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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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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柳婉月自刎,劫难完成,为了不生出意外,九刹亲自来到她房中,而宁戈则守在外面。
就在柳婉月将剪刀猛地刺入心口的那一刻,九刹收到了宁戈传来的消息。
谢衍在夜里寻到明月楼后院,欲从此入劫走柳婉月。
黑色的血液从她心口蜿蜒而下,柳婉月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一片血泊晕散开。
柳婉月于二十岁遇命定之人,自刎于二十。
花姝仙子在凡世渡劫之躯终于走完了命簿上的命格。
九刹叹了口气。
星星点点的白色光亮从柳婉月身上闪出,悬浮于空,游动汇聚,最终化成衣袂飘飘、满头珠翠的仙子模样。
花姝神情宁静,眉目间有难掩的倦色,恍惚一阵,垂眸见地上柳婉月的尸体,神色一点点转为欣喜。
九刹笑道:“花姝仙子,恭喜你,渡劫成功。”
花姝面带惊喜,感激地看向九刹,跪地朝她一拜:“百年前就听闻鬼王在凡世助仙人们渡劫,今花姝得鬼王相助,实乃仙生之幸,多谢鬼王相助之恩!”
九刹扶起她道:“我之所为不过顺水推舟,你这造化大多都是自己争来的,倒也不必谢我。况且我亦需助人渡劫积攒功德,各取所需罢了。”
“关于凡世这段,你可还有什么想做的?”
两百年来,九刹总共帮助过八位仙人渡劫,每次都会问上这么一句。
但得到的答案总是:“我已渡劫成功,再没有什么想做的。”
花姝也不例外。
渡劫一世,于恢复了仙身的仙人们来说,不过大梦一场,前尘如烟散去,他们有作为凡人的记忆,却没了当年的情感。
况且,凡人一生不过沧海一瞬,比起数万载的仙生,不值一提。
红莲传来消息,谢衍疯了般硬要闯明月楼,宁戈不得不将其打晕送回李府。
九刹忽然鬼使神差问道:“那谢衍呢?他今夜欲闯明月楼劫你,你当真对凡世一点留恋都没有了?”
花姝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九刹会如此发问,反而古怪道:“鬼王何出此言?谢衍不过一介凡人,与其产生因缘的只是我的渡劫之躯而已,与我又有何关系?如今劫难已渡,谢衍与我再无瓜葛。”
有时,旁人反而会比当局者看得更清楚。
柳婉月那洋溢着希望与憧憬的眼神,那临死都不告诉谢衍真相的痛苦与牵挂,终究只化作了一句“再无瓜葛”。而柳婉月死去的消息总会传入谢衍耳中,到那时,他会如何自处?他的余生又将如何度过?
仙人们自以为再无瓜葛,却造下了数不清的孽缘。
莫名的,九刹心中一涩。也许再过不到几年,宁戈也会同她这般,渡完了劫,再不在乎凡世的一切。
花姝没有察觉到九刹的异样,复朝她行了一礼,郑重道:“多谢鬼王相助,小仙还需上司命星君府修改仙阶,今夜就此别过,若日后再见,鬼王有何吩咐,小仙定当倾力办到。”
说罢一拂袖,化为白光消失在了房中。
九刹疲惫地揉了揉额心,仿佛耗费了不少力气。
命簿道:“你这是怎么了?从前这个时候你都该乐呵呵地去买酒喝了。”
话是如此,但九刹此次怎么也笑不起来,良久,她叹息似的问道:“宁戈的劫难到底是什么?他今年十九,估摸着快了。”
“战神的劫难谁也不知,我只听司命老儿说过,像此等劫数,时机成熟,自然应验。”
九刹思索片刻:“若是带着他在凡世走上一遭,是不是会早些应验劫数?”
