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灯》清歌如悦

13、囚灯

　　顾宁死了，又没有完全死去，因为在她断气的最后一刻，沈青不知使用了什么禁术，用顾家的传家宝赤炎珠逆天改命，强行将顾宁的神魂锁在了珠子里面，他将赤炎珠变换成发髻，带着她走南闯北，游走于三界之中。

　　后偶得一机缘，在忘川河畔，沈青遇到了一缕千年难渡的游魂，他与游魂做了一笔交易，沈青渡她过忘川河，那游魂便赠与他一盏精致的能生魂魄、起死回生的木灯笼，她告诉沈青，找到灯油，然后以赤魂珠为灯芯，将其放在木灯中点燃，这样就可为里面锁着的魂魄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慢慢让魂魄找回意识，之后再找到阴时生，能通阴阳的有缘人，吸食掉那人的魂魄，沈青便可感知木灯笼里寄养着的魂魄，同她对话。

　　从此，沈青化身为提灯人，手持一盏木灯，游走于三界之中，不停地寻找能复活顾宁的方法，那蝠老三、许素素、还有许许多多与他做交易的人，不过都是他为复活顾宁的工具罢了。

　　醒来后，顾灯变回了顾宁，她再也找不回作灯魂时那些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生活了，因为她终究不是无父无母、孑然一身的顾灯，而是有血有肉，背负几百条血债的顾家大小姐顾宁。

　　“沈青，你这千百年来做了这么多，害死了那么多人，为我不值当啊。”顾宁苦笑，淡淡说道。

　　沈青一把抱住木灯笼，双眸痴痴地望着它说道：“阿宁，阿宁，你在同我说话吗？我真是太欢喜了。”

　　“沈青，都过去以前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吗？”
　　“放下什么？我们可是说好了，要永世相伴，相守白头的。”

　　顾宁苦笑：“你何必在自欺欺人，我们之间早就没可能了不是吗？”
　　沈青脸色沉了下来，但一会儿又恢复如常，笑道：“阿宁，我知道的，你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气我罢了，我是不会信的！”

　　顾宁无奈，被气笑了：“你真是无药可救的疯子！”
　　沈青似没听见一般，他提起木灯笼，带着顾宁准备离开，他说：“阿宁你累了吧，我带你去休息。”

　　一路上，只有沈青一人在不停地说，向顾宁讲述他这些年遇到的奇闻异事，亦如当年月下并肩而行的两人，女孩仰着头，眼眉带笑，小嘴不停地说着趣事，男子细细地听，耐心答着女子的话，然而时如逝水，如今顾宁的回答只有沉默。

　　这些年过来，顾宁也算是了解了这个疯子，沈青太过偏执，他认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她经历过无尽的混沌后，虽然对沈青的恨意已然不像最初那般激烈，但却永远的刻在了她的体内，像一根刺，卡在她的心中，永远难消，他们永远都不可能了。

　　沈青将顾宁带到一座大宅子里，进入到房间，这里的摆设和千年前自己卧房的布置是一样的。他将木灯笼轻轻放在床上，然后侧身躺下，尽管面上满是疲惫之色，但他却不愿休息，目光神赳赳地盯着木灯笼看，像能看见顾宁似的。

　　“阿宁你莫担心，只要我多找些灯油，将你养好了，再给你找个肉身，不用多久你就能够拥有自己的躯体，真正的活过来了。”

　　顾宁皱眉，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问：“你说的灯油究竟是何物？”

　　沈青听到顾宁问自己话，开心地有问必答：“灯油就是与你同年同月生之人的寿命。”

　　“什么！”顾宁被吓到了！想到自己在木灯笼期间一直是通过燃烧灯油过活，她便感觉自己快要被满身的罪恶压得喘不过气，为了让自己活着，死了那么多人，那自己同蝠老三、同世上那些罪大恶极的妖魔又有什么区别呢。父亲说过，为人应当一心向善，拥有浩然正气。如今自己满身罪恶，与深渊恶鬼无异。

