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有期》留晏

33、第 33 章

　　江有眠还是想在补习班教钢琴，只是找了几家补习班都不缺人。从大厦出来，她仰着脸惆怅地望了望四周热闹的景象。
　　大楼一座连着一座缀接繁华，庄严的厚壳下是许许多多人在营生。从身边路过的人，或眼神坚定步履激昂，或目光清澈心中赤忱。曾经这两样她都拥有，而眼下比她面庞还要寡淡无味的也是她的心。她所求的安稳，仍旧不过是一种逃离。而望眼余生，余生对她来说怕也只是一片虚妄。
　　徐召南买了杯奶茶犹豫地向女人走过去，江有眠看到他时呆滞的目光又添了疑惑。
　　徐召南将奶茶递给她，漠漠到：“喝吧，你口有点干。”他看她愣愣地在这里站了许久，脑子还迟疑着，脚步已经先跨出了。
　　江有眠摇摇头，客气地拒绝了他。
　　“喝吧，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和程境原在一起。”
　　“恭喜你啊。”男人口气并不自然，悻悻的有些失落。
　　江有眠没有解释，总觉得解释起来过于繁琐，也不需要跟他解释。
　　没有从他手中接过奶茶，她只是放松了一些神色。时间不短了，徐召南如今也一脸稳重。阿泽其实也成熟了，那些幼稚轻率更像是他对她的保护。
　　“徐召南，你现在在做什么啊？”她愉悦开口，想着该和解的就都和解吧。
　　徐召南猝不及防，对她态度的转变有些吃惊。知道她不会接下奶茶，他伸着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在做制片人，玩玩资本，也想看能不能拍出一部好电影。”有了她的感染，他也只好谈笑风声。
　　“你呢，来这里做什么？”
　　“哦找工作，想在补习班教钢琴。”
　　“挺好的，之前上学时还想撺掇你和我一起表演合奏呢。”
　　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江有眠和徐召南说了再见。转身以后，徐召南又喊住她。
　　“林有眠，我现在拍的电影是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等上映了你去看看好不好？”
　　“作为老同学，你也要给我的十亿票房加把劲呀。”
　　江有眠望着男生眸子里的光亮，须臾扬了扬唇角。
　　刚和徐召南分开，江有眠就遇到了苏钰。苏钰应该是看到了她和徐召南讲话，她在她走来的方向站着，似乎是在等她。
　　江有眠礼貌地和她打了招呼。
　　“有眠，刚好遇到你，你如果没事的话和我一起去吃饭吧，我们品牌新开的店。”苏钰热情地邀请她。
　　“不了谢谢，我还要回家。”
　　“来吧，顺便帮我们提一些意见，现在餐饮业竞争太激烈了。”
　　江有眠不好意思直接跑，最后半推半就地就跟着苏钰去了。
　　餐厅离得很近，装修风格走的是典雅路线。灯光微黄柔和，外罩镂空呈花枝一般富有意境。墙上挂的画作是简易写实的水墨小景，桌椅呈胡桃木色厚朴。餐厅氛围静谧优雅，在装饰上花的小心思也算是与同类餐厅分出参差。
　　苏钰点的菜，想让江有眠评价评价。苏钰问了她一些饮食喜好，江有眠照着过去敷衍了她一番。
　　刚开始上菜，服务生引导着两位新来的客人从她们旁边经过，江有眠一抬头就和林京一对上了眼，她旁边是虞扬。
　　林京一顿住脚步，原来平静的面容立时沉下脸色。
　　“我们去别家吃，晦气。”
　　虞扬立即同意下来，又鄙夷地提点了江有眠一句，“林有眠，离徐召南远一点。”
　　苏钰有些没反应过来，看向江有眠只见她眉眼蹙拢了许多，一双弯月淡淡无辜。
　　“有眠？”
　　江有眠回过神，冲她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让你们店少了两位顾客。”
