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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第二天,江有眠睡到八点多醒来,精神勉强好了一些。吃过药和饭后,程境原取来平板电脑给她找了个电影看。
      她躺着也无聊,便看一会儿打会儿盹,再咳嗽几声,打几声喷嚏。男人坐在另一侧看电脑,不时给她扯扯被子,或者换杯热水,行动上对病人关怀备至。
      江有眠半靠在床头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听到手机铃声便醒转过来。她懵懵懂懂地望向程境原,男人左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语调沉闷。
      “家里有点事,改天再去。”
      “等下周再说吧。”
      江有眠愣愣地望着他,觉得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和他的脸一样好看,都曾经叫她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总觉得这样的一双手不需要任何的装饰,戒指亦是多余,就这么纯粹的伸展便会引得过去的她想要犯罪。
      只是,此刻,她的心却只想下沉。男人握着手机的左手,并没有多余的戒指来装饰,五指修长,空无一物。她在被子下的左手忍不住去摩挲右手的戒指,也想扔掉这枚束缚。
      他这两天对她百般照顾,嘘寒问暖的,没有想到他演戏也可以演的这么好。都已经要将人置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了,竟还能演出情意绵绵来。可她不肖想他的一丝一毫,却依旧连做个陌生人的退路都没有了。
      程境原挂了电话,便看到女人泪眼汪汪地盯着他,却又像没有焦点似的,越来越像个水做的人。
      他起身坐到她那一侧,摸着她的头细声问怎么了。
      女人摇了摇头,胳膊绕过他去拿抽纸,程境原会意地抽了纸巾递给她。鼻子本来就不通气,这一哭更堵得慌了。她心里难过,擤起鼻涕来声响如雷,想把男人撵得远远的。男人一派平静,并未显示出嫌弃的神情,甚至拿湿巾为她擦了一下红通通的鼻子。
      中午是下楼吃的饭,吃过饭江有眠先回了卧室。没头没脑心如死灰地将所有抽屉打开一遍后,她走到保险柜处站定。
      卧室里的保险柜还是她过去用过的那个,只是不知道密码换了没有。结婚前在新房装保险柜的时候她设完密码告诉过他一次,只是他似乎没有放在心上。
      手指在保险柜上摩挲着,她想里面也许和她走的时候一样,她想看到的东西并不在里面。
      思考间,程境原回了卧室,看她在保险柜前站着便向她走了过来。
      “想不起密码了吗?”
      “我没有用过这个保险柜,还是你设的密码。”
      听到程境原说没有用过,江有眠也就不想打开了,她找的东西并不在里面。那本承载了她过去满满爱恋的结婚证书,估计早已经被他替换为了离婚证。而他,却骗着她。
      “你如果想打开的话,我想想办法。”
      江有眠眉眼微沉,她还是记得密码的。抬起手指缓缓按了密码,她同时念给他听。柜门打开,里面还是她留下的一些珠宝首饰。
      “这些都是你母亲送给我的。”她细声陈述,言下之意是该物归原主了。程林两家家世雄厚,结婚前程母就送了她许多珠宝,婚后因为程境原的原因程母更是送了许多珠宝弥补她。
      程境原不知她意,伸手拿过一个盒子打开,是一条钻石吊坠项链。
      “挺好看的,我给你戴上。”
      他说着伸手取下项链,要给她戴上。
      “咳咳咳”
      而江有眠突然咳嗽起来,捂着嘴回床上躺下,算是避开了他。
      程境原看了一眼项链,悻悻将它放了回去,关上了柜门。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似是安抚说到:“你现在状态不好,等过些日子,我再带你去见爸妈。”
      江有眠低眉望着手上的戒指,心底嘲讽,哪里还有见面的必要。
      江有眠的感冒拖了一周多才好,程境原在家陪了她三天,后面该去公司的时候就去公司了。
      “地板凉,别坐地上。”
      江有眠闻声,空寂的眼眸微微回神。未抬头,她只手扶着床沿站起,又无声在床边坐下。
      程境原目光沉了沉,在她跟前弯下腰来。“这几天是不是闷坏了,今天晚上我们去外面吃。”
      女人半垂着眼眸没有回答,程境原索性拉起她往衣帽间去。从满柜的衣服里挑了一件粉色长款的连衣裙给她,他然后回避出去。
      裙子上身是针织细褶面料,裙摆则是雪纺百褶款式。中间的束腰,盈盈不足一握。程境原目光淡淡从头扫过她,却在她脚面上沉下来。
      拉着人拐回衣帽间在鞋柜前站定,程境原不知是该气自己还是她。
      “衣服是你的,鞋子也是你的,清楚了吗?”
