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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春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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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雨水淅淅沥沥拍打屋檐,谢可阳和衣卧在榻上。
适才谢可阳并未回答谢倦的问题,她怕说出来谢倦会大义灭亲直接将自己送进刑部。
她心中抱着一线希望,怀阳王分明认出她,谢倦却不知此事,想来他并未声张,说不定他大人有大量不和自己一般计较。
总之这些时日她能躲就躲,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去碍他的眼睛。
于是乎,谢可阳一连在府中窝了半月,自己最爱吃的板栗也不吃了,整日让小厮外出打探怀阳王的动向,得知在这期间怀阳王搬进了皇上御赐的府邸,与谢府相隔甚远。
尽管如此,谢可阳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这段时间她闭门不出,莫说娘亲看出端倪,连要务繁忙的谢倦都品出几分不对劲。
某日谢可阳逗弄着苏娇娇怕她无聊送来的鹦鹉,小星子着急忙慌地跑进院中,葡萄似的眼睛写满慌张,喊道:“二小姐不好了,大少爷在前厅让您过去一趟!”
谢倦对她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谢可阳心脏一沉,手指用力从鹦鹉身上揪下一根毛来。
“滚犊子、滚犊子!”鹦鹉骂骂咧咧从她手中飞出,叼起自己的羽毛飞到角落暗自神伤。
“兄长可说所为何事?”
小星子道:“好像和怀阳王有关。”
谢可阳脸色泛白,手忙脚乱地跑进房中翻出事先准备好的护膝,撩开裙摆拴在膝盖上,确定看不出痕迹才领着小星子赶往前厅。
来到前厅,远远看见谢倦和秦都尉谈论着什么,神情略显严肃。
谢可阳垂眸瞥了眼膝盖,一会儿进去先发制人直接跪下,或许谢倦看在她认错态度诚恳的份上免去刑部走一遭。
只可惜脏了自己这身锦缎裙子,早知在家中就不穿得这般花里胡哨了。
听见脚步声,谢倦两人侧眸向她看来。
谢可阳当机立断,“扑通”一声跪下,尽管隔着一层护膝还是有些疼,谢可阳哪受过这种委屈,当即红了眼眶,泪眼汪汪。
谢倦最恼她的时候都只是罚站不给吃栗子呢!
瞧见她一气呵成的动作,堂中两人神色微怔。
“谢二小姐这是作甚?”秦都尉好奇道。
谢倦斜睨着她,“闯祸了?”
谢可阳一怔,“……啊?”
他们不是来兴师问罪?那自己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没、没!我脚滑了。”谢可阳赶忙从地上爬起,揉着磕疼了的膝盖,“哥哥,你们找我有何事?”
谢倦将佩剑放在桌上,眼眸深沉,“京城最近有些传闻,说你得罪了怀阳王。”
谢可阳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谁说的?简直是道听途说!”
谢可阳是个藏不住事的,那点心虚全部写在脸上。
谢倦扫了一眼,大概就知道流言非虚。
“谢可阳,我说过多少次,你性子得改一改,你开罪了怀阳王我和父亲在朝中都不好做。”
谢可阳红着眸子,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我知错了嘛!怀阳王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会和我计较,你看他这么久也没报复我。”
秦都尉调笑,“说不定是看在你父兄的面子上,明面上不追究罢了,日后逮着机会准得好好收拾你一顿。”
“我以后尽量不往他面前凑就是了。”
“你不往他面前凑,怎知他不主动来找你?”谢倦拿过手边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根雕花玛瑙银簪,“怀阳王托我转交给你,邀你明日云河赏花,你岂能回绝?”
谢可阳难以置信,“邀我赏花?还不能回绝?你就不怕他把我推河里去?”
