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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囚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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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暗,窗外狂风大作,雨声哗哗响个不停。
屋内灯光昏暗,只有里间的书案上,点着一盏油膏灯。顾宁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书卷细细地瞧,但不过一会儿,倦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放下手中的书,趴在书案上,闭上双眸安静地听着屋外的雨声。
距离沈青离开已然半月有余,那天父亲独留沈青一人谈话,她不知他们二人说了什么,只是第二天一早,沈青便来到顾宁院前等待,等顾宁起床后,他仅仅留下“等我”二字便匆忙离开了。她不解沈青这是何意,后来去找了爹爹,才得知这是爹爹给他的考验,若他办成,便同意自己与沈青的婚事。
沈青不在的日子里,顾宁同往常一般,看书、练功......每天规律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是不知怎得,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为此小花还常常打趣自己害了相思病。
的确,说不想沈青是假的,她如今一有空,脑中就会不受控般去想沈青此时在做什么,也常常担忧他会不会遇到危险,她好几次都生了要去找沈青的念头,但最后都打消了,因为父亲说过,若是自己敢偷偷跑去找沈青,那么他永远不会同意自己同沈青的昏死,甚至还会将沈青赶出顾家。
顾宁不敢冒险。
顾宁听着屋外的雨声,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在渐渐消散。
“轰隆。”
顾宁被巨大的闷雷声吓醒,她微微活动了下自己被头压得有些发酸的双臂,随后抬起油膏灯准备回卧室。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咯吱”一声,书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小花?”顾宁试探地轻唤一声,可推门的人没有回复。
她皱着眉头,若是小花的话她一定会答话的,不是小花的话会是谁呢?
顾宁一手执灯,一手握紧了缠在腰间的软鞭,迈着步子慢慢地向外走去。突然,一道黑影闪过,还未等她抽出腰间的软鞭,那人便一把抱住自己。
“阿宁,我回来了。”那人哑着声笑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些疲惫。
顾宁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相信。手中的油膏灯不知何事掉落在地,屋内顿时漆黑一片,只有屋外闪电闪过时,借着光才看清屋内站着两个相拥的人。
沈青将头搭在顾宁的肩上,她穿的有些单薄,能明显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很烫,好似要灼伤她的心口。
顾宁双手回抱住沈青,湿意从指尖传来,沈青浑身上下全都湿透了。
“阿青,你起来,这样会感冒的。”顾宁轻声说道,语气中尽显温柔。
可等了一会人,身上的人丝毫没有反应。顾宁担心地想要将他拉开,可沈青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顾宁身上,她没能拉动。
“阿青你怎么了?”顾宁再次出声问道。
肩上的人没有回答,只听见耳边传来很重的呼吸声。
顾宁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她将沈青的一只手臂抗在肩上,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将他搬至旁边的软榻上。
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异常的热,想来是生病了。
顾宁担心地将软榻上的绒毛毯子盖在沈青身上后,便飞奔出去寻找大夫了。
整个顾家都知道沈青回来了,他仅用两个月便从传说中的妖山--邽山回来了,不仅如此,还还带回了穷奇的头颅,对此,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于这位半妖的强大。
曾经看不起他的顾家旁支,在沈青昏睡的这几天里都快要把顾府的门槛给踏平了。
但顾宁却一点都不开心,沈青如今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她知道他此行定是九死一生,万般艰难。若是时间可以倒流,她不愿沈青去那劳什子邽山的,毕竟那可是凶兽穷奇啊。
沈青整整昏睡了七天,顾宁一直照顾着他,陪在他的身边。终于,第八天的时候沈青醒了。
顾宁刚喂他喝完药,正转身放碗时,却被一直手紧紧地抓住了手腕。顾宁朝着手的主人看去,惊喜地发现床上的人醒了,顿时眼眶中积满了热泪,如豆子般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哭什么,我又没死。”沈青笑着轻声说。
顾宁太过激动,哽咽着声音:“我......我太开心......”
