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万天天

8、向日葵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排着走在街上，有些沉默。
　　走着走着，身旁突然没了人，伊索忙回头。
　　“怎么不走……”
　　几米远的地方，余集捧着一盆开得正艳的向日葵，笔直地站在那里。
　　伊索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安静得仿佛这世界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余集慢慢走近，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
　　他缓缓走到她身边，伊索忘了呼吸。
　　余集双手捧着向日葵，紧张得说不出话。
　　伊索看着他，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脑子里炸开。
　　“这花，你喜欢吗？”余集问。
　　伊索不说话，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的混乱，也从未像现在这样的清醒。
　　余集在向她表白！
　　一个纯粹纯朴又单纯的人送花给自己，她不会傻到以为对方这是感谢她。
　　她呢？她不知道！
　　时不时传来路人探视的目光，余集越来越紧张，额头冷汗直流。
　　伊索也很慌乱。一把拉着他就走。
　　一路急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余集突然站住不动。
　　“到了！”
　　他清冷嘶哑的声音让伊索回过神，这才发现已回到了酒店停车场。
　　“我……我该回去了！”
　　伊索就往停车的位置走去。
　　打开车门，正想上车，一双手拦住了她，伊索转身，撞进了一双深沉干净的眸子。
　　余集看着她，许久，开口：“你忘了这个。”
　　他再次递上手里的向日葵，伊索不接，他就保持着动作不动。一时，僵持下来。
　　伊索暗叹一口气，妥协了，伸手接过。
　　有一些沉。
　　余集的眉眼顿时疏散开来，“这花好养活，不费事的。”
　　“噗嗤！”伊索被他这话逗笑，僵持的气氛瞬间松散开来，“我知道了。”她将花盆放在副驾驶上。
　　余集拦着车门，“你……什么时候回潇湘县？”
　　伊索后知后觉，余集这一回去，他们再见就不容易了。
　　“应该用不了多久，我忙完这边的事就会过去。”
　　伊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那边的事都已步入正轨，她其实可以不用去的。
　　“我等你回来！”
　　伊索发动车，却还是听到了他的话。脚下一顿，随即猛地踩下油门。
　　白色的小轿车消失不见。余集的心还在砰砰直跳。
　　今天，他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事。他向心爱的姑娘表白了！
　　送花的事不是一时兴起。前两天他就去花店选好了花，回来的时候特意带她走的那条路。
　　心爱的姑娘收下了他送的花，即使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不能见面，只要花在她眼前，她就不会忘了他。
　　想到即将分别，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余集彻夜未眠。
　　伊索心绪纷乱，将车停在了大桥上。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今天这样了呢？
　　看着那盆开得格外艳丽的向日葵，脑子里闪过与余集相处的画面，伊索无法再自欺欺人。
　　她对这个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山村男孩动了心！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荒缪的了。
　　他们之间的年龄差、成长背景、生活环境相差甚远，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也正是如此她才会毫无戒心地和他相处，否则以她的性格是不可能和一个年轻男孩走得这样近的！
　　伊索自小自律又理性，习惯了计算与规划，时至今日从未有过行差踏错，她不能接受规划之外的事发生。尤其还是这样的事！
　　庆幸的是自己明白得不算晚。伊索想，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要将这长歪的小芽扳正。
　　伊索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向日葵，捧着它走向大桥，将花盆和那一片野花放在一起。
　　一眼看去，那盆向日葵格外打眼。伊索瞥过眼，不去看它，转身离开。
　　伊索离开北京去了云南，她又有了新的投资项目。
　　说起来，这次的项目还和丰舒希有关系。她接了一部关于云南少数民族的民国爱情戏，出演女二号，一位爱国热血女青年。她其中一套服装是少数民族传统服饰，丰舒希格外喜欢，不止一次和伊索说起。伊索去探班时特地去看了。果真如丰舒希所说，少数民族传统服饰十分具有异域风情，又精致美丽，如果将这样的服装开发出去，相信会有不少人喜欢，伊索心动不已。
　　经过多方打听，伊索了解到当地是有出售传统服饰的，只不过都是些小作坊，并没有规模化的工厂。而且由于成本高，手工制作慢，用于出售的大部分服饰都是简化了的，质量也很一般。丰舒希她们这次拍戏的服装还是剧组单独请人缝制的，花了大半年时间，并未找到成衣。
　　伊索找到当地一家有名的小作坊，说明了来意。小作坊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也是当地传统服饰制作技艺传承人，热情大方，对于伊索想要投资她的作坊的想法十分欢迎。
　　双方达成了合作协议，作坊老板负责原材料采购和人员招聘，伊索负责市场开发和筹备资金，一家少数民族传统服饰工厂如火如荼地建了起来。
　　这一忙就是两个月。
　　伊索开完会回到酒店时已是傍晚。洗完澡，冲泡了一杯咖啡，坐在书桌前整理今天的开会内容。
　　这是她的习惯，每天工作结束后都要总结一下当天的工作内容。
　　“叮叮叮！”“叮叮叮！”
　　门铃持续响起，伊索缓步向门口走去，双眼却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笔记。
　　啪嗒一下打开门，却没动静。
　　伊索抬眸，眼眸睁大。
　　一个温热的怀抱扑了过来，来人紧紧地抱住她。伊索手里的笔记本掉落在地上。
　　“我终于找到你了！”
　　余集哽咽，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脖颈。
　　他的呼吸很急促，胸口不停地起伏。
　　伊索只觉得自己也呼吸不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
　　伊索挣扎着推开他。却看见他满脸都是泪水，动作一顿。
　　“这段时间你去哪了？”他委屈问，“我都找不到你。”
　　酒店走廊不时有人路过，不时打量他们，伊索忙将他拉进房间。
　　一进门，余集再次将她紧紧抱住。
　　伊索无奈，只得等他平静下来。
　　许久，伊索才推开他。
　　她这才注意到，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和一条黑色长裤，浑身上下除了一个背包，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从湖南到云南，千里迢迢，他又是怎样找来的。
　　“我回去就给你打电话了，一直没接，我很担心你，去问卫经理，她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后来我就去北京找你，问过酒店经理才知道你不在北京了，我又问到了令狐益华的地址，是她告诉我你在这里的。”
　　伊索看着他，没说话。
　　“你别怪她，是我逼她告诉我的！”
　　余集紧紧握着她的手，双眼紧紧盯着她，一刻也没有移开。
　　原来，他兜兜转转绕了这么一大圈，伊索难以想象他这一路到底受了多少罪，心里的愧疚弥漫开来。
　　“我那个手机没带来……”
　　伊索内疚到说不出话，她是故意不带那个手机的，此刻却说不出来。
　　“下次你可不能再这样了，好不好？”
　　他目光中带着恳切与央求，伊索艰难点头。
　　余集甚至没有追问她为什么没给他打电话，他们公司宿舍是有座机电话的。
　　两人相对而坐，久久凝视着对方，余集是舍不得移开眼，伊索却是因为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