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鲜花小镇（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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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奔跑，温郁的心脏跳得很快。
很快，她就看到了那座散发着光的房屋。它在一片昏暗的天地间十分醒目。
温郁今天离开前，点燃了一楼所有的煤油灯，为圣女照明。她还特意嘱咐了圣女，如果没有必要的事情，就不要上二楼了。
每一次看见圣女拖着行动不便的身体艰难前行，温郁就会莫名沉默下来。
就算看不到，只是单纯地知道她坐着轮椅上了二楼，那也不行。
温郁一定要看到圣女无奈地点点头，答应下来她的嘱咐，这才能安心离开。
但是现在，她看着黑暗中那一道突兀的光，忽然有点不安。周遭的黑暗越来越浓郁，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光亮吞吃掉一般。
温郁又加快了速度。
这大概是一个无法长时间坚持的速度，她已经感受到，脚底有几根血管在发起无声的强烈抗议，不断向上传输疼痛。
还需要再坚持一会儿。
温郁对自己说。
很近了，只需要再坚持半分钟不到，她就能触碰到房屋的大门。
然而触碰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过快的速度让温郁的身体产生惯性，一脚刹不住车，停在门口的时候又向前蹦了一步，整个人扑向木质的门板。
在她撑开双手，抵住门板的那一刻，耳边响起了“嘣”地一声巨响，门上的缝隙里随之抖落下来一些肉眼可见的灰尘，像是房子要塌了。
房子里的人肯定听到了这声动静，她却没有来开门。
贴着门板，温郁也没听到里面传来轮子滚动的声音，甚至连一声问候也没有。
来不及多想，温郁拿出钥匙，插入孔眼，用力转动——
这道力量，却施展不出去。
不是钥匙错了，也不是锁出了问题，而是温郁自身——那道阻碍她的力量，好像又回来了。
她挣扎了两下，想把钥匙从锁孔里拔/出/来。但钥匙的另外一头就仿佛被千万年的寒冰冻住了，任凭她用尽了全力，也没有丝毫改变。
除此以外，温郁又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她的手仿佛和钥匙长在一起了，即使是使出了往外松开的力量，她的手仍然紧握着钥匙。
这是......想把她困死在门口吗？
这样一来，似乎只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
温郁倏地卸下了全身的力气，倾身向前，额头贴在门板上，有些凉，却也正好能帮助她冷静下来。
圣女为什么要让她忘记一些事情，似乎已经有答案了。
是为了拖延时间吧。温郁猜想。
小镇的枯萎状态不仅仅存在于今天，前两天也有，只是枯萎得并不明显，还生长着许多绿色的生命来缭乱她的眼睛。
她那时以为，那一丁点儿的枯萎只是存在于春天末尾的正常现象。
第五号实验室外种植着一颗苦楝，每逢春日里楝花盛开的时候，每天早晨的上班打卡都是携着花香的。
等到楝花凋谢，实验室的所有人都会知道，夏天即将来临。白色工作服里面的长袖也功成身退，该换上短袖了。
温郁每天的生活都是两点一线，苦楝所昭示的季节变化，是她知道的唯一一个有关于植物的生活常识。
也怪不得温郁看到鲜花小镇的状况，产生了误解。
早在她代替圣女前去疗养院探望十四奶奶的时候，就在路上看到了半枯的公共植被，如果她的推论结果没有被抹去，那时她就会意识到——这代表着圣女的生命在凋零。
从圣女想到“牺牲”的那一刻起，鲜花小镇的枯萎就开始了。
这是一场没有人能阻止的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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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
温郁靠着门板，用正好能传递到屋子里面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
不，这也不是她的名字，只是她的身份而已。
但温郁还不知道圣女的名字，也只能这样呼唤了。
“圣女，”温郁提高了一点声音，再次出声，话里几乎都是恳求的意味，“圣女阁下,麻烦你让我进屋......你好像并不喜欢我说的尊称，那么......”
温郁说着，抬起另外一只没有被禁锢的手，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
“圣女，让我进去吧。”
声音又低下去一分。
可能她的请求真的有作用，温郁忽然感觉到，那股阻挡她的力量好像在悄悄流逝。
温郁心思一动，再次转动钥匙，只转动到一半，又有些卡顿了。
她再次发力，终于打开了门——
开门的一瞬间，铺面传来一股奇怪的气味，有点像是铁锈。
温郁动了动鼻子，很快察觉出来，这是血的气味。
她的目光迅速扫向屋里，木质地板上，有一大片血迹。
圣女的轮椅侧翻在血迹之外，而她本人......就在血迹中央，面色苍白，气息又轻又急促。她背靠着一个柜子，半躺在地板上，没有焦距的眼睛向上翻，在看着没有意义的天花板。
圣女背后的那个柜子上方，原本放置着一柄银色十字剑。
那柄剑现在就插在她的腹部，剑刃没入肉/体的地方，在不断向外涌出鲜血。
血液浸透了圣女身下的木质地板，那一片地方，慢慢转变成了逼人的深红色。
似乎直到温郁打开了房门，她来了，圣女才吃力地把头转向她所在的方向，停止了安静地等待死亡。眼睛恢复光彩那一刻，里面有笑。
温郁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在心里骂她一句：有病。
温郁抬起沉重的腿，却在进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住，直接用面朝地板的动作摔进了房子。
她甚至来不及站稳，踉跄着扑到圣女身边，然后......
