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先生今夜去哪》雪中葵

7、当初

　　侦探社待客室内，森嘉晴晖坐立不安。

　　“我果然还是先走吧。”他又一次站起身。

　　坐中的男人抬眼看他，让森嘉晴晖的脚步迟疑，又坐了下来。

　　接待他的，是侦探社调查员织田作之助，也是伏黑怜称呼为爸爸的人，让森嘉晴晖倍感压力。

　　他实在不会和长辈相处，尤其是眼前的男人，明明年纪不大却带有一种淡然的长辈气质，沉默寡言，又总是让人看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伏黑马上就过来了，你先喝茶吧。”织田作之助将茶包放进杯里，倒上热水，“听伏黑说，你和芥川昨天遇到了危险。”　　

　　“嗯，是的，如果人少一点就打得过了，人实在太多了。”森嘉晴晖努力为自己挽尊，接过织田作之助递来的热茶，忙转移话题道：“伏黑他记起来了吗？”

　　他平时满日本跑，这次来横滨，也是因为伏黑怜给他的线索，他其实已经几年没见伏黑怜了。

　　当初他认识伏黑怜时，伏黑怜还没失忆。

　　“没有，他还在买花。”

　　“买花？”森嘉晴晖疑惑地问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国田木说，伏黑失忆前没有这个习惯，他对花语颇有研究，也许和那个花的寓意有关吧。”

　　“这可真是…”森嘉晴晖表情复杂地感叹，片刻，沉吟道：“说起来，失忆前后，他变化挺大的。”

　　“他失忆前？”织田作之助好奇起来。

　　“很自我，也很潇洒，就像实心的竹子，咚咚作响。”森嘉晴晖回忆道。

　　那晚，他受了重伤，倒在河沟里，记忆开始像电影似的在眼前播放。

　　“你在睡觉吗？”

　　血跟随河流，带走身上的温度。森嘉晴晖抬起沉重的眼皮，隐隐约约看到一身艳丽和服的漂亮少年在月下，在桥上看着自己。

　　“果然，睡觉是个坏习惯。”听少年无厘头地哀叹，让森嘉晴晖恼怒起来。

　　但下一秒，他就闻到少年身上浓郁的胭脂味。

　　那个时候的伏黑怜会反转术式，如今却忘记了。

　　时间过渡到现在，如今的伏黑怜，给森嘉晴晖的感觉，像一颗空心的竹子。

　　别人敲就会有回响，但又再也摸不清内心了。

　　————————

　　“非常抱歉！”

　　伏黑怜和芥川龙之介一起鞠躬，向他道歉，让森嘉晴晖一下跳到了沙发上，险些没站稳。

　　伏黑怜道歉他接不住，芥川龙之介的道歉他又不想接。

　　“行了，直起腰来吧！别跟着我就万事大吉。”森嘉晴晖跳下来，指着芥川龙之介说道。

　　昨天晚上他都快气炸了，这家伙像一条疯狗似的，冲进诅咒师堆里，横冲直撞。

　　自己想死，连带着他也遭殃。

　　“不，在下还要找妹妹。”芥川龙之介拒绝，伏黑怜给他的任务必须完成。

　　森嘉晴晖只想骂人。

　　伏黑怜伸出胳膊，拦住向前一步的芥川龙之介道：“晴晖说得对，芥川君你以后不用做这个任务了。”

　　“前辈，我会做好它。”芥川龙之介并没有感到轻松，无人责备，反而才是最让人煎熬的。

　　“芥川君，我们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为晴晖添麻烦，我记得，我找你帮忙的目的是想保护晴晖的安全，刚才来之前我说什么来着？”

　　“非常抱歉，请再给在下一次机会。”芥川龙之介低下头道。

　　芥川龙之介倒不是羞愧，他只是明白，事情被自己搞砸了，心里乱轰轰的。

　　他这个人，情绪一直都不多，更多时候，都是按照自己的本能行事，这次搞砸任务，也是同样的原因。

　　“你不用跟在晴晖身边，并不代表这个月，你的时间属于自己。接下来，你上班时间跟着我，我做什么，你做什么。毕竟委托金已经花出去了，你就做我的助手吧。”

　　“可以吗？”伏黑怜静静地看着他，让芥川龙之介再次谴责自己。

　　“可以，这次在下一定认真完成任务。”

　　“很有干劲，继续努力。”伏黑怜称赞道。

　　他的提议让一旁的森嘉晴晖放松下来，他真害怕伏黑怜还要芥川龙之介跟着他。

　　这是真折寿，他宁愿次次面对一级咒灵，也不想要一个无头苍蝇似的队友。

　　不过如果是跟在伏黑怜身边，什么样的家伙都打不出水花。

　　“晴晖，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伏黑怜又看向他这边，让森嘉晴晖如临大敌。

　　他差点被自己的唾液呛到，“怎么办？继续找呗。”

　　“靠看咒力残余？你知道这不现实。”

