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泥》周逾春

20、20

　　上午第一节是数学课，然后第二节是自习。

　　铃声一响，教室里还没安静下来，邬亮身为班长自然要维持纪律。

　　“马上要上自习，大家保持安静，别说话。”邬亮敲了敲桌子，搬了一张凳子坐在讲台上，整个人严肃刻板。

　　教室里吵闹声还未停歇，邬亮皱了皱眉：“陈嫣，你是纪律委员，管好班里的纪律，有捣乱的人记上名字，下课后交给班主任。”

　　陈嫣虽然是纪律委员，但是要记名字，这么得罪人的事她可不干，但也不能不给班长面子，象征性的轻咳道：“大家安静一点，千万别说话，不然我可是会记名字的。”

　　孟颐和趴在桌子上正在做物理试卷，旁边宋野清和任格凑在一起打游戏，两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有些过高，邬亮注意到两人的动静，敲了敲桌子：“宋野清，任格，你们两个小点声，那么大声不知道会影响到别的同学吗？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任格不以为然，“我说班长，你这么尽职尽责，闫魔鬼给你多少好处，我若是老鼠屎，那你就是老鼠。”

　　邬亮一哽，他向来不喜欢班里的那些坏学生，认为他们是没有前途的。

　　自习课过半，班里的说话声此起彼伏，邬亮制止几次都没什么效果，十分钟前，任格带动班里的那些坏学生一起大声讨论游戏和美女。

　　任格就是故意捣乱，成心给邬亮添堵，气的邬亮只能干瞪眼。

　　闫晓来的时候，班里乱的已经可以开茶话会了，她脸上的怒气已经隐隐浮现：“大老远就能听到你们的声音，整个教学楼就你们班最吵，你们知不知道马上要期末考试了，还想不想升高三了，真是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闫晓的说教足足持续到了下课，等她走后，班里的同学才算如释重负，陈嫣吐了吐舌头，对潘晶说：“你说闫魔鬼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最近怎么火气那么大。”

　　潘晶问周宜，“你知道闫魔鬼最近怎么了吗？”

　　整个二中所有的八卦都掌握在周宜手里，可以说没有她不知道的。

　　“嗨呀，我知道因为什么。”

　　陈嫣和潘晶异口同声的问：“为什么。”

　　周宜神秘兮兮的朝两人挤眉弄眼：“因为她最近相亲失败了呗，现在气不顺，所以就拿我们撒气。”

　　“怪不得呢？难怪她最近看我们不顺眼。”潘晶忽然看向正低头做卷子的孟颐和，问她：“颐和，马上要期末考试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孟颐和垂眸，浅笑，“还可以，你们呢？”

　　周宜对考试已经不抱希望了，但潘晶不同，以她的成绩考上二本是没问题的。

　　晚上回去的时候，孟琳早已经回来，看到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李倩也装作没看到她，孟颐和也懒得搭理她，刚进到房间，就听到外面李倩和孟琳的对话。

　　“妈，爸爸最近对我的态度好像有些变了。”

　　“你最近消停些，别惹你爸，说到底你不是他亲生的，对你始终有隔阂，毕竟孟颐和才是他亲生女儿。”

　　孟琳就是觉得不舒服，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生来就没有好的生活，有个好赌成瘾的父亲，小的时候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她不甘心……很不甘心……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人都非常安静，气氛非常尴尬，孟振兴忽然开口问道：“颐和，我看你最近没问我要零花钱，钱够不够？”

　　孟振兴的话，就像是一颗石子，扔到了水面上，激起了层层涟漪。

　　李倩听到这话，看了一眼孟颐和，随后又移开眼。

　　孟颐和垂下眼颊，“我没什么要买的，之前兼职的钱还有一些。”

　　孟振兴工资不高，平时也比较省吃俭用，以前只有两个人，吃穿用度不成问题，后来李倩和孟琳来了，钱更是不够花。

　　“那就好，以后缺什么都告诉爸爸，我能做到的的就一定帮你。”

　　“谢谢爸爸。”孟颐和虽然和孟振兴这几年感情有些裂痕，但说到底也是父女，打断骨头连着筋。

　　孟琳心里有些闷闷的，扒拉两口米饭，生硬的开口：“爸，我背包坏了，想买个新的背包，可以吗？”

　　孟振兴皱了皱眉，“上个月不是才给你新买一个，怎么又坏了？”

　　李倩一听这话就不太高兴：“孟振兴，琳琳想买个背包你就百般不愿意，你还把琳琳当成亲生女儿吗？”