“此言差矣。”秦都尉摇头,“怀阳王若要报复你,岂能用这种腌臜手段。再怎么说,他如今也是京城第一公子。”
谢倦横她一眼,“并非邀你一人。怀阳王初入京城,皇上希望他多结交朋友,明日除了你一些朝臣和女眷也会前往。”
闻言,谢可阳松了口气,就算不能回绝,明日赏花那么多人,怀阳王未必会注意到她。
“那……”谢可阳记吃不记打,眼冒金光盯着盒子里的雕花玛瑙银簪,做工精致,色泽盈润,怕是京城没几位匠人做得出来。
谢倦冷眼瞧着她,合上盖子随手丢过去,“明日莫要再出岔子。”
“我知道啦!”谢可阳欢天喜捧着盒子,提心吊胆半月后终于轻松不少,按照秦都尉的说法,怀阳王就算想报复她也不会在明面上,那她以后绝对不会跟他私下接触。
谢可阳胆战心惊地来,怡然自得地回。
“怀阳王如何表态?”秦都尉问道。
“王爷没说,大抵不会与她计较。”
“那你还吓她,明知你这妹妹胆子小。”
“趁机磨磨她的性子,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翌日辰时,谢可阳梳妆打扮后,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袄裙,戴着怀阳王赠的银簪,离开了谢府。
据说怀阳王邀请京城女眷赴约时,全部送上金银首饰作为礼物。
谢可阳并未直接前往云河,而是让小厮将马车停在苏府外,她再乘坐苏娇娇的马车和她一同前往。
俗话说得好,官商一家亲,苏娇娇身为京城首屈一指的商贾之女,自然在怀阳王的邀请之中。
“谢软软!”
“上车。”谢可阳面无表情。
两人走进马车,谢可阳示意她在对面坐下。
“怎么了?这么严肃。”苏娇娇疑惑道。
谢可阳似笑非笑,“我问你,京城为何传出流言,说我开罪了怀阳王?”
怀阳王既然暂时不打算报复她,自然不会将此事四处宣扬,剩下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只有当天和她一起在青楼食肆的少爷小姐们。
苏娇娇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说出去!”
“我知道不是你。”
“那你认为是谁……”
“不知道,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否则大家一起吃不了兜着走。”
马车缓缓行驶,沿途遇见好些官家马车向城外去,谢可阳半月没吃过城北那家糖炒栗子,特意和苏娇娇绕了一大圈,买了几斤栗子才往城外走。
“糖炒栗子到处都是,何必跑这么远来买。”尽管和谢可阳自幼相识,苏娇娇依旧无法理解她在吃食上的挑嘴。
谢可阳剥开一颗栗子,美滋滋送进嘴里,叹息道:“若是有一壶好茶就再好不过。”
谢可阳庸脂俗粉不止说说而已,分明不会品茶,还是喜欢四处搜罗名贵好茶,简直暴殄天物。
离开京城不久,马夫告诉他们前边停着一辆金漆马车。
谢可阳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金漆马车刻意停在路边,没有挡住其他人的路。
马夫坐在路边休息,手里捧着些糕点吃食。
“这是作甚?”谢可阳不由好奇。
金漆马车向来是名门望族才会乘坐,大约马车主人和他们一般,都是应了怀阳王的邀约前往云河赏花。
马夫放下手中糕点,起身朝她微微躬身,说道:“王爷途经此地瞧见一地野花,便下来观赏片刻。”
“观赏野花?”谢可阳顺着草坡向下看,记得这里有条小溪,溪畔倒是有些说不出名字的野花,不知哪位王爷应了怀阳王的邀约,竟在途中观赏起了野花?
若是放在往日,谢可阳必定得看看是何方神圣,今日她只想出来透透气,不愿节外生枝,便打算离开。
然而这时,马夫动作利索地将东西收起,喊道:“王爷回来了!”
谢可阳眉头微皱,没撞见就罢了,撞见了势必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草坡下方缓步走来一道身影,穿着一身青绿常服,腰间悬挂白玉佩饰,衣摆沾了些露珠,靴面湿漉漉。
谢可阳惊鸿一瞥,只觉此人和周遭景物般配极了,如同一幅风景美人画。
那人指间握着一把折扇,芳兰竟体,渐鸿之仪。
与谢倦相比,一个为寒铁刃,一个是绕指柔。
若非看到那张俊逸的脸,想必谢可阳还能再欣赏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