　　森嘉晴晖要找的诅咒师，直接被伏黑怜用能力看了一遍，也就是所谓的问话。

　　这名诅咒师，确实在上个月见过一名身着黑袍的神秘女人，从她那里得到咒术加持辅助。

　　自那以来，他的咒术控制一日千里。

　　这所谓的咒术加持辅助，说白了就是森嘉晴晖的妹妹，森嘉花梨的术式【海思术】的作用。

　　【海思术】是罕见可以控制大脑的术式，也是森嘉家族的传承术式。

　　与哥哥森嘉晴晖是个三流咒术师不同，森嘉花梨在小时候，就表现出极强的术式天赋。

　　【海思术】使用者可以根据等价交换原则，控制自己和他人大脑的运转，比如说记忆、思考能力、判断。

　　那名诅咒师，用自己的寿命换取了强悍的思考能力，但这一点，他自己根本不知道。

　　“你妹妹现在的行为…”伏黑怜艰难地开口道。

　　“是诅咒师。”森嘉晴晖帮伏黑怜说了出来，“我知道，我不会让她逃避惩罚。”

　　“我是说，越早找到越好，她看样子才刚做这种事不久，不要等人真到了面目全非的地步，才得到结果。现在难找，说明她还没有彻底行动起来。”伏黑怜分析道。

　　“你就是想帮忙吧。”森嘉晴晖因刚才伏黑怜的话，垂着的手紧紧握着。

　　他眼中充满各种情绪，对于这个妹妹，他显然感情复杂。

　　“你说的对，但江户川先生还会接受我的请求吗？”

　　“应该会的，而且，还有我在。”

　　“我说，你没事老操什么心？整天像个老妈一样。”森嘉晴晖失力地坐到沙发上。

　　“作为侦探社的调查员，有保护群众的义务。而且，我喜欢团圆的故事，也希望你是其中的主角。”伏黑怜微笑着说。

　　——————

　　侦探社办公室内，芥川龙之介脚底生风，抱着高高一摞的文件跑了进来。

　　“前辈，这些年的调查案都放在这里了。”芥川龙之介将宗案、报道一股脑地堆在伏黑怜的办公桌上。

　　“你坐，一起看。”伏黑怜头也没抬地说道，“处理案件，尤其是处理陈年旧案，一定要对实际情况，有不亚于当时人的了解。”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他翻着手中的文件，沉稳道。

　　半个小时后。

　　“前辈，旧三墩神社的烧毁，会不会和新三墩神社有关？”芥川龙之介手里拿着的，是七年前，有关新三墩神社开张的报道。

　　现如今，这个新三墩神社，已经逐渐取代横滨人记忆里的旧三墩神社了。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伏黑怜接过报纸，仔细翻看，然后判断道：“这更像政员为了功绩做的杜鹃鸟巢。”

　　“你看现在的三墩神社名声好吗？”

　　“不好，据说没人去。”

　　“这就对了，如果是为钱，那要的一定是旧三墩神社；而要是为名声，更不至于毁掉一个几百年历史的神社，自己建一个新的就好。”

　　伏黑怜翻找他刚才看过的资料，将其中一份递给芥川龙之介，是一份比大火更早之前的新闻。

　　是有关神社本厅，停掉森嘉佐千子三墩神社宫司之位的报道。

　　森嘉佐千子，正是森嘉晴晖的母亲，也是森嘉家族族长，后来报道里的杀人防火犯。

　　“停掉她的职务，只因为她是女性？”芥川龙之介皱眉疑问道。

　　“这种事很常见，”伏黑怜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我国境内的神社大多由家族、一代代宫司在血缘关系间传承，神社里的钱，自然绝大部分都落在这些经营的家族手中。”

　　“小神社没油水，招宫司都应聘不到人。但有历史、有声望的大神社，每年光香油钱就能达到数十亿日元，而这些大神社，因历史原因，基本都掌握在家族手中。”

　　“如果神社本厅能派遣宫司入驻这些神社，将他们的传承中断，大神社里的宫司往后就不再是一宫之主，而是他们随意派遣的员工，那钱自然就会进他们的口袋。”

　　“这样一来，他们自然会找各种办法打压传承宫司，森嘉佐千子的性别就成了他们的借口。要知道，神社本厅并不是官方组织，它是民间自发形成的。”

　　“佐千子向法院提起诉讼，但最终不了了之，因为当年还没有这方面的政策。可以调查一下当年提出异案的神社本厅成员都有谁，说不定会有惊喜。”伏黑怜总结道。

　　“芥川，对了，你了解咒术界吗？”伏黑怜又伸头问道。

　　“不了解，在下只见过您一只咒灵。”

　　“啊，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普通人是无法看到咒灵的，而大家能看到我，反而是因为我比较特殊，来，我给你讲……”

　　一个小时后，芥川龙之介大概了解咒术界的具体情况。

　　“您的意思是说，这件事可能和当年的咒术总监部有关？”芥川龙之介梗概道。

　　“但在下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总监部要分当初和现在？”

　　“因为当初的被我灭了，现在这个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