　　李倩的话让孟振兴听的很不舒服，这几年孟琳和孟颐和之间有些摩擦，他都尽量调解，但因为之前他把心思都放在了李倩母女身上，导致对孟颐和的关心少之又少，他觉得很愧对前妻，所以才想尽力弥补孟颐和。

　　“不管是孟琳还是孟颐和都是我的女儿，我一视同仁，前几年我忽略了颐和的感受，不管颐和怎么对我，她始终是我的女儿，你以后少给颐和摆脸色，也别干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上不来台面的愚蠢事。”

　　“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孟振兴，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我对颐和什么样，你又不是没看到。”

　　孟振兴懒得跟她吵，“李倩，你平时是怎么对颐和的，我不跟你计较，你以为你干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吗？”

　　“你这是要找我算账？”李倩斜睨一眼孟颐和，冷冷质问她：“颐和，你跟你爸爸说说，我平时对你怎么样。”

　　“不好也不坏。”孟颐和说的中肯，但孟振兴也不是傻子，他有好几次都从李倩的话里话外听出对孟颐和的嘲讽和厌弃。

　　“李倩，你记住，如果以后你和颐和摆脸色，对她阴阳怪气，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饭桌上气氛陡然凝固，李倩气的将筷子重重摔在桌子上，“不客气，你怎么个不客气法，孟振兴，如果你真的厌烦我和琳琳了，那我们就趁早离婚。”

　　“你以为我不敢离吗，这几年我也过够了。”

　　话一出口，李倩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和孟振兴本来就是半路夫妻，若不是她前夫欠债跳楼自杀，她没办法偿还巨大的赌债，当时她想着能找个人替她分担些赌债，为了下半辈子能不再颠沛流离。

　　“行，孟振兴，我们明天就去办离婚。”

　　孟振兴说完其实就后悔了，但他又拉不下面子……

　　孟琳在房间听着外面的争吵，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她把这一切过错都算在孟颐和身上，走到孟颐和房间门前，敲了敲门，里面许久都没动静，孟琳刚想开口，门突然被打开，孟颐和端着水杯站在门口看着她，“有事？”

　　孟琳：“爸妈刚才吵架你看听不到吗？”

　　“听到了。”刚才声音那么大，孟颐和不可能听不到，只不过当时她正在写数学题，对孟振兴和李倩的吵架置若罔闻。

　　毕竟那是他们两人的事，若是过的不顺心，还不如趁早分开算了。

　　“孟颐和，爸妈是因为你才吵架的，你心里一点都不愧疚吗？”

　　孟琳的声音尖薄刺耳，孟颐和头有些晕晕的，也不想多给她说话，“孟琳，他们两个人吵架到底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孟琳哑口无言，她愤恨的瞪了一眼孟颐和，“那你就不能劝劝爸爸，别让他和妈妈离婚。”

　　孟颐和从来没这么无语过，也不知道李倩是怎么生出这么蠢笨的女儿的，简直是让人无话可说。

　　“孟琳，你脑子是不是缺根筋，还是你光长体重不长智商，他们离不离婚是他们的事，你操心那么多干什么，还有……”孟颐和警告她：“没事别作死，也别来招惹我。”

　　孟琳被她说的气的脸红脖子粗，偏偏嗓子又像是哑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期末考试很快来临，为期三天的考试，在第三天下午结束。

　　考试完之后就正式放假。

　　暑假的时间不算太长，只有一个月。

　　暑假真是一个漫长而又令人心动的假期，周宜一家去了三亚度假，陆肖写的小说发表在网站上被网站签约，然后顺利开启了写作之路。

　　孟颐和趁着暑假时间长，找了一家火锅店准备去兼职，但女老板看她年纪小，不忍心用童工，孟颐和笑了笑说：“老板，我不是未成年。”

　　女老板很惊讶，疑惑的看着她：“你确定？”

　　“是啊，要不要看身份证。”

　　女老板看她很真诚的样子也就相信了她，其实孟颐和生日是在十二月二十四，她还没到十八岁呢？

　　“行吧，本来我们是不招暑假工的，但看你人也真诚，那你明天就来吧！”

　　孟颐和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老板，那请问工资怎么结算。”

　　女老板说：“你不用叫我老板，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年纪，你就叫我汪姨吧，至于工资就按天结算，一天一百，你看怎么样？”

　　一天一百，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工作，暑假有一个月，她如果干一个月，能挣三千块呢，孟颐和愉快的答应了。