然后要怎么做啊？！
温郁迟疑了一下，才伸出手，按住鲜血往外流的那个地方。她担心手下的力气用多了，会让圣女感觉到痛，于是又悄悄收回了一点力气。
屋里安静着，只剩下两道气息相互交错的声音。
两人的气息都是急促的，只不过一个人是沉重的急切和不解，另一个是快要没命了。
温郁缓和了三秒，终于能够开口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等圣女回答，她就自顾自说了下去。
“为了让我离开系统。”
说的是问句，确实肯定的语气。
一句简短的话说到最后，温郁几乎失声，尾声都跑了调。
尽管听懂了温郁的意思，圣女一开始还是坚持着回答道：“是啊......你不是说，你想......出去吗？我，我就......”
至此，圣女才意识到，留给她的时间和气息都不多了。
真是可惜，她是系统，却不是全部的系统。不能控制自己的死亡时间。
光是调动雷电劈向温郁，还有送金五爷爷和其他人离开鲜花小镇，就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现在太累了。
说话也好累。
于是圣女的话音忽然一顿，对着温郁点了点头，幅度很小很小。
“我......”温郁忍不住苦笑一声，“可是我，并不着急出去啊。鲜花小镇很好，我可以在这里待上很久很久，不值得你为了我这件事去......死一遭。”
最后三个字，温郁只能咬着后槽牙，硬生生逼着自己，才能吐出清晰的字音。
“没事，温郁......我不会有事的。”
温郁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了，圣女还在说着安慰的话。
她一个混身鲜血、疼痛难忍的人，为什么要在生命即将消失之际，对她一个人通体健全的人说着安慰的话。
她只是身上沾染了一点属于别人的鲜血，哪里用得着安慰。
那把银色十字剑，仿佛也扎在了她的良心上。
温郁的耳边忽然响起“嘀——”的一声，若有似无的，就好像细微的提示声，也像是古代电视机花屏的那一瞬间。
在这之后，耳道里就充斥着杂乱的盲音。
一片混沌中，她听见圣女还在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你不知道我，我......我在系统里，不会......真的死的。”
“你放心。”
大脑已经迟钝到了极点，温郁根本无法去思考圣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听到圣女不知从哪里捞回来了一口气，继续说：“我知道.....你猜到了，怎么离开。你不去做......那就让我来。”
在鲜花小镇上，人死，则是花死。
花朵连接着血脉。
温郁曾经问的那一句：“鲜花小镇，重在鲜花。”
说明她已经猜到了，只要没有了鲜花，小镇也就不复存在了。
这个副本不攻自破。
私人庭院里的花与小镇居民的性命相关，如今镇上空荡荡的，该走的人已经走了，该枯萎的花草也已经黄了，几乎是一座死城。
只剩下了教堂这里的两个人，还有圣女身后的柜子上，那束温郁亲手放进陶瓷瓶里的百合花。
花朵还有生息，只是和它的主人一样，蔫嗒嗒地垂着脑袋，生息也不多了。
温郁猜到了一大半，却不知道，如果她打破了鲜花小镇这个副本，同时也会离开整个系统。
这个系统在建设之初，设定最严格的一项程序就是进入。
只有身份资料、身体信息都被载入系统资料库的人，才能安全地进入系统。
温郁并不“属于”系统，她的到来只是一场意料之外的计划。
只要解开了第一个强制塞给她的副本，再加上圣女的“辅助”，她就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回归到属于她的正常生活。
所谓“辅助”，指的就是现在。
温郁手臂上的闪电痕迹忽然开始发烫，不同之前一吹就散的温度，这一次，仿佛有一根细线穿过了温郁的手臂。
她成为了被细线操控的木偶。
温郁突然伸手过去，握上银色十字剑的剑柄，颤抖着拔出一部分没在身体里的剑刃。
她一个向下用力，“亲手”把最后一剑刺进了圣女的身体。
“哧——”
是血肉撕裂的声音。
还没等温郁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围的一切忽然开始发白，仿佛陷入了强烈的光里。
眼前的事物都在逐渐消失。
血迹不见了......那个脸上还带着淡笑的“病人”不见了......
柜子上的百合花，也不见了。
最后消失的，是温郁的意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鲜花小镇（1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