      江有眠无动于衷,由着程境原脱下她脚上款式简单的休闲板鞋,又给她换上一双裸色低跟单鞋。
      对于程境原的举动江有眠无甚反应,只是盯着自己脚上的新鞋须臾后,她心中难免纠结。
      她穿的是一双浅咖色的袜子,春秋质地,无花纹,长度至踝。埋在她自己的鞋子里并无不适,然而程境原给她穿上的这一双鞋鞋口裸露了一半的脚面,显得她的袜子不伦不类。鞋面缀了白色剔透的珠子,镶在堆叠的花边上,更是突显出那双袜子的鄙陋。
      船袜的话,应该是没有的。
      而体面,此时此刻她需要有体面吗?在外人眼里,她已经是个笑话了。在这个男人眼里,她也仅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穿着自己暗淡的衣服在这个光彩亮丽的回忆世界里彳亍,她的体面早已是寒酸卑微的。
      目光移开,她站起身,在心底里嘲了嘲自己不该有的高洁。
      富丽堂皇地,雅致华奢景。
      她跟着程境原的步伐走进去,亦步亦趋,脚上似有万千斤重。
      焗蜗牛,奶油蘑菇汤,贻贝,牛肉,沙拉,布丁。
      柔和的灯光下,她的脚趾潜意识地去抠抓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可又无声无息,害怕自己主动招惹来猜度的目光。
      回去的路上,目光盯着自己脚上那双鞋,她终于是落下了眼泪。泪水砸在衣襟上,破碎了的是她百疮千孔的尊严,是她所剩无几的矜持体面。
      为什么要回到这个地方来呢,为什么将自己的人生交给他呢?她若早知自己的卑微,定然是不会肖想于他。她既知晓了自己的卑微,提笔斩情未曾敢犹疑。可一个人的欢喜,她全然做主,两个人的恩怨,她终是心力不竭。
      “怎么了?”突闻得一声哽咽,程境原立即转过头来,便见女人手捂着脸避向窗外。
      江有眠不肯转过脸,程境原也未迟疑,打了转向灯寻了个路边停车。
      摘下安全带,他向女人斜过身,掰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
      “眠眠,怎么了?”他担忧、不解。
      江有眠摇头,不顾眼周颊面泪光晶莹。
      “眠眠听话,告诉哥哥怎么了?”
      “眠眠你跟哥哥说说好不好,是哥哥笨,哥哥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你告诉哥哥好不好?”手指不停拭去女人眼下的泪水,程境原努力去想江有眠哭泣的由头,然是无用。
      而江有眠,原还能够压制的情绪被他关怀后,陡然崩塌,心中的委屈决堤一般释放。就像她脚上的袜子和鞋,也许只是因为在他身边才显得如此突兀。她早已在潦倒窘迫中挣扎过,因为他,她的体面才会变得敏感沉重。
      他都还肯关心她,为什么又不愿意给两人一个善终呢?她感恩他曾经对她的好,她感恩他过往的陪伴,她放下了他绝对绝对不会再喜欢他,所以换一个形同陌路好不好?就让她把自己藏在某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一生孤寂也没什么。
      “有眠?”
      “林有眠?”男人托着她的脸庞,声音渐沉。
      迎着男人威严的目光,江有眠抓着座椅边角不安地去压抑自己的委屈,只是一声声哭嗝由不得她。
      但见女人湿漉漉的眼睛里又布满畏惧,泪水一时委屈无措,程境原咬牙压下心中的沉闷。不制止住她,她哭得太凶又不肯解释;制止住她,她就以为他要吃了她。
      拇指擦去女人脸上的潮湿,他放平声音。
      “为什么哭?”