　　第二天，孟颐和很早就去了餐馆，上午没什么人来，孟颐和就帮着汪姨收拾卫生，直到快中午人才多了起来。

　　火锅店生意好，客人陆陆续续的来，孟颐和忙前忙后，汪姨看她如此勤快，觉得很满意。

　　孟颐和正在收拾卫生的时候，赵希和一对中年夫妻走了进来，赵希看到她微微诧异，但没说什么，两人关系本来就不好，也没什么寒暄的必要。

　　赵希是和父母来吃饭的，但她没想到会在火锅店遇到孟颐和，她也知道孟颐和家里并不富裕，所以经常会找一些兼职来赚取零花钱。

　　“你好，你们的菜上齐了，请慢用。”孟颐和努力微笑，将菜上好后打算离开，赵希叫住她：“孟颐和。”

　　孟颐和回头看她。

　　赵希：“我有些渴，能帮我倒杯水吗？”

　　孟颐和全程保持微笑，以最好的笑脸面对客人：“好的。”

　　等孟颐和离开，赵希的母亲问她：“希希，刚才那个女生是你同学吗？”

　　赵希点头：“嗯，我们班的。”

　　“看样子学习挺好的，人也长的漂亮。”

　　赵希心里有些不高兴，噘着嘴不开心：“妈，你怎么夸她，她长的漂亮，难道我就不漂亮吗？”

　　店里到两点之后就没什么客人了，忙了一中午汪姨让孟颐和去休息，等下午五点再来，孟颐和不想回家，但也不知道去哪儿，还没吃饭就随便找了家餐馆，点了份盖浇饭，刚坐下，就看到门外一群女生走了进来，浩浩荡荡的，为首的女生孟颐和认识，方菲雅。

　　方菲雅画着淡妆，穿着一个白色连衣裙，看起来清纯乖巧。

　　她身边的女生则是浓妆艳抹，奇装异服。

　　方菲雅一进来就看到坐在里面的孟颐和，然后转了个弯走到孟颐和面前。

　　孟颐和不慌不忙的吃着盖浇饭，她知道方菲雅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找她麻烦。

　　方菲雅盯着孟颐和，看她那么淡定的吃着盖浇饭：“孟颐和，你怎么在这。”

　　孟颐和掀了掀眼皮，“来吃饭。”

　　方菲雅也不跟她拐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孟颐和，你喜欢宋野清？”

　　孟颐和微微一怔，随口否认：“不喜欢。”

　　“孟颐和你装什么呢，当初你否认说你不喜欢陈潜，难道你心里就真的没对陈潜动过心？”

　　孟颐和的确没喜欢过陈潜，况且那时候她一心学习无心搞那些七七八八的，方菲雅因此对她怀恨在心，对她校园暴力。

　　“没有，我跟他不熟。”

　　方菲雅挑了挑眉，阴恻恻的盯着孟颐和，“你确定？”

　　孟颐和轻抬眼尾，看着方菲雅：“方菲雅，你是不是不喜欢宋野清，而是喜欢我。”

　　方菲雅一哽，“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一直找我麻烦。”

　　“因为……”方菲雅愤恨的盯着她：“因为宋野清喜欢你。”

　　孟颐和轻笑：“宋野清喜欢谁是他的事，况且他从来没说过喜欢我，那只不过是你自己认为的，方菲雅，你喜欢宋野清是你的事，你喜欢他就把时间和心思花在他身上，找我有什么意思。”

　　方菲雅被孟颐和三言两语说的哑口无言，气的她太阳穴突突的跳。

　　孟颐和平静的看着方菲雅，一字一句道：“方菲雅，你因为陈潜对我校园暴力两年，那些我都忍了下来，但现在是法制社会，若你真的执意要寻衅滋事找我麻烦，我奉陪到底，哪怕拼了我这条命不要，也要拉着你下地狱。”

　　方菲雅看她说的很认真，一脸的平静，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方菲雅身边的小姐妹，一个个的瞪着孟颐和，有个女生和方菲雅关系好，她怒气横生的指着孟颐和：“小贱人，你想干什么。”

　　孟颐和脸上带着几分清冷，“我不想干什么……”

　　此时已是中午，餐馆人流量很大，方菲雅本来也没打算对她做什么，只不过心里有怨气，上次因为孟颐和被宋野清扇了一巴掌，心里的怒意横生。

　　方菲雅气的想把盖浇饭扣到孟颐和头上，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孟颐和这么巧舌如簧的人，以前她只觉得孟颐和好欺负，任人宰割，几年不见，口齿伶俐不少。

　　孟颐和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微笑的看着方菲雅：“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祝你们用餐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