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胡晓鱼

115、 到此为止，我爱你……

　　2013年2月11日 星期一 小雪转阴
　　我说：王佳然，我们离婚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是微笑着的。
　　他怔怔的看着我，久久的看我，眼睛没有眨。
　　他让眼泪在眼眶里转圈圈，像我们逝去很久的爱在小河里倔强的不肯下落。
　　我看着他一直笑，尽量让自己回到那个单纯美好的样子。
　　我上前摸摸他的脸，他的脸还是那样温热。
　　他的眉骨还是那么突出，捎带着眉头皱在一起变得越来越紧。
　　他的鼻子是我幻想了很久很久自己没有的那种。
　　他的上唇有一个小弧度，也是我喜欢的唇形。
　　这张脸，跟我毫不相干，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却跟我度过了婚姻最艰难的两年。
　　我说：“别难过，你总要好好的休息休息，我也会好好的重新思考自己。王佳然，以前的我可以给你撒娇，可爱，只对你一人，因为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撒泼，混账，也只对你一人，因为同样的原因。但是现在我不想了，我觉得你很累，我也很累，生活的调色盘已经饱和到再也用不了这些来稀释黏稠。所以我选择放过你，也放过我。”
　　他拉我到身前，抱住我：“对不起，那天不该跟你说重的话，你的辛苦比我大的多，我却跟你抱怨，再想一想好不好？经过这些事，我希望你会想明白，但为什么，我不明白了呢？对不起，对不起。”
　　他开始哽咽，没有再把话说下去。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一开始我跟你结婚的目的就带着自私的色彩，带着某些目的，是我，对待婚姻夹杂了东西。也是我没有为你想，没有为以后的生活想，我的任性伤害了你，也伤害了我，对不起王佳然。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我了，她一直钻在生活的牛角里不肯不出来，除了婆婆妈妈的琐碎，就再也没有别的，眼前失了志的人你不会爱。”
　　我咽了一下口水，并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对不起，女儿我带走了，她现在离不开我，也不会成为你以后再婚的累赘。以后，以后我们各自安好。”
　　王佳然开始加了手劲儿抱我，他的眼泪落在我的肩上，让我想不起以前拥抱的感觉，想不起怎么爱上的这个人，又想不起这两年我们的婚姻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
　　他的手臂告诉我，他想要把这几年我们没能好好谈的恋爱，没能好好在一起的时间弥补回来。
　　他的伤我不知道多久会愈合，我说：“那你就再用大点力气吧。”
　　是的，任你打任你骂，是我伤害了你，我的骨头已经在我生孩子的时候全部都重生一遍了，它们现在禁得起任何击打。
　　他一点一点的收紧我的背，想让我的肋骨根根断裂插进他的心脏一样用了男生才有的力气。
　　我的心一下子就收紧的发痛，皱了眉头任由他这样。
　　他该这样的，是我任性的跟他说我们结婚吧。
　　也是我任性的跑到他面前，说我想跟你要个孩子，他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怎么会在我面前说不。
　　现在我又任性的，把我们曾经的美好亲手毁掉。
　　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他的意见，我是多么的自私。
　　我努力的把手伏上他的腰，他的腰还是那么纤细，比我的腰都瘦，是这几年才有的吧？
　　我都忘了问一问他过的好不好？
　　腰上的赘肉本可以经过婚姻的饱腹渐渐凸出来，但他却被生活累瘦了腰围。
　　我想起上大学他的腰，我一个手都能搂过来，还笑话这样的男生会让人觉得弱不禁风。
　　玩笑着玩笑着，就这样嫁给了他。
　　现在也注定是玩笑的结束。
　　上天在惩罚我对待婚姻的玩笑态度，也在惩罚我这么多年对待生活的态度，身不由已也好，从心所欲也罢，我们只能最后顾此失彼的原谅对方，远离对方。
　　我知道这个决定以后一定会后悔，我本来就是活在一遍遍后悔之中的人。
　　但无所谓了，我有一点好，就是做了决定就执行下去。
　　他慢慢松下来，手也不再发紧，但他在我面前，哭的像个孩子，脸上的泪一寸一寸徜徉下来，跟着哭的发狠的鼻涕啜泣。
　　他松开我，慌忙用手背擦掉，扭了头去。
　　我再一次摸上他的脸颊，他的脸颊已经凹陷下去，他的皮肤也出现了岁月的痕迹。
　　原来男人也会老，即使不生孩子，不经过体内新陈代谢的紊乱也会发生沧桑的感觉。
　　我忍不住的泪再次决堤在现场，让人发生错觉。
　　我不应该让他为了这些纷杂的生活买单，他是我一直深爱的人啊。
　　我摸在他未刮好的小胡茬，曾经他在刮胡子前，总想用这小胡茬蹭我的脸，我生气的边躲边扬言要给他去做了激光脱毛让他变成女的。
　　想着想着我就哭着笑了，是啊，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得逞了。
　　一一睡醒觉，晃晃悠悠哭着从屋里跑出来，像是感受到了离别，她抱着她的小枕头：“不要，爸爸不走，不走。”
　　她上前用小手拉住王佳然的小手指头。
　　我恍然，原来每次王佳然出差走的那一刻，她都记得。
　　原来不只是我，会蒙了被子哭一场。
　　这个小小的人儿，她不会说时，什么都记得。
　　王佳然蹲下身去，抱起孩子，帮她擦眼泪，帮她整理睡觉拧在一起的衣服。
　　但他分明，伏在女儿的背后偷偷的在哭。
　　我别过脸，也不想让她再一次感受了悲伤和眼泪。
　　王佳然恢复稳妥，给一一穿上鞋子，亲了亲女儿：“乖，妈妈带你去找元元玩。”
　　“哦哦，找元元，找元元。”小孩子欢喜，并不知离别的意味。
　　我把孩子抱起，笑着对王佳然说：“再见，王佳然，再见，孩子爸。”
　　我回过头的刹那，王佳然扯住我的胳膊。
　　我倔强的没有回头，眼泪再一次凶猛而强烈，但我保持微笑，我终于说了那句不曾到来过的再见。
　　那个男人也再一次的闭了眼，眼泪挣脱了束缚。
　　最后，他还是把自己的手慢慢放了开......
　　我推上行李箱，迈开脚步。
　　我们在互相埋怨中，结束了疲乏又烦忧的婚姻。
　　王佳然，人这一生很长，我不想再拿时间期盼明天，然后拖垮日子。
　　我的生活不该如此，你的生活也不该如此。
　　我们放开对方才是最好的结局。
　　年轻的时候不明白，喜欢一个人，不是问很多遍喜欢我什么，也不是每天为了证明你爱我，我爱你，就时刻黏到对方喘不过气。
　　现在我明白了，那样除了暴露自己言行过失，不会给对方留下丝毫美好的印象，还怎么去谈你对我多爱，我有多优秀才能让你放进心里去念想呢？
　　原来及时止损的，除了物品，还有感情。
　　你忙碌奔波，还要应付家里的矛盾，所以我就发发慈悲，都让我们喘口气，止步于此吧，留给对方一个美好的曾经，一个还天真轻松的笑脸。
　　要不然再继续下去，我们都会变得面目狰狞，凶神恶煞，再也没了美这个字眼。
　　我走了，这个人。
　　不要再想我，不要再念我，我们本无缘，是我强加给了你痛苦的记忆。
　　到此为止，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