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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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敞开的保温杯里,一杯茶氤氲着热气,像一团团淡淡的云,已经消散了颜色,只剩如雾的形状,缓缓上升着,慢慢分解,直至无影无踪。
汪筝真走到桌边端起水杯,里面泡的是她妈妈给她带来的枸杞养生茶,汪兰叮嘱她务必要每天喝。她原本就不爱喝这个,只是她不喝时,汪兰便佯装生气,也没少唠叨,她为了减少纠缠也就喝到习惯了。
慢慢吹着热气,她看着姜慕简和水长东似乎飞快地熟络了,姜慕简正在向水长东请教什么,两人聊得很愉快。
团长招手示意她过来,汪筝真无奈,只得放下杯子慢吞吞过去。
“小汪,怎么一看见姜总就躲?人姜总又不会吃了你,是吧?”陈团肥胖的脸上尽力堆着奉承的笑,面向汪筝真时又向她使眼色。
汪筝真在团里成为首席没多久,这次在晚会上大出风头,陈团长当然也着意培养她。
从进入“芬芳”后,她的刻苦用功有目共睹,群舞到独舞再到首席,晋升之路虽然顺利却也吃了无数苦头。她想要在团里更进一步,这种人事上的琐碎是躲不过的。
内心给自己打个气,汪筝真道:“姜总,您好,请多多关照。”
姜慕简伸出手来,汪筝真愣了下,还是和他握手,姜慕简称赞:“汪首席和水首席跳得我都沉醉了。”
汪筝真感觉手心像有电,给她内心强烈一击。这样的身体接触,好似灵魂也被轻轻的触摸,带着温度。
她飞快想要缩回手,那人却还握着,心跳声近的好像让他都听见了。
她眼神落在他手上,期期艾艾:“是吗是吗,哈哈。”
姜慕简放开了她的手。
“姜总过奖了,真真比我跳得好。”水长东见汪筝真愣着的模样,赶紧接过话头。
好似炙热的光射到自己脸上,水长东觉得姜慕简的眼神紧盯着他看了一秒,他莫名其妙。
“水首席和汪首席关系很好的样子啊,真是令人羡慕呢,你们。”声音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姜慕简进门时,看着他们两人如此亲密的样子,尽管他知道,这是两位敬业的舞者,内心还是非常窝火。他没有资格窝火,这更令他火大。
陈团看着他们打眼神官司,人精一样的,知道这里面有故事,想要把水长东喊走,谁知水长东没听出来陈团找的借口,对汪筝真道:“真真,还有个动作,应该改一改,我给你演示一下。”
汪筝真也点头,陈团讪笑一下,邀请姜慕简去他办公室喝茶。
姜慕简按按眉心,和陈团走出练功房,房间里的音乐声已经响起。隔着一道玻璃,他站住不动看着练功房里的两人。水长东颀长的身姿美得像精灵,他一边跟汪筝真说话一边展示动作。
姜慕简想起第一次见面,她跟他介绍她的名字,他那么轻易就能叫她“真真”,而现在,他只能喊她“汪首席”。因为他已不具备亲密资格。
那天。
花城,电视台中心线上,一个低调的二星级宾馆蜗居在城市的角落。夕阳远远地缀在澄白天空里像颗初生鸡蛋黄,将落未落。
一扇低矮虚掩的门,顶头挂着有“鱼跃宾馆”四个中规中矩大字的牌匾,门口有穿制服的人守着检查证件。推开门便看见一个与大城市风格不太融洽的一个院子,不算太大,可以容纳百人休息。院子四四方方的倒是规整,水泥地面,只在角落里放着些杂物,还有好几辆锁着的自行车。紧挨着门的那一侧是个小屋,锁着门,许是晚上值班人员睡的屋子。
带院子在城市的宾馆酒店中倒是少见。满院子鲜活的脸,来来往往的,新鲜又热闹,像是雨滴落进杯子里汇在一起,逐渐嘈杂,显得拥挤起来。
省台春晚就快要录制了,这座宾馆循着旧例,今天起被省台包下不对外营业了。为防止节目外泄,只接待这些即将参加省台春晚的演员。
在这儿他们将要度过两个月的时间,排练,选拔,上台,直到最后完美落幕。
这里偏僻,一向只有在过年前两个月生意最好。因为条件一般,住的都是些歌舞团、武术团、杂技团演员,多年来都是如此。房间也一向有惯例,哪儿是歌舞团住的,哪儿是武术团住的,有一些来过多次的老演员已经熟门熟路。
因此,整个院子,来来往往虽忙却不乱。五层宽敞的院子,分布了几十个房间,屋檐上早早挂起大红的灯笼,引来一点喜庆的氛围,年关近了。
亲眼看到仙女的姜慕简还没回过神来,章扬拖着行李上楼的时候,他差点让行李箱撞到汪筝真。
同行的章扬马上就为美女打抱不平了,章扬没好气:“你怎么搞的啊?是中午没吃饱没力气了?道歉也不会开口!”