　　苏钰立刻说没事，让她尝尝上来的菜好不好吃。
　　江有眠尝了尝都说好吃，苏钰还想让她多给出一些评价，但想了想刚才的不愉快，也就没有勉强她。
　　苏钰大致听说了她的事，见她此时的平静无争，不由心疼她几分，对程境原对她的事无巨细也有了几分理解。定是大悲过后，才能改心换面。
　　隔两天江有眠在一家补习班找到了工作，第二天去试课。
　　她好几年没开过车了，也就不想再碰，独自出门时就打的或慢悠悠地步行。回去快走到家时，一辆车在她身边停下。她恍惚以为会是程境原，后座车窗摇下却是林老太。
　　她颔首，恭恭敬敬喊了声奶奶。
　　老太太让她上了车，看神情很是愉悦。
　　“老李啊，直接去雍泊园。”
　　江有眠心下一惊，不知所以地看向老太太，“奶奶？”
　　老太太抚了抚握在手心里的孙女的手背，笑容和蔼。“眠眠啊，奶奶听说境原那孩子死活不同意和你离婚，这是好事啊。”
　　林老爷子昨天去钓鱼遇到了程老爷子，他本一甩脸就要绕过他。程老爷子却喊住他，打趣称过去是他林家的孙女一往情深，如今是他程家的孙子死皮赖脸，两家该扯平了。林老爷子贪一时嘴上便宜，叫嚷嚷晚了，又把程老爷子钓的鱼都给倒进河里这才算与他和解。而林老爷子回家后，老太太才知道原来程境原现在坚决不离婚。
　　“眠眠，你听奶奶说。你不是喜欢境原嘛，既然他不想离那就不要离了。你要知道，你现在身份不比从前，你再找找不到程家这么好的婆家了。所以，你听奶奶话，回去和程境原好好过日子。”
　　“你这结婚了一直住在娘家也不好，奶奶今天没事，刚好可以送你回去。你父母那边你也开导开导，他们上哪里给你找比境原条件好的孩子。”
　　江有眠明白了，几次张唇却都没有说出话来。之前奶奶很疼她，她该有些良心，不好忤逆她。爸爸顶着压力将她们母女接回来，她更不应该制造他们母子的矛盾。可程境原那边，她确实不能回去啊。还有几天就开庭了，她现在被奶奶送回去又成了什么。
　　编排了许久，她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地开口，“奶奶，我和程境原不可能了，过几天法院就会判离了。”
　　“是嘛，那还好奶奶赶的巧，奶奶要是再晚来会儿你这后半生可就没有着落了。听话，跟境原好好过，你父母那边奶奶去说。”
　　“奶奶......”
　　“有眠，你不小了，要懂事一些。”老太太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目光严嗔地盯着江有眠。
　　江有眠哑了哑，默默抽回手转头望向了窗外。
　　“眠眠回来了啊，呀，老太太您也来了。”吴姨开门，笑着迎了两人进去。
　　老太太拽着不情不愿的江有眠走进客厅坐下，攒着笑问道程境原在哪里。
　　“境原去上班了。他啊最近老忙了，每天回来的都很晚。”吴姨将茶端到她面前。
　　“吴啊，你给境原打个电话吧，就说我把眠眠送回来了。”
　　吴姨看了看坐在一旁垂着头不言语的江有眠，机敏地应了声好。
　　差不多半个小时程境原就赶回来了，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一老一少心里的头绪更清晰了一些。
　　老太太笑得慈蔼，“境原啊，夫妻之间有问题要多沟通，不能一言不合就不过了。眠眠还小不懂事，我把她送回来你们好好沟通。眠眠是个好孩子，你也是，这桐城里边找不出比你俩再般配的了。”
　　程境原目光沉沉地扫过江有眠低垂的脑袋，凛凛从容地向老人说到：“奶奶，眠眠想回林家看望岳父岳母，这是她的自由。哪天她要是想回来了，我会去接她。谢谢奶奶今天好意把她送回来，不过下次还希望奶奶问问眠眠想不想回来，以免她觉得您不疼她了。”
　　老太太没料到程境原非但不感激她，还敢阴阳她，脸上不禁有些挂不住。她心中不忿，站起身态度强势，“好，是老婆子我误会你了，还以为你多么希望眠眠回来。既然你不希望眠眠回来，我这就带她走。你们程家的门槛高，我们不够了。”