沈青抬手,想要替顾宁擦干她角的眼泪,还未触及,便被她一把握住了双手,她破涕而笑:“你这傻子。”
沈青回握住顾宁的手,嘴角微微上仰,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你也是。”
屋外阳光明媚,屋内相爱的人相视而笑。
顾苍祐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沈青醒后,他便同意了沈青同自己女儿的婚事,去到皇宫请求皇帝收回婚约。他告诉皇帝,穷奇是为人间凶兽,最喜食人,因其穷横残暴,世上少有人敌。顾家曾祖有云,谁若能斩杀邽山上的穷奇,顾家便可满足他的一个愿望,哪怕穷尽顾家所有。如今沈青斩得此妖兽,顾家需遵循祖训,满足其一个愿望,故不得已解除顾宁与太子的婚约,成全沈青的姻缘。当然,这颗穷奇的脑袋,顾家会将其献给陛下,并承诺顾家依然会倾尽所有,全力辅佐皇帝。
皇帝一开始也是不愿的,但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他也清楚,而且顾家提出了许多诱人的条件当做毁约的赔礼,想来不过一个女人,皇帝便也应下了。
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顾宁甚至已经开始计划着自己同沈青成婚后的日子,如果沈青愿意留在京城,留在顾家,那么她便同沈青一起好好打理顾家,替父母分忧。若是沈青不愿留在京城,那么她愿意同他一起远走天涯。
但,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而她最后才知道,原来一切都不过是沈青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为她编织的一场梦。
大婚的日子很快便到了,这一年顾宁十八岁,正是花一样的年华。经过沈青奔袭千里到邽山砍杀穷奇一事,顾家人,尤其是顾夫人对沈青的看法大为改观,顾夫人在顾苍祐的劝说下,终是松口接纳了沈青。
这些时日,顾苍祐带着沈青在外四处应酬,向京中同僚与其他捉妖世家介绍沈青,想让他们彼此认识认识,好以后子女间相互有个帮助,顾家是真的接纳了沈青。
顾府四处挂着大红灯笼,窗上贴着大红喜字,小厮丫鬟们忙里忙外,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整个顾府一片喜气。
顾宁身着一袭红色嫁衣,含笑乖乖地坐在铜镜前,像个布偶一般任由顾家高价找来的妆娘们打扮着。
顾夫人今日穿了一袭深红色的长袍,与往日那素净的模样相比,整个人也精神喜庆了不少。她从朱盘中轻轻拿起那点缀着各色珍珠宝石的花冠,稳稳地将其戴在女儿刚盘好的乌发上,看着铜镜中人比花娇的女儿,顾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哎,转眼我们的阿宁竟这般大了。”
顾宁闻言,心中竟涌上一股酸涩之意,眼泪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她转头望着母亲,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说:“母亲说什么呢,阿宁无论长到什么年岁,都是母亲和父亲的女儿,会永远在你们膝下孝敬你们呢。”
顾夫人笑笑,伸手亲亲点了点顾宁的鼻子:“就你嘴甜。”
因着沈青是孤儿,无父无母、没什么亲人,于是顾苍祐便决定让沈青在顾家迎娶顾宁,将婚礼办得盛大一些,给足女儿牌面。
果然,顾宁成婚这天红妆十里,仪仗队将京城的各条主街都绕了一遍,羡煞京中无数女子。
顾宁顶着盖头,整个人晕乎乎地跟着媒人走完了流程,媒人让上花轿便上花轿,迈火盆便迈火盆,整个人乖得不行。待自己将手交到沈青手中时,她感觉到一股凉意从他的手心传来,想到自己因为太过紧张而略微出汗的手,顾宁一时红透了脸,害羞地想要将手抽回,结果被对方紧紧握住。
顾宁歪着头,偷偷从盖头下瞧沈青,刚瞧了一下,便被抓了包,直直地对上沈青的双眼,那双眸深沉而热烈,她心中一颤,害羞地赶忙地下头。沈青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牵着顾宁的手紧了紧。
新郎新娘并肩向前堂走去,四周全是宾客们的祝福。
盖头下新娘红着脸低头含笑,眼中全是喜悦。新郎稳稳地仰头走着,脸上虽挂着笑容,但眼中却藏着一抹狠厉,衣袖下未牵着新娘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媒人将新郎新娘引至香案,顾天佑笑呵呵地同顾夫人坐在正中间,他们的身后摆放着一个大红色的盒子和顾家祖宗的排位,四周坐着的,则是顾家的亲眷友人。
乐响炮明,傧相高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
顾宁的心随着屋外传来的鞭炮声砰砰地跳,随着傧相最后一句话,她内心十分的欢喜,她如今算是正式成为沈青的妻子了。
顾苍祐和顾夫人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对儿新人,眼睛笑得弯弯的,嘴里不停念着:“好好好!好好好!”
待女儿同女婿拜堂完,顾苍祐笑着站起身来,举杯对四下的宾客说道:“感谢各位的到来,今天是小女的大喜之日,顾某先干为尽!”
四周的宾客也纷纷举杯畅饮,笑说:“恭喜恭喜。”
一杯酒下肚后,顾夫人也起身,将身后的盒子报到跟前,在众人的注视下,顾苍祐将盒子打开,刹时里面发出一道强光,宾客们赶忙闭紧了双眼,不一会儿睁开,那强光便消失了。
老一辈的人都知晓,顾家有一传家宝赤炎珠,每逢顾家的继承人成婚,顾家家主便会将它拿出,滴上继承人另一半的血,这便意味着顾家人接纳了那人,而这赤炎珠便也认了滴血之人,庇护终身。
盒子打开的那一瞬,在坐的其他宾客只是会感觉到有强光,其他并无任何不适,而身为半妖的沈青,却感觉自己周身的灵力正一点一点地被这赤炎珠吸走,可尽管如此,他看着赤炎珠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笑意。
“女婿莫怕,把手伸出来。”顾苍祐看出他的不适,出声说。
沈青闻言点点头,随后将手伸至珠子上方。
顾苍祐拉过沈青的手,两指在他指尖划过,沈青的手指瞬间出现了一道口子,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赤炎珠上,随后顾苍祐又一咬指尖,将自己的血也滴在赤炎珠上,他闭起双眼,口中默念咒语,随后那赤炎珠便一点一点地将他们二人的血吸入珠内,珠子的颜色变成了绿色,过了一会儿又恢复成红色。顾苍祐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沈青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又回来了,并且还感觉到体内有新的力量注入。
赤炎珠,传说外能除妖辟邪,内能强身健体、增进修为,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沈青,从此后你便是真的顾家人了。”顾苍祐将盒子合起来,对着沈青笑道。
沈青点点头,看着顾苍祐笑道:“多谢岳父大人。”
顾苍祐听完沈青的话,刚想要说什么,突然不知道谁将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刹那间屋外狂风大作,乌云遮日,原本阳光明媚,现下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无数的妖怪冲破顾府的封印,涌入大堂来。
耳边闯来宾客们的尖叫声,顾宁一把扯下盖头,却瞧见父亲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大红的衣服被染成深色,而这匕首的主人,正是她心心念念、一心要嫁的沈青。
“爹爹!”顾宁嘶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