      江有眠抽搭一声,没有言语。
      “你不说,我们今天就在这里耗。”
      江有眠又抽搭一声,疑虑和猜测掺进眼底。
      两人僵滞几分钟,警笛清晰靠近。
      “这里不能停车。”
      程境原只好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
      过了一个路口,他再次开口,几个字寒声肃气。“有眠,听话。”
      见男人势有不肯罢休的意思,江有眠手搓捏半天终是应了下来。即使是在rou 体上,他也已经算是羞辱过她了。她所在意的这一丝体面整洁,又有什么值得高高在上的呢。
      “我的袜子,不适合,这双鞋。”她温言轻吐,似是亲自将最后的尊严揉碎。
      程境原错愕地看了看她,又望了望她的脚面,一时有些无法置信,或是理解。他给她穿上鞋的时候注意到了她的袜子,是觉得有些不搭。只是一想现在天气不算热,她又体弱,鞋口太大刚好用袜子遮些脚面,暖和。不敢想,她却因为这个哭的不能自己。
      “当时怎么不和我说?”他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亦是无措。
      江有眠却又噤了声,只那眸子里的晶莹闪闪灭灭。
      到了家上了楼,程境原俯身在她跟前把她脚上的鞋和袜子脱下来。
      “要穿船袜是吧,我现在去给你买。”
      “还有什么东西缺吗?”除了衣服鞋子和几个包,好像女人所用的许多东西都没给她置办。
      男人离开后,江有眠又从床沿滑坐到地板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她想哭却又不能再像刚才那样痛快地哭出来,只是抽抽嗒嗒哽咽不止。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时响了起来,她并不想去接。是母亲的话,她此时不能从容面对她。程境原的话,她更不想理。
      近两个小时后,程境原回来了,手里提了许多东西。
      “我把我能想到的东西都买了,你看看还缺什么吗?化妆品的话我随便给你买了一种,改天带你出去你再自己挑一下。”
      给她打电话她不接,程境原只好将在店里看到的女性用品都给她挑了一些回来。
      “我去洗澡,你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摆好。”程境原自觉不好一件件拿出来让她过目,又怕她想用的时候不知道家里到底有没有,便只好说这句话让她心里有个谱。
      江有眠愣了会儿没有动,意识到程境原待会儿出来后可能又要斥她,才站起了身子。
      各式各样的袜子,甚至丝袜,他买了一堆。发卡、皮筋、头箍,指甲油,许多零散碎小东西。甚至还有卫生用品,江有眠心中百味,最后将东西统统塞进柜子里。堵在心口那团郁气,上上下下无门。
      洗漱出来不见程境原,江有眠顾自躺到床上,拥紧被子将自己包绕。
      不时男人进来,走到她身边坐下。
      “你平躺好,不要动,我用鸡蛋给你敷敷眼周。”他去买东西后不知又哭了多久,眼睛肿得不成样子。
      温热的鸡蛋在眼周轻柔地滚动,很舒服,却不真实。他记恨她,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么此刻他是怎样做到这般适宜的控制着手上的力道的?不会想扼住她的咽喉吗?
      “我没有拘着你,你想要什么需要什么都可以。”
      “我对你,和过去一样,你不要怕我。”
      男人的独白落在江有眠心里,激起小小涟漪。然而也只是涟漪而已,很快就没了踪影。
      程境原出差的第二天,江有眠瞒着他回了C市。见到母亲的一刻她紧紧抱住了她,她只有母亲了。这一丝血脉的牵扯,终是她的身心停靠之地。
      江睦仪拍着女儿的背,想她是受了许多委屈,不由得心酸。
      “妈妈的好宝贝,以后你就留在妈妈身边哪儿也不去了。”
      “妈,我好想你。”
      “妈妈也想你。程境原欺负你了没有?他要是敢欺负你,妈妈为你出气。”
      江有眠摇头,不想母亲担心。“他对我很好。”“妈,我就是想你了。”
      傍晚,江有眠和母亲从超市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钢琴补习班的老板蔡老师。江有眠辞职突然,见到她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而蔡老师看到她,只觉得半个多月不见她明显憔悴了不少。江有眠在她这里上班的时候,虽然教养很好,却一直是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回想那个男人要带她走时的压迫感,估计她近来的日子并不好过。这么一想,不由得有些可怜她起来。
      “有眠,回来待多久啊?”
      “两周左右吧。”程境原出差两周,她差不多也就两周再回去。
      听说是两周,蔡老师不禁想起一个工作来,于是忙开口问她。“有眠,我表哥在榕城的五星酒店工作,正值酒店的周年庆,他们需要一个人演奏钢琴。一共是7天,报酬丰富,你要不要去啊?我倒是想去,只是补习班忙走不开。”
      江有眠听她讲完,下意识看了一眼母亲,江睦仪便说到:“别去了,在家好好休息休息,你回来气色可差了许多。”
      江有眠也想在家陪着母亲,只是听到蔡老师说报酬丰富便有些心动。她现在没有收入,只啃那微末余额是不行的,有机会挣些便挣些吧。
      “妈,我有点想去?”
      江睦仪看女儿想要去也只好答应,心疼唯有埋在心底。娘家的公司虽然在弟弟手里,但她手里是有股份的,所以她其实不缺钱。只是女儿遭逢巨变后不愿再接触过去的事情,连她的钱也不肯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辛苦过活。
      “有眠,待会我把地址和时间都发给你。你记得穿好看点,说不定还能钓个金龟婿呢。”蔡老师笑着打趣完,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忙向她道歉。
      江有眠只不动声色地微笑附和她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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