　　老太太伸手去拽江有眠，程境原大步上前将江有眠拉到身后。“奶奶，您回去吧，眠眠就不跟您回去了。”
　　“眠眠？”老太太音调尖细。
　　江有眠想推开程境原，程境原将她两只手都攥住。
　　老太太鼻音轻哼一声，抖着身子气哄哄走了。
　　程境原转身面朝江有眠，微微弓腰便见女人又红了眼圈。他松开她的手，指腹从她眼下划过。
　　“在娘家住了那么久还不够，回来了还哭？要我去林家当上门女婿不成？”
　　江有眠抽抽嗒嗒，抿着唇没法理他。
　　“你刚回林家的时候，我出差从苏城给你带了一件旗袍，上去试试。”她一直不回来，那旗袍也放了好久。
　　被程境原半哄半推地上了楼，程境原将那件白色的旗袍拿给她试，他则拿了她的手机出去。
　　吴姨在客厅整理，不一会儿就听到程境原避在厨房大发雷霆。
　　“林有泽，你要是不说服你爸妈撤诉，我明天就去打断你的腿。”
　　“你家的关系处理清楚了吗你就挑拨她离婚，她现在这个样子以后由着你家指婚论嫁是吗？”
　　“你能耐，你给我讲讲你给她划定的未来路线？那么大的人了，别蠢得分不清轻重。”
　　江有眠拿着旗袍在衣帽间一直没有换，不久程境原又上了楼。
　　“眠眠，换好了吗？”程境原在衣帽间外面问。
　　江有眠激灵一下，匆匆回到：“还没有。”
　　“要我帮你换吗？”
　　江有眠本还不想换，听到他这话立刻拒绝掉，然后自己慌忙褪了衣服换上。她穿的是黑色平底鞋，想了想自己从鞋柜里取出一双素雅的高跟鞋换上。
　　腼腆地从衣帽间出来，程境原打量了她一下，凑过来低声愉悦地对她说了声好看。窈窕淑女，温婉清宜。
　　旗袍是白色缎面，立领斜襟，其上天青色花纹影影绰绰。造型修身，愈发衬得人弱不禁风。
　　“还是要多吃点，衣服都没有撑起来。”程境原说着将一只盈透的翠玉镯子给她戴在腕上。皓腕着绿，恰如碧波浮雪。
　　“我公司还有事，和我一块儿过去吧。”
　　江有眠不想去，萎靡一会儿忍不住抬眼睨他，忿忿的，“境原哥，你刚还让奶奶不要管我的自由，你又来管我。”
　　程境原轻嗤一笑，眼底的宠溺醒目，在他跟前倒是越来越硬气了。“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眠眠，你家会撤诉，我们不离婚好不好？就当是给哥哥一次机会，你考验考验我好不好？”
　　江有眠目光炯炯望着他，道不好。
　　然卵用，程境原提起她就带着人去了公司。
　　前台看到程境原牵着江有眠的手进去时，吃了一会儿老板的瓜后不禁记起江有眠来，不是说是妹妹吗？伪骨科还是养成？
　　程境原工作到晚上十点多，公司其他人也才陆续开始离开。江有眠盖着他的外套躺在沙发上酝酿许久没有睡意，见他工作完就跟着起来了。
　　晚饭的时候见程境原吃胃药，她劝他公司慢慢来，他反说心疼他的话就先不要着急离婚。
　　回到家进了卧室，隔了一段时间江有眠又不习惯和程境原共处一室了。
　　“境原哥，我想去客房睡。”他们都要离婚了，还睡在一张床上不合适。
　　程境原捏她的脸，沉沉教导：“眠眠，你可以喊我的名字，或者哥哥，但不许再喊境原哥。至于客房，想都别想。”
　　江有眠丧气，打开他的手恹恹去洗澡，程境原追着喊了句让她把水温调高。她不太理解，放了许久水还有些凉才明白，男人洗澡的水温可能低些。可她之前在时水温都是刚刚好的啊，难道男人每次洗完都把水温给她调回去。
　　扭扭捏捏上了床，等程境原洗完澡后江有眠不让他靠过来。程境原没理她，还是抱着她睡。她挣了挣，还想要与他理论，而男人倦倦说了句话就让她安静老实了下来。
　　“眠眠，我累了，让我先睡一觉好不好？”
　　听着男人平稳的呼吸声，江有眠惆怅地叹了口气。妈妈给她打电话，说让她先在雍泊园这边住着，他们和奶奶沟通好再接她回去。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