“有这个可能。”
九刹从柳婉月房中消失,路过藏有蛊毒解药的地窖时,劈手一砍,地窖的大门打开。
这明月楼所为实在阴险狠毒。先前她不管是因为蛊毒乃柳婉月命数的一部分,现下花姝已归仙位,她便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鼻尖微动,九刹忽然嗅到了一丝熟悉的鬼气。
转眸朝那方向望去,只见月辉之下,两团光影幻化成为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
他们面色惨白,眼眶泛红,见到九刹,齐齐跪下,“见过主上。我等前来渡灵。”
鬼界司掌死去生灵的魂魄,若世间有生灵死亡,首先需得由鬼界渡灵使引领魂魄进入鬼界,再由纠灵官根据其生前所为将其划入不同的轮回道。
眼下这二人正是渡灵使玄子与玄丑。
“方才死去的柳婉月不是普通凡人,是仙人渡劫之体,你二人不必渡灵,回去吧。”
玄子与玄丑对视一眼,转而道:“回禀主上,我二人并非要渡柳婉月,而是这明月楼老鸨。”
幽黑腐臭的深井中漂浮起一具尸体,蚊蝇绕着她嗡鸣,偶有几条蠕动的蛆虫爬上她的身体,深井边是几块散落的金锭。
明月楼的每笔钱财老鸨都会私藏一部分,隐于后院的梧桐树下,今夜她带着金锭来到后院,却不想听见那谢衍和宁戈传出的动静,做贼心虚,慌忙逃窜,意外跌落井中。
玄子和玄丑将往生录给九刹看了,九刹只嗤笑一声,旋即一摆手,两位渡灵使便勾走了老鸨的魂魄。
世间因果报应如此,欠下的孽障总是要还的。
九刹消失在了明月楼中,宁戈已在外等候许久。
一见到他,九刹心里一酸,但她很快压下,冲宁戈笑道:“小徒弟,这事干完了,咱们喝酒去!”
如往常一样,她的笑靥若朝阳明媚。
宁戈不作他想,应了声“好”,自然地牵起九刹的手,九刹却状似无意地一缩手,恰恰躲过了宁戈。
九刹自认为一直将宁戈当徒弟看待,当初收他为徒也只是为了将他留在身边方便助他渡劫,但六年相处下来,没一丝感情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正因如此,见了花姝渡完劫后对谢衍的态度,她才要远离他。
身居鬼王之位,也因在万鬼窟那样的地方呆过万年,九刹不得不时刻保持清醒,否则宁戈走后她会无所适从。
宁戈僵了瞬,却未表现在明面上,只默默垂下眸。
因客栈住客来来去去,先前满人的客栈早就空出不少房间,他二人自然住了两间房。
九刹正要关上门,宁戈却握住了门框,低声道:“师父不是说要喝酒吗?”
他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受了冷落而带点委屈。
九刹反道:“可为师记得你是不喝酒的。”
宁戈执拗地望向她的眼,“可师父也跟我说过,不试试怎么知道?”
要说听话,宁戈自然对她言听计从,可一旦认真起来,九刹也不能奈他何。
心下叹息,“那你便进来吧。”
九刹空手点出小火炉温酒,再倒入酒盏,给宁戈斟上一杯。
分明应是师徒二人对饮的欢喜场面,房中却莫名安静得可怕,只听见火苗跳动的噼啪声,无比诡异。
宁戈的视线从一开始便没从九刹身上移开,他定定望着那若无其事给自己倒上一杯又一杯酒的女子,终于打破了沉寂,道:“师父,徒儿今日惹您不高兴了?”
“徒弟这么听话,为师哪里会不高兴呢?”九刹抿了口酒,脸颊已透着薄薄的红晕,带着微醺的醉意,平日里偶尔乍现的威严难寻,一种柔和旖旎的气息出现在她身上。
一双凤眸迷蒙地望向他,宁戈不由心里一跳。
“宁戈,你以后别再对我好了。”
宁戈瞳孔一缩,只见她悠悠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走到床榻边,拉过被子倒头就睡,仿佛方才的话语只是酒后胡话。
但宁戈却始终无法将她这话当做胡言。
要他不对她好,怎么可能?
宁戈望向床上人,不知有意无意,她侧着身子,被褥裹得很紧,连让宁戈替她掖被子都省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隐隐疼痛在他心里升起,但他对她始终带着一丝尊敬,尽管他不喜,这师徒之名却是真实存在的。
故而隐忍许久,对着她的背影道:“师父别的话徒儿都可听,但此言不行。”
说完熄了火炉,干脆地走出房,阖上门。
房中又恢复了死寂,半晌,传出一声女子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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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九刹醒来,除了与宁戈相处僵了些,其它与往常无二。
她做好了打算,准备带着宁戈去西昧一带游历,说不定就能遇上他的劫难。
总之,此事越早了却越好。
凡世大陆分三疆,大燕、北朔、西昧。其中大燕疆域最广,位于中央,北朔处于大燕之北,气候寒凉,其地多有妖族出没,时人尚妖且多有通蛊术者。
而西昧地处大燕之西,通仙山昆仑,西昧人尚仙,其地有求仙问道之仙门,修道之人不在少数。
九刹在凡世便是以西昧修道之人自居。
之所以选择去西昧,是因为那里是凡人距离天界最近之处,宁戈是天界战神的转世,在此等地带生出劫难的可能最大。
“宁戈,咱们去趟西昧。”
宁戈自然是愿意的。
红莲伞微微转动,光影变换,约莫一炷香.功夫,二人便来到西昧边陲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