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胡晓鱼

78、 幸福不说话，而我，不听话。

　　2013年1月19日 星期六 阴转大雪
　　城市，是玩够了的羔羊，为了弥补自己长出角那段疯狂的日子，它用厚厚的五彩羊毛遮盖住那颗破损的心。
　　不知道过了过久......
　　当我再有意识的时候，我便看到了小城的边边角角里游荡的星星。
　　还有雪白的鹅毛大雪。
　　终于下雪了。
　　我喜欢雪，它们纯白，白的简单。
　　现在，城市的霓虹和雪花混在一起，像五彩羊毛一样遮挡在眼前。
　　我在想我是不是已经挂了？
　　我笑了，解脱竟然充斥着我的脑袋。
　　也罢了，这一生我自己和自己的思想有太多纠葛了。
　　我睁开眼睛想看看这是哪个次元世界，王佳然那带着泪的眼睛就映满了我的眼球。
　　我第一次的，看见了王佳然哭。
　　从认识他开始第一次哭的样子。
　　他的眼泪啪哒啪哒落在我冰凉的脸上，热热的。
　　他抱着我，因为我感受到了他温热的手。
　　我看看周围，一样的树，一样的人，一样的街道。
　　只不过我眼前全是因为睡眠不足和发烧看到的星星。
　　我在哪里？
　　“妈妈，妈妈。”
　　我看到了旁边娇小的身影，是我的一一。
　　我又惊又喜，她怎么在我的世界？
　　王佳然把我扶着坐了起来。
　　他却瘫坐在地上，使劲儿的大口喘气抚摸我的后背：“幸好幸好。你醒过来了，没事儿了没事儿了。老婆，我带你去看医生。”
　　我又四处打量了打量。
　　哦，原来还是人的世界。
　　怎么能还是人的世界呢？
　　我又想哭又想苦笑……
　　王佳然依旧含着眼泪说：“老婆，我带你去看医生。”
　　“我的孩子呢？你别管我。”
　　我抱起地上的一一却很平静：“我没事，你去看你妈吧，如果我没猜错，她现在正在扶着胸口喘着气说她难受，需要让你带着去医院。”
　　王佳然的手机果然一直在裤兜里嗡嗡的响着。
　　他眼睛里还在泛着泪光：“我带你和孩子去酒店住。”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像抱孩子一样把我抱起。
　　我将怀里的一一抱紧。
　　就这样，他抱着我和女儿走到大街上打车，一路上也不说话，只把我和闺女抱的紧紧的。
　　我抱着女儿，他抱着我，手臂用着最大的力气。
　　青筋在手背上蔓延到胳膊，再到脖颈爆着的大动脉，都像一条刚吃饱的青蛇，蜿蜒游走在这个男人脖子上。
　　他应该是怕我一溜烟就像风一样跑掉。
　　我从来没有感觉过我嫁给了一个深爱我的男人，只是认为，他和大多数的男人一样，普普通通的小角色。
　　而在我正好需要找一个男人结婚，结束这碌碌无为生活的时候，他恰巧出现。
　　但这些又能怎么样呢？
　　还不是一地鸡毛？
　　我在没有我爸妈，没有我哥嫂，也没有我公婆的酒店房间冷静的，乖巧的像一只猫。望着窗外一直流着眼泪。
　　王佳然把受惊吓的一一哄睡着，来到我身边，也只是静静的搂住我的肩并不说话。
　　我的意识很清晰，我的嘴巴也很灵敏，但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愿意再搭理任何人，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了。
　　今天的月亮很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地上的雪花映衬。
　　像很多年前黄土地里明晃晃的太阳一样耀眼。
　　是啊，我用了七年一直努力去忘记一个痛，狠心的不再提笔记录日记，不再写任何只言片语。
　　我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再次看清书上的字，就可以再次拿起执念的笔。
　　但是，我没有，我到现在都还没有。
　　可是现在，我的心里却重新增添一道同样难以自拔的伤。在还没来得及忘掉上一个感觉的时候。
　　幸福总是让人不放心的。
　　我有时候看见阳光照射进屋内，有种单调但不虚华的美。
　　亲爱的，你看得见躲在我背后的不安全感吗？
　　如果看得到，请经常抱抱我，摸摸我的头发说我很乖好吗？
　　我不够勇敢的，也不想被生活的沙尘把幸福渐渐埋起来。
　　因为我没有办法一粒粒或者一捧捧把它从深埋的土里刨出来。
　　沙土太琐碎了，就像生活太琐碎一样。
　　我也想把幸福从等式里减出来。
　　可是幸福不可靠，生活不可靠。
　　所有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它们是一种因果关系吧？
　　如果用幸福来分割生活的话，那我们是不是都会把自己爱对方的心也分割掉呢？
　　像一抹抹斜走的阳光，从此再也来不及观赏。
　　幸福不说话，而我，不听话。
　　那年梦破碎时，只留下点若有若无的香气。
　　心头遗憾的是，在梦没有离开的那个夏天，我只说了永远两个字，却从没想过，永远很快再次到了来。
　　永远不要悲伤终究抵挡不了时间。
　　真可笑，当一切都还没重新开始的时候，故事却早已可悲的结束了。
　　陌生还是熟悉？
　　像每年都会来的风筝，季节过去，天空恍惚间就那么被抹灭了。
　　没有了风筝的天空，忽然变得茫然而凄凉。
　　钟爱的月亮，安静而略带忧伤，一如我现在的生活。
　　不管是远走了的，还是停住的，都让我没有留下什么。
　　究竟，它模糊了多少记忆呢？
　　有时候，你越想去记住的东西偏偏给忘了，而那些不想去想的，却不停的从脑中闪现。
　　那些坏那些好，那些不想再次面对的内心。
　　我移开王佳然的臂膀，并不想看他，面无表情的问：“我讨人厌吗？没有人喜欢我。”
　　他怔怔的看着我，眼里有东西滑落。
　　良久，又将我拥入怀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孩子教会了我勇敢，生活却又让我望而却步。
　　有些苍凉的人生概念让我哑口无言。
　　生活原本给我们的并不多，是我们用生命慢慢赎买了生活，当我们真的为了生活而心痛的时候，它已经成了我们的殉葬品。
　　连同一起死去的，还有岁月和时间。
　　开始怀疑雨的降临真的是为了缓解干涸吗？
　　就像人，艰难的走过真的是为了将来的美好吗？
　　诚实好像一直都很洒脱，大无畏的精神是它的本质吧？
　　当生活坦诚的没有半点虚假的时候，坦然可能是最会整人的借口了吧？
　　不管是远走了的，还是停住的，都让我模糊了记忆。
　　不管是神情还是心情，所有的所有，归结成了冷漠。
　　我没有答话，身体也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任由他用发抖的双手摇着我的肩膀。
　　万籁俱寂,包括我的思想......
　　脑子里那些明天的草长的疯狂，淹没了好多东西，包括走来的脚步。
　　一连串的崩溃凶猛而强大，我的过去，我的现在，可悲的尘封在了荒凉与繁华的交叉点。
　　前进与后退，没有任何可走的价值，坚强的代名词变得越来越虚假。
　　好像一恍间，生活过往就已泛黄，打翻的日子，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