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汇之流火》那喀索斯

15、番外一棠棣之华（上）

　　“唐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无心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一梦就过了三年。记忆之中的人早已支离破碎，他自己是何时爱上自己的胞兄的？
　　“你醒了？这是醒酒茶。”杨千程看着那个有几分邪气的青年，莫名其妙的在乎他，因此昨夜怕他在院子里染了风寒抱他回来；因此在这里守了一夜。
　　“劳烦少庄主。”无心点点头，笑道，“无心不过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这醒酒茶实在应该给两位大人。”
　　“已经送去了，”杨千程微微皱眉，“你很面熟。”
　　“是吗？”无心依然笑咪咪的，“恕无心不能再陪着少庄主了，大人也该清醒了。”
　　听杨辉说无心是鬼神医的侍卫，随时待命倒也合情合理，杨千程只好点点头，道，“我和你一道去。”
　　无心点点头，径自向外走，桌子上的醒酒茶一动未动。杨千程眸子一暗，道，“把茶喝了。”
　　“这我倒是忘了。”无心抱歉的笑了笑，到真的端起茶来喝了，笑道，“如此，可以走了？”
　　杨千程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袖中的拳头却握的更紧了——这个人分明在笑可他却觉得这人离他越来越远！原本他是不必在意的，可他该死的在意这个男人！
　　“无心呐，”流火笑着叹口气，少有的犹豫口气让无心诧异了一下——什么糟糕的事能让这个男人犹豫不决？流火又道，“如今你我已叨扰数日，昨日风雨楼告急。本座问你，你是留下还是回去？”
　　无心一惊，道，“无心自然是回去。”微微叹了口气，他三年前已经决定追随这个男人因此他花了三年时间，抛弃了亲情，爱情，名利为这个男人建立起风雨楼，即使这个人不说如今他也还是会跟他回去——这里，早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不是吗？甚至连那人的心中都不曾为他留下一块位置，他又何必留恋着曾经虚无的梦幻？！无心细细的看着自己发誓要一生追随的男子，如今他总算明白为何这个人被称为“问生断死一日合欢鬼神医”——他不仅仅是能问段生死评判阴阳的神医。他曾经不解这个强大如斯的男人为何如此贪恋短暂的欢愉？当下总算明白，这一生只要有一日合欢，死有何惧！
　　“如此甚好，”流火笑道，“那贪财偷儿自然不能留他在这里，你这就去备马。”
　　“神医怎的如此着急？”杨千程乍听无心要走，心中急切脱口道，“不知在下是否能助一臂之力？”他此时心中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男人走，就算走他也必须得跟着！
　　孰料无心笑道，“风雨楼是烟花之地，少庄主这样有身份的人还是不要去。”
　　杨千程一惊，是了，他如今除了知晓这个人叫做“无心”甚至连他是何人都不知道！“你去那里作甚？！”他是听说过风雨楼的大名的，江南一代有名的勾栏，花魁艺妓小倌无数，是豪爽侠客和风流才子欢愉之地。
　　“无心卖身于此。”无心笑道，心中煞是苦涩，如此一来连这个人也会看不起他。可是他还有什么可在乎的？正像大人所说，人生在世除了心愿未了便只有这一身皮囊，如今他连心愿都已经了了，这一身皮囊也无甚用处。
　　杨千程张了张嘴，他相信他在这个青年漆黑的眸子中看见一抹苦涩和几分鄙夷，在张口，声音竟已变得沙哑，“我同你一道去。”又道，“我不会再让你受苦。”
　　无心心一沉，再也保持不了温和有礼，冷冷道，“你如何知道我受苦？那是欢愉之地，我欢乐还来不及。”
　　“可你的心不是这么说的！”杨千程有些气急败坏，他自信他是个冷静的人，可遇到这个软硬不吃又让他该死的在乎的青年，他就再也冷静不了，甚至他怀疑自己三十年来的怒气全部都发泄在了这几天。
　　“我的心？少庄主，你我不过刚刚认识几天，恐怕您还未了解无心的为人吧。”无心冷笑道。这个人！将近二十年无视他的心，如今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存在了，却来和他说他的心！！真真是可笑至极！！
　　“你！！”杨千程心中又酸又痛，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的确如他所言，他们不过是刚刚认识几天，可是他不能让他走，至少他不允许他一个人走！他是没有他的记忆，可是感觉不会错的，他不愿意和他分开。
　　“呐，少庄主可熟识江南的司徒戍？”流火笑道，丝毫不把两个人的怒气当回事。
　　“江南的司徒家和杨家是世交。”杨千程如实道，“神医要走可是与司徒家有关？”
　　流火点点头，“司徒家的小女儿离家出走，找到风雨楼要人，自古民不与官斗。”笑道，“少庄主或许愿意帮个忙？”
　　“大人，”无心道，“如此小事，属下定能办妥。”
　　“可本座确实收留了他那个小女儿司徒雪。”流火温柔的笑道。
　　“大人……”无心叹口气，“是谁？”那么事情就不会太简单，可是他既然决定放手就不能再和悠游山庄扯上关系，他怕自己有一天坚持不住。
　　“无嫣。”流火笑道，“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呢。”微微眯起的凤目中柔光潋滟，煞是温柔的看着五月的天空，笑道，“此事要劳烦少庄主了。”
　　“若是司徒姑娘自愿，在下自然有办法说服司徒。”杨千程道。
　　“那便最好。”无心淡淡笑道，“少庄主年少有为，英俊潇洒，等到了风雨楼还有赏无心些脸面让无心稍尽地主之谊。风雨楼的姑娘小倌们可是最喜欢少庄主这样的男子。”
　　“那你呢？”杨千程微微低头，直直的望向那青年的眸底。
　　“少庄主在说什么玩笑话？”无心一怔，随后笑道。
　　“他们喜欢我是他们与我无关，”杨千程正色道，“我在乎的是你喜不喜欢我。”他一瞬不瞬得盯着无心的双眼，似乎是要逼他露出一点情绪。
　　无心怔住，看到那双闪闪发亮的眸子似乎是要把他看穿了，急忙别过头去，强笑道，“无心自然该是喜欢的。”只是他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他要的这个人给不了——如果这个人知道他们是亲生兄弟还会如此？既然已经忘记了一切，那么他也就当他爱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