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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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子时，临安城郊。
锋利如镰的弦月高悬，月辉洒在绣有红莲的神秘伞面上，反射出幽幽光泽。
九刹撑伞静立在黑暗中，视线随意落在远方，打了个哈欠道：“命簿，你确定是子时？”
空中横过一本古朴的册子，小嘴似的一开一合埋怨：“这么多年，我哪次记错了？”
忽然，远处传来细碎的车轱辘声，两个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的魁梧汉子驱着板车，提着灯笼，嘴里骂骂咧咧。
“真晦气，要不是能领赏，谁会干这事？”
“就是就是，这得了痨病，生得再好看，也留不得的。”
九刹敛起散漫的神色，玉指微微转动伞柄，伞上红莲如毒蛇吐信斜出几根枝条，化作藤蔓诡异阴冷地缠上两个汉子的脖子。
无形的力量定住车和人，汉子登时瞪起眼，惊骇地看着对方，张着嘴说不出话。
“收了多少钱？”
九刹从暗处走出，凤眸扫过他们，分明只是不经意般的一眼，却无端带着几分威严与凌厉。
汉子脖子上的藤蔓解开，下意识答道：“五贯铜钱……”
九刹嗤笑一声，凤鸟翎羽般的猩红眼尾上挑，“堂堂七尺男儿，为了区区五贯铜钱，做这等勾当？”
两个汉子听了，面色煞白，忙不迭跌跪在地上颤声道：“仙姑我们知错了，但实在生计不易，您放过我们吧……”
“仙姑？”
九刹眼尾的猩红张扬地拉长至额角，血色烈焰欲从眸中喷出，倏尔闪至二人面前，轻轻一笑。
“看清楚，我是仙还是鬼。”
“啊——”两个彪形大汉发出惨叫，丢了灯笼，跌跌撞撞逃走了。
他们走后，命簿扑打着书页道：“哎呀呀，九刹你怎么吓人呐……”
九刹恢复到原来的模样，道：“他们生计不易是实话，但这不是他们行此事的理由，若不让他们长长记性，只怕下次还会再犯。”
命簿道：“倒是有理。”
“干正事吧。”
板车上堆了许多干草，九刹从中翻出一个裹了厚厚黑纱的人，将她蒙面黑布揭下，露出女子消瘦得不成样子的脸，再从怀中取出药，掐着她尖尖的下巴喂进去。
两百年前，天道降劫难于鬼王九刹，其劫非常，常人之劫不离人之七苦，而九刹之劫则是要助他人渡劫积攒功德。
九刹得知这件事，当即提着剑来到司命府邸，一把顺走了那记载了众生命格的命簿。
命簿记载，花姝仙子渡劫，降于凡世燕国，名唤柳婉月，六岁被卖与临安城明月楼，十四岁逢大疾被埋于临安城郊，二十岁遇命定之人，自缢于二十。
眼下这昏迷女子正是花姝仙子的转世柳婉月，明月楼断不会考虑为她花钱医治，便买通了那两个汉子于城郊活埋。
助人渡劫需在其关键节点相助，此时就是一节点。
如若明月楼老鸨发现本应被活埋的女子在几日内回到原处，且连一身的痨病都消去了，断然以为神迹降临，便不敢对柳婉月如何了。而柳婉月的命格总不离明月楼，因此，九刹需将她送回。
“去明月楼。”
红莲伞微转，伞上红莲抽出枝条簌簌作响，景色变换，便带着伞下人来到明月楼。
打更人的梆子声远去，九刹抱着柳婉月几下翻入明月楼，因她得了痨病，原来住的屋子已挂了锁。
九刹眯起眼思考哪种方式最不易引起注意。
最终伸出看似纤细无力的葱白玉指，在坚硬无比的铁锁上叩了叩，那铁锁便猛地震断开来。
命簿连忙飞过来，抖着纸页接住那即将落地的两半铁锁。
虽经过多年相处，它早就知九刹会如此行事，却仍不住在她识海中尖叫：“你能不能温柔一点能不能细心一点！”
九刹淡淡扫了眼它道：“这次至少没有直接拆门。”
命簿：……
房间里昏暗了无生机，只紧闭的窗子边上透着些微月光，照在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雀鸟身上。
九刹拍晕了扑棱着翅膀正要叽叽喳喳叫的雀鸟，将人安顿好，掐了个三日的结界，再大手一挥道：“命簿，你收拾收拾，我先回求如山了。”
说完转动红莲伞，消失在明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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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屋檐下火红的风铃叮叮作响，知是有凡人有求于她，九刹便如往常一样漫不经心翻开命簿，等着山下的人通过风铃报上姓名。
九刹等了半晌，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命簿，你去外头看看。”说完大手一甩，命簿惨叫着飞了出去。
又等了半晌，命簿也没有回来，九刹便踢开门，来到山下。
求如山门外，立着个清瘦的少年，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身粗布衣裳，手腕和脚踝都露出一截，头发用一根简陋粗糙的木棍挽起来，面色微微发黄，一双狭长而清亮的眼中满是焦急，鼻尖被冻得泛着红意，薄唇抿成一条线。
少年的眉目略带青涩却清秀无比，如今虽看上去像是风雨中的孱弱的蝴蝶，却不难想象他日后年及弱冠的英姿。
他身后是一架简陋的木板车，上面铺了些干草，干草上躺着一头带布巾昏迷不醒的老妪。
九刹问：“是你拨的风铃？”
少年点点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指着木板车上的老妪焦急地用手比划着。
九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少年是个哑巴。
看他的意思，多半是要她给那老妪治病了。
九刹以半个修道者的身份居于凡世求如山，求如山周围来找她的求命格或者治病的百姓不在少数，便习以为常地把了老妪的脉搏，再从袖中取出小巧的药瓶倒出药，喂老妪吃下。
“她服了此药便无大碍，不出几日便可苏醒，你走吧。”
九刹见他连合身的衣裳都没有，便不收报酬，摆摆手。哑巴少年感激地跪下朝她磕了个头方拖着板车离开。
命簿不知何时回到九刹的识海中，古怪道：“我方才隐形看了好久也没有看透那哑巴少年的命格诶……”
命簿乃司命书就，除了神祇和鬼族的命格无法书写，那浩瀚众生的命格命簿都有记载。
九刹抱臂啧了声道：“莫非是你们九重天什么大人物下来渡劫了？”
“他好像和……”命簿像是不敢相信般顿了顿，“宁戈战神有几分相像……”
命簿声音一点点小下去，却不难听出它话语中的敬仰之意。
宁戈是九重天上唯一的神祇，平日独来独往，矜贵清冷、隽永若谪仙，也因战无不胜的赫赫战绩令众仙仰慕。
九刹似乎是在努力回想这号人物，沉吟良久方恍然道：“哦，就是你们九重天上，传闻一枪平四海一人封万妖，大概能跟本王打个平手的宁戈？”
命簿有些无语，但还是应道：“正是，战神命格贵劫难重，你若是能助他成功渡劫，那你的功德定能积攒许多。只是我们看不透他的命格……”
“这有何难，将他留在身边，到时候我们自然就能知道他的劫难了。”
“可是他是战神诶……”
“战神怎么了？下了凡世便与众生无异。”
九刹颇豪爽一拍巴掌，当即冲着未走远的少年唤道：“小哑巴，慢着。”
她闪至少年面前盈盈一笑，像是冬日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艳丽红梅，耀眼得令人挪不开视线。
少年怔愣地看着她。
九刹在他清澈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笑意不改，在他因她而凝滞的视线中檀唇轻启。
“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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