶眼镜,脸色惨白。
“我是殷悦,也还在读大学,突然就来到这里…”说罢她的喉咙发出因恐惧而出的哽咽,便不再说话。
於水走向殷悦,掏出右兜的纸巾递给她。后者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轻微的运动使得於水胃里翻江倒海,她努力克服着想呕吐的冲动,压了压喉咙:“於水。工作党。”
“我叫徐毅。和刚刚说话的女士一样,简单社畜一位。”说罢无奈耸肩,他似乎想通过搞笑的方式去缓解现场僵硬的气氛。但在这陌生环境中,没人能笑得出来。他也就尴尬地收敛住脸上笑容。
除去刚刚死掉的那位不知名男士,场上一共还有六人。
“那薇姐,我们现在应该干什么?”提问的依旧是宋琪,她的语气焦躁不安,双手背在背后无意识地不断交织。
“我们得调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行。生路往往与往事息息相关。”唐薇很受用宋琪乖乖提问的新人态度,伸手摸摸宋琪的脑袋,如同抚摸一只温顺的小狗。
宋琪僵硬一瞬,露出勉强笑意。她并不适应唐薇突然的触碰。
於水侧目看着两人互动,准确来说是唐薇的单向互动。她对唐薇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到当西装男士被迷雾吞噬时,唐薇嘴角带笑,神色里充满戏谑。这样的人是否会真正保护他们这群一无所知的新手还值得商榷。
“事不宜迟,我们可以开始行动起来了。我提议分开调查,这样线索会来得快些。”唐薇道。
这古宅偌大,若真要全部共同行动确实没有效率可言。於水表示肯定,她们需要更多的线索。
“我反对。面前就有一处房间,不如大家先一起进去看看。”说出这话的是徐毅,“可以吧?唐薇女士。”他并不喜欢唐薇这种命令般的语气。
唐薇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打量徐毅,看得徐毅一阵发毛:“噢?好啊。”说罢她收回目光,一行人向着宅门正对着的祠堂走去。
木制房门纂刻着复杂花纹,两扇门上面上了把铜锁,没有任何推拉的空间。
徐毅捣鼓半天,门锁纹丝不动。
“要不要用石头砸?”胡锡林怯生生提议,说完看了眼唐薇,“这样应该不会引来不好的事情发生吧。”
如果会发生不可控事件,作为前辈的唐薇应该会予以提醒。毕竟大家都在同一空间内,遭遇到的事件不会集中聚焦于一人上。
唐薇看到了胡锡林的眼神,不可置否微笑。
既然不阻止,那就是可以。胡锡林从边上山石堆拿了块黑色岩石递给徐毅,徐毅接过用力向门锁衔接处砸去。
铜锁依旧牢固得没有任何变化。
徐毅头上冒出焦急的汗水。
离徐毅最近的胡锡林发现门锁仍是完好无损:“好像砸不开。”
“不如我们还是先分开去找其他的线索。”宋琪接了句。大家死耗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办法。
电子产品依旧可以照常使用,大家遵从唐薇原先的提议分散开来,6点再重聚在这里。
宋琪自然是跟着唐薇向左走去,於水和殷悦前往右侧偏堂,另外两位男士探索后院。
这宅子荒废许久,原先种植的植物丧失生机早已枯黄,地上石板大多发裂,走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声响。她们只能尽可能将脚步放轻。
“谢谢你的纸巾。”
“没事。”於水一边顺口回答,一边留意着四周风吹草动。
或许是於水这不经意的善意给了其安全感,殷悦往她身边凑了凑,语气不似刚来时那般紧绷:“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靠在墙边眯了会,睁眼就看到两幢红白房子,不知不觉就到这儿了。”
“我,我也是看到了那两幢房子!”殷悦脚步停下,声音因激动稍显尖利,“是不是完美的矩形样式,中间有条桥!”