章扬一边示意姜慕简再抬起箱子,看到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了然,冲自己的兄弟挑挑眉,贼笑着:“美色误人啊!”
姜慕简抿着嘴没开口,心里却懊恼自己怎么明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全是男性的武术团里,鲜少见到这么多同龄的青春面孔。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结束的对话。
等到他们也安顿好,章扬就像猴子一般窜出去,只喊姜慕简给他带饭回来,就四下里窜门去了。
姜慕简找到他父亲姜成,和他们团里的人一起出了门去吃饭。而章扬一贯的嘴甜会来事,东屋看看西屋瞧瞧,哥呀姐的叫得亲热,手里又勤,眼里有活,一会儿功夫就跟这院子里的人都攀上了话。
吃完饭回来姜慕简给章扬带了饭,手里还提着一兜子当时不可多见的大樱桃。章扬看得眼都直了,“慕简,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啊。”手伸向樱桃时,姜慕简一把挡开,“我不是差点伤到人了吗?这是我准备给人道歉买的。”
章扬笑了,“行,你去吧,我先吃饭。这会儿功夫应该在呢,她是歌舞团的,叫汪筝真,住三楼左边第二个房间。”
姜慕简一愣,行啊,这小子,也笑了。
他慢慢走到三楼,三楼住得都是姑娘们,不敢多看,耳边也传来悦耳的清脆声音。姜慕简走到章扬说的那个门,正待抬手敲门,门正好开了。汪筝真穿着运动服,看样子是准备出去。他抬起手里的水果示意,“刚才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我们不是故意的,这个请你收下。”
汪筝真一看,是樱桃,看样子不便宜呀。不过她一贯不是贪便宜的人,“没事儿,我也没怎么样,水果你拿走,我不要。”她是骄傲的。没成想门里有人听见门口有人说话,早听着呢,这会儿屁/股一顶,就让汪筝真移了个位,“发生什么事儿啦?嗨,我们真真脸皮薄,”她们倒是脸皮厚得,伸手就接过姜慕简手里的袋子,够沉的,“我们会帮你劝真真原谅你的,你放心吧啊。”
姜慕简虽然不可一世,却只在男的面前。跟女孩子打交道,何曾见过这阵势,几个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叽叽喳喳,挤眉弄眼,他颇为尴尬,汪筝真一把提过塑料袋,伸手抓了一把给旁边的人,又递回剩下的给姜慕简,“我真没事,谢谢你的水果,剩下的你拿回去啊。”旁边的人小声嘀咕一句,“切,没劲。”扯过站自己边上的人,往屋里走了。
汪筝真走出来带上门,她一向把这些小事并不曾放在心上,向前两步,又示意姜慕简,“走吧。”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汪筝真,你可以叫我真真。”汪筝真一笑,大方又明媚。
姜慕简已经自动跟上她的脚步,“我叫姜慕简,爱慕的慕,简单的简。”
真真这回捂嘴笑了。说话间已经到了二楼,真真停住脚步,“你住几楼呢?”
“二楼,就那边,最右边那间。”姜慕简赶紧开口,指给她看。
“那你别送了啊,”汪筝真又笑,这会儿好像又是敷衍的笑了,“我得出去跑步,过不了多久就得录制了,我还得减减肥上镜才好看。”
姜慕简心说,你已经很好看了呀,可是他并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才见一次面,太轻佻了。
忙跟人道别,目送那个身影往楼下去了。
等姜慕简回到自己房间,章扬不在。这会儿他父亲正等他。他是团长的儿子,现在又开始主事,虽然颇为稚嫩,但有了一些选择权。
“一会儿功夫你跑哪儿去了?”看向他手里的塑料袋,姜慕简也没那个意思要拿出来给他爹吃。
“你这买的什么?”姜成眼睛一瞪,不由得叹口气,儿子不回答,他也不好逼问。只好又转移话题说到明天的事。
“明天你们就得早起练功,马上就选拔了,不能懈怠,这回我把事情都交给你,是想要培养你接棒,你得好好干。”一番语重心长,急于让他成长。
姜慕简一一点头应了,在父亲面前他一向话不多。
等到章扬回来时,看到一袋子的大樱桃,喜笑颜开,美滋滋的去洗了一碗,两人分食,还有他从刚认识的朋友那得到的零食,也拿出来作为睡前宵夜,只是姜慕简没有什么胃口,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出神。
屋子里渐渐静了,小院也快要陷入睡眠,而不眠的那几个人,正辗转难眠。汪筝真脑袋里还在回想可以更完美的动作,手指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动。姜慕简手轻轻放在胸口,感受那稍显急促的心跳。章扬已浅浅入眠,嘴边一抹满足的弧度,在他的梦中也飘起一条长长的袖子,随着风儿飞呀飞呀飞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