　　沈青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他伸手亲亲抚了抚木灯笼，凑近感受着里面炽热的灯芯，说：“阿宁你莫要生气，我没有杀那些人，我只是同她们作交易，满足她们的愿望，而她们许我相应的寿命，这是她们自愿的。”

　　顾宁闭上了双眼，她慢慢说道：“沈青，你若当真喜欢我，便杀了我吧，你做的这些事情，不过是以我作为你杀戮的借口，我顾宁何德何能，不配也不想得到你的厚爱。以前的阿青是不会这样逼我的！”

　　沈青笑道：“阿宁，你在胡说什么啊，无论是过去的沈青还是现在的沈青，都是我啊，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呢？”

　　顾宁不想再同他说下去：“我累了。”

　　“好的，阿宁你睡吧，我在你身旁陪你。”

　　顾灯闭眼假寐，她没有睡着。而她身边的沈青，想来是之前与蝠老三一战，耗费了些力气，现下竟真的在她身旁睡着了。

　　她听着他匀称的呼吸，心中默默下定了决心。

　　顾宁能感受到自己身上赤魂珠的存在。赤魂珠是顾家一族的传家宝，不仅能替顾家人增强灵力，强身健体，还能庇佑每一任顾家家主，保护顾家人。当初沈青便是通过赤魂珠与顾家人的联系，使用禁书强行留下顾宁的神魂。如今她哪怕没了□□，她依然是顾家的继承人，能驱动赤炎珠。虽然赤炎珠与沈青在大婚之日绑定了血契，奈何不了他了，但杀死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顾宁口中默念咒语，驱动着赤炎珠将自己的魂魄燃尽，她不愿，也不想如同玩偶一般活着，这一切的罪恶，就到这里终止吧。

　　看着自己的神魂一点一点的消失，顾宁的意识在渐渐消散，她想，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可她忘了，沈青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顾宁没死成，沈青再一次强行就下了他，他睡梦中本能的察觉到不安，惊醒后看着快要燃尽地灯魂，立刻阻断了赤魂珠的自燃，将自己的寿命换做灯油，再一次为顾宁的魂魄送去源源不断的能量，顾宁又活了。

　　他苍白着脸笑道：“阿宁，你不喜欢别人的元寿，那便用我的吧。”

　　“我不会让你死的，从此以后我们便真的同生同死了，我许的愿望果然应验了。”

　　“阿宁，你想知道乞巧节那天我许的什么愿吗？我说，我要同阿宁，生生世世，同生同死，相守白头。”

　　“阿宁，我们真的白头了啊。”
　　......
　　沈青目光柔柔，眷恋地望着灯笼中跳动着的灯魂，嘴巴一开一合地说着话，可世间没有一个声音回答他。
　　灯笼里的生命在跳动，却死一般的沉寂。

　　世间有一提灯人，他满头银丝，手提一盏木灯笼，游走于三界之中，从不停歇，因为他没有家。
　　有人问他为何提灯，他笑答，这是他的妻子，在同他闹别扭。
　　世人笑他被一盏灯所困，却没有人知晓，他以爱之名，困住了他的心上人。

　　岁月荏苒，沈青不知自己走了多少地方，他坐在古树之下，看着自己手中的木灯笼，叹了口气，眼神中透着疲惫，他说：“阿宁，我累了。”
　　风在低吟，却依旧无人回答。
　　沈青看着山脚下繁华的人世，想起自己从前满身戾气，誓将天地踩在脚下，后来他得到了，却伤害了自己最重要之人。他常恨命运不公，回头再看，却是自己亲手将最珍贵之人丢了。
　　“顾宁，我错了。”
　　沈青说完，抱着灯笼卷缩着身子，躺在树下缓缓闭上了双眼，而原本亮着的灯笼，也渐渐暗了下来，直至熄灭。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