於水嗯了一声。
“那房子一定有问题…”殷悦碎碎念叨。
“我们得先逃出去。”於水不再回应,看见房子是进入这怪异场所的必要条件。但他们得出去才能知晓房子到底充当了什么媒介。
两人并排走着,沉寂的空间中除却脚步声再无他响。
偏堂共两间房,不似祠堂,房间都没上锁,伴随嘎吱声响轻轻一推便开了。
屋内陈设均为木制,并未有出彩之地。摆件也都因时光流逝而蒙上层薄灰,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於水打开柜门,里面都是些浅色少女服饰。她目光在这些服饰中细细打量,忽地发现不对劲,有一件衣服的款式在其中格格不入。
她将衣服拿出,还未细看,一旁的殷悦倒是轻声惊呼:“这是民国时期的女学生服。”说罢补充道:“我很喜欢研究旧衣服。”
於水未为不可,或许衣柜还能有什么线索。果真被她发现在衣橱最深处还放着一堆书信。
信封上字迹清秀没有连笔,很好分辨。
上面都写着“婉清亲启”。
书信太多,两人只匆匆拆了几封。
这几封内容读来都是些缠绵悱恻的情诗,浓烈的情感在诗中尽数展现。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於水将信件收起便不再看,打算将剩余的带给大家一起分析。
第二间房间亦是如此,只是比起第一间而言陈设上略逊色了些。奇怪的是,她们衣柜内的服饰十分相似,只在做工精细上有着不太明显的差异。
於水试着将获得的线索整理起来。两位年轻女性,民国时代的背景。这些线索也太少了些。
她推导不出什么。
不知不觉已到约定时间,於水二人走出房门。
残阳如血,映衬着宅内的荒凉之景,添上几分惨意。
六人聚在一起,开始交换搜寻到的情报。
“我们应该身处清末民初的交界处。”唐薇率先发言,“我和宋琪看了左边房间,左侧应该是一位有权势人物的房间,里面陈设之物都很贵重。桌上有笔墨干掉的痕迹,或许还是位知识分子。”
宋琪有些疑惑打量着唐薇,她们明明还找到了其他东西。为什么不告诉大家。
於水将宋琪怪异的神情尽收眼底,并不作声。
“我同意时代上的推测。偏堂的两个房间都是女子闺房,衣橱内除却旧式服饰还有一件民国女式学生服。”於水推测,“并且年龄相仿,约莫二十来岁。第一间房内的女子叫婉清。”
说罢她将信件掏出:“信件太多,我希望大家能一起分析。”
“后院是一大片田地。但不知道种植的什么,植物都枯死完了。边上还有一小房子。”胡锡林努力回想着房间内部的陈设,但并没有出挑之物值得记住,“里面摆放很简单。”
“或许是仆人的房间。”於水接道。
唐薇若有所思:“老爷,两位小姐和一个仆人?不如看看信再说。”
在她伸手去接信封时,宅外雾气突得流动,远方传来敲锣打鼓之声,唢呐吹奏着《百鸟朝凤》,尖锐的声音如刀刃刺破静谧空气。
宅外之人丝毫不受外部迷雾影响,音乐逐渐明亮。
“都躲开!”
听闻唐薇的大声提醒,大家四散找到掩体藏了起来。谁也不是傻子,在这样环境下传来音乐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音乐渐近,四位轿夫一前一后抬着花轿入了宅门,后面跟随着几位吹拉弹唱的人。他们脚尖点地而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行至祠堂前,轿夫呈九十度僵硬地弯腰将花轿放下。大红花轿平稳落地,没有丝毫摇晃。
轿夫穿着亮眼的蓝色马褂,马褂上面零星分布着红色圆圈,脸色绯红得发紫,脸颊两侧带着突兀的腮红。
於水放缓了呼吸。目光又看向走在后方奏乐的人。
红色剪纸所做的殷红嘴唇贴在脸上,乐手神色不动,音乐声却照样从他们手中的乐器传出。
怪不得不受雾气影响。这些东西,都不是活人。
於水身旁的殷悦也发现端倪,紧咬着牙关生怕发出尖叫。虽然害怕,但殷悦仍是睁大着双眼尽可能将眼前之事全数记忆映入脑中。她比於水想象的更勇敢些。
於水侧过脸不再注意她,专注着看着面前场景。
停放的花轿通体大红,整体装饰得富丽堂皇,四周勾勒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金黄流苏垂落于轿顶。
出嫁本该是幸福美满的场景,但此时此刻,众人却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