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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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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加绒的马桶圈,代表着冬天的开始。
自从上次在练功房见过姜慕简后,汪筝真有两周没见过他了。这让她松了口气。
天渐冷,汪兰从旅行团回家后,又闹着要来花城找她。因为排练而疲惫不堪的汪筝真,一时心里不设防,竟然就期待起那久违的世上最亲近的爱,她答应了让汪兰来暂住。
这天下班回到家,汪筝真一进门就闻到了熟悉的饭菜味道。她知道这是汪兰的味道。
她环顾一圈,原本是她精心打造的小窝。一个她倾尽多年积蓄付了首付的小房子,温馨又舒适。她最爱玄关处静心挑选的粉色的插花,和客厅角落的按摩椅,让她在身体酸痛时也可以疏解,不必等待,就能有极致的享受。
女人有了自己的空间,无论在外面受了多大委屈,回到自己家来,可以成为自己精神上的富翁。
而现在,她的领地被占领了。汪兰的衣服在沙发上摊开着,一堆不知名的食物放在茶几上,行李箱大咧咧摊开着,空气里充盈着汪兰爱用的空气清新剂味道。
两人在餐桌旁坐下吃饭。
一如既往的汪兰做了红烧鱼。汪兰每次都要做鱼给她吃。
汪兰吃掉了鱼头,又开始吃鱼尾。汪筝真突然很烦躁,夹起一块鱼肉放到汪兰碗里。
汪兰端起碗躲开:“你自己吃,我爱吃鱼头,有味。”
“那鱼尾呢?”汪筝真反问。鱼尾有什么味道,只有刺。汪筝真心想。
而汪兰只顾吃饭不说话。
“鱼尾有刺,你爱吃?”汪筝真再追问。
“还好吧。”吃鱼头鱼尾,这是多年来汪兰的习惯。
汪兰爱做鱼给她吃,她也乐于把她认为好的部分留给汪筝真。她有很多的爱,有很多强制的爱,汪筝真难以接受。
而这一刻,或许是两人很久没有和谐的相处了,此刻久违的温情,汪筝真觉得鼻头有些酸,这一个小小的,长久在她生命中出现的举动,撬动了她伪装起来的对汪兰的冷硬。
她明明已经被汪兰伤透了。
但是她也讨厌这种自我牺牲。
她想起前几天早上,临时坐了公交车去上班。
车上有老人卖菜,汪筝真很是惊奇。老人带着两个大的陈旧的竹筐,其中一个装满了各式蔬菜,另一个里装着大条的鱼,红色的血水已经从竹筐的孔里流出来,慢慢往低处流去,引起了站着的乘客的不满。
看着老人带着些许歉意的局促的脸,那乘客没有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移动到干燥的地方去。有人过去买了一条鱼,询问她为什么乘坐公交车出来卖菜,老人只是说:“要帮衬家里呢,孙子还小。”
汪筝真忽然觉得心里憋屈极了。汪兰把鱼的好的部位留给她吃,老人在年老体弱时仍然为了生计奔波,这两件事可能没什么关系,但她心里就是异常难受。
“你能好好爱自己吗?把你自己当成心里最爱的人。我爱吃什么,我会夹的。”汪筝真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这孩子。”汪兰很诧异,这是怎么了?她也不去反驳,她刚来,不想跟女儿吵架。
汪筝真嘴巴一瘪,想哭,但她忍住了。
到了晚上睡觉时,汪兰喊她:“要不要和妈妈一起睡?”
“不要,我一个人睡习惯了。”这又勾起了她的回忆。
每个人都可能有一些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比如汪筝真。她无法对人言说的是,她妈妈总是要她摸着她的□□入睡。小时候可能是亲密的象征,在她的青春期懵懵懂懂后,她觉得难以启齿。这个习惯以她再也无法忍受后和汪兰大吵一架作为结束。
尽管她刻意遗忘,偶尔想起来总是那么羞耻。这是她想要深深埋藏的秘密,却不妨被她妈妈用骄傲中又带着一点隐藏的骄傲说给了所有人听。那一刻,她真的想死。
因此汪兰一提出来,她便立马回绝了。看到汪兰失望的表情,她如鲠在喉。
她多想说,妈妈,我是成年人了,我想自主决定我的一切。可是这些话说出口势必会引来争吵,她也不想在汪兰第一天过来就闹得不愉快。
躺在柔软的床上,她想,总有一天,她会有面对这些的勇气,学会解决面对母女俩之间的阴影。
第二天早上,汪兰非要跟着汪筝真去上班,汪兰跟团里的诸人都熟悉,她说自己从老家带了特产,想要送一些给汪筝真的同事。汪筝真怎会不知,她只是借口而已,也只好答应了。
到了单位门口,却正好看到姜慕简了。
汪筝真正帮她妈妈拎着点心袋子,就感觉到身旁的汪兰明显愣了一下,指着姜慕简道:“那不是”,一句话没说完,赶紧吞回去了。
汪筝真很奇怪,当初他们交往时,姜慕简并未见过汪兰。
汪兰神色不自然,拉着汪筝真往姜慕简视线的另一方走过去。
谁知,姜慕简倒是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声:“汪阿姨。”
汪筝真停住脚步。汪兰想拉她走,没拉动。
“阿姨,几年没见了吧。”姜慕简腿长,几步就走过来了。他穿一身黑色的大衣,宽肩展示着成熟男人的风度,早已不是当初穿着棉服红着眼睛倔强地跟汪兰说:“阿姨,求你让我见她一面”的那个男孩了。
汪筝真没说话。汪兰搂着她的胳膊紧紧的,她知道那里面有文章。
“咳,这不是小姜吗,你也在这里工作呢。”汪兰笑着,那声音里有些发虚。
“是的,阿姨,我跟真真她们单位现在合作一个舞剧,真真没跟你说吗?”姜慕简气定神闲,看了汪筝真一眼。
汪兰尴尬的哈哈两声,道:“小姜,这上班快迟到了吧,咱们先进去吧啊。”说着便拉过汪筝真往前走。
汪筝真不动,汪兰诧异地回头望她,慢慢她脸红了,变了脸色:“你这丫头干什么?!快走啊。”
汪筝真还是不说话,连姜慕简都奇怪了,“这是怎么了?”姜慕简眼神扫过两人,“外面冷,先进去吧。”
汪筝真道:“你们先进去吧,我去买杯咖啡。”说完便转身向隔壁的咖啡店走去。
她看出了这两人之间一定有着什么,但是好像一切都让她意兴阑珊。
她看出了姜慕简的不怀好意,也看出了汪兰的慌乱,但是突然间她觉得好像一切都应该与自己无关。昨晚她心里对她妈妈的愧疚,好像又消失了,一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汪兰送完点心就匆匆离开了。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姜慕简。
当初,是她做得不厚道。
那时候汪筝真在省台春晚作为领舞演出结束后,很快地方台也邀请她去演出。谁知,汪筝真的领队很快打电话来联系她,说她受伤了,让家里人来接她回去养伤。
汪兰赶紧把店门关了赶过去,拿到汪筝真手机才发现,她竟然偷偷在谈恋爱。
汪兰大怒,正好收到手机上的分手信息,她马上打电话过去,想要骂他害自己女儿分心,还害她受伤。没想到的是,电话是姜慕简的母亲接的,两位母亲一合计,也就让一对小儿女分手了,还不知情由。
后来姜慕简找过来时,是她去跟姜慕简见的面。
这一切都没有让汪筝真知道,汪筝真后来也联系不到姜慕简,时间久了以后,也就黯然接受了。没想到五年后,她竟然还会再看见姜慕简,而且一表人材的样子,现在看起来可比五年前出息多了。
现在女儿已经按照她想象中的路走得正好,二十五岁,也到了该找个合适对象的时候了,汪兰越想越开心。
一整天,汪筝真都有些心不在焉,水长东逗她,她也懒懒地看向他,对他笑着。这让不远处的姜慕简又心塞无比。他回安城的这两周,汪筝真好像毫不在意。他回来后,她也没有丝毫的心情起伏,好像他们过去曾经的几个月,都是假的。
咬牙工作了一天,姜慕简也对早上汪筝真的表现有些疑惑,当初她妈妈拦着不让见她,他也不明其意,就那么突然,一条短信分了手,他发疯般地想去找她,可始终见不到,想找章扬帮忙,章扬却劝他放弃,在章扬的劝说下,风梅也不断催他,最终只能黯然离开。
姜慕简很想找汪筝真问个明明白白,再次相遇,就没什么想跟他说的吗?
他的心一整天都被这个念头占据着。无法从情绪里出来。熬了一天,他时不时关注她的动向,连王晓宁下班时去跟他汇报时都心不在焉。
夜空中点缀着一两颗星子,汪筝真跳到筋疲力尽才从练功房里出来。发泄完所有体力,对她的情绪是一种帮助。没曾想,姜慕简竟然等着她,还没下班。
他就在门外,默默地,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看到她出来,一把拉过她,向着温柔的灯光往前走去。就像,五年前,他和她曾经走过的路。
汪筝真没有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