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使用求生系统（无限）》一枕春秋

20、第十九章

　　回到那个商场厕所的时候，越陵感觉自己快死了。

　　放在正常社会里，丁小磊的病情绝对不严重，好好吃药，好好休息，以丁小磊那具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蕴含满满能量的身体而言，也就是睡一觉就能活蹦乱跳的程度。

　　但遗憾的是，丁小磊是在冰天雪地里得的病。

　　低温的异常环境让丁小磊身体里的大多数能量都要有限供给给“活下去”这一目标，对于疾病的防御便显得薄弱许多。高度紧张的精神也是丁小磊难以痊愈的因素之一。在这里，她们没法抽出一天好好休息，气温和食物储备都不允许她们这么做，甚至能好好得睡上一晚都是十分奢侈的妄想。

　　于是丁小磊的病迟迟不见痊愈，连同负重能力和行动速度也大受影响。任务就是救出丁小磊的越陵自然无法独善其身。她们行山的脚步被严重拖慢，原本貌似很充足的物资便也开始令人不安。越陵尽量用自己在雪地里找的各种食物来提供自己的补给，将相对清洁的能量棒之类的原有物资储备给丁小磊。但这样还是不够。一天就能走完的路她们现在要花两天甚至更久。远处巍峨瑰丽的雪峰就像是精神压力的信标，根本躲不掉。

　　当她们看到人迹时，丁小磊连伤带病的，此时也失去了体力分配的意识当场嚎啕大哭起来。而眼前幽绿色的字体提示任务完成即将离开副本时，越陵是真的觉得自己解脱了。光看丁小磊已经削尖了的下巴，就知道她们这两天吃了多少苦。到后来越陵更是有意不去看自己的身体，但她仍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多处冻伤，有两根脚趾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知觉了，不知道是不是坏死了。至于脱水、饥饿之类的小状态更是已经习惯了。

　　如果不是不是提前预知了副本的难度，并一直以此自我说服，越陵的精神根本就无法支撑到胜利的时刻。

　　求生系统的自动恢复再次启动。有着一种“求死不能”的感觉的越陵几乎是用肉眼便看清自己肿胀的手指逐渐变得纤细，干裂的皮肤也滋润了起来。酸软僵硬的手脚因为充能太快产生了一种麻痹的感觉，疼痛的肩背也似被温暖的空气抚过捋顺，复又挺起。

　　突然，一口干净温柔，又带着些许商场购置的香氛气味的空气被越陵抽进肺部。她缓缓吐出，终于有了一种离开副本的踏实感。恰在此时，商场播放起了抒情的散场音乐。

　　好晚！

　　越陵也没什么拖延和犹豫的空间了。她跑着离开商场，刚呼吸上外面的一口新鲜空气，就发现手机上一堆未接来电，全是越好打的。越陵几乎是捏着鼻子给回了电。

　　“我知道了，你赶快回来吧。”越好的声音很冷淡，没说什么，但越陵知道这事儿没这么容易过去。

　　果不其然，到家后越陵就迎接了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越陵电话中的拙劣借口根本就没蒙住越好，据说如果不是苏绣言拦着，越好都去报警了。

　　越陵不由将目光偷偷瞟向了苏绣言那边。老太太云淡风轻，目不斜视却分明了自己外孙女的求助：“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越陵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你以为是你啊？书都没读完就给我搞了个外孙女出来。越陵可比你懂事。”

　　越陵汗颜，总觉得苏绣言这几句确实是震得越好没有还嘴的余力，但也让她的处境分外尴尬。

　　越好瞪着眼睛，脑内搜索着能有什么反驳苏绣言的金句，于是安静了下来。越陵眼观鼻鼻观心，感觉自己在出冷汗。可能是太紧张了，越陵的肠胃突然痉挛了一下。

　　“唉。”苏绣言颇有气派得起身，过了一会儿，端出了饭菜，“就知道你们这种小姑娘想着减肥，要形象，在外面吃得比鸡还少。”

　　越陵的内心可以说是骚动起来了。虽说求生系统已经将她多日积累的饥饿感也一并消除了，但连着吃了几天的草根能量棒，越陵现在对眼前的饭菜完全没有抵抗力。瓷碗是温热、带有潮气的，显然是苏绣言做好了晚餐后便分出了一部分饭菜装好，然后一直温在锅里。那分明只是几道家常菜，但色彩缤纷。苏绣言虽只是特地给外孙女留出些菜，也不忘摆盘。酱排骨、油爆虾、闷芦笋……几道菜被摆得像幅画一样。

　　越陵倒也没得意忘形就坐下了。她现在的身份还是个犯错的小孩，此时必须先征得家长的原谅。

　　越好还在气头上。不敢和苏绣言顶嘴，但斗一斗越陵毫无压力：“吃什么吃，就知道吃，不准吃。”

　　“呵——”苏绣言打了个哈欠，根本就没把越好的话放在心上，“我先睡了。你吃吧，吃完了，你把碗洗了。”

　　前一个“你”是可怜兮兮的越陵，后一个“你”自然是斗鸡一样瞪着眼的越好。

　　说完，苏绣言完全不给越好什么顶嘴的机会，施施然地就回了房间。留下一个气鼓鼓的妈和一个鹌鹑一样的女儿。于是越好的气也泄了，挺无奈的：“吃吧吃吧，细嚼慢咽，别吞太凶。”

　　越陵巴不得有点别的事干，免得站那挨骂。

　　吃完饭后，越好就改变了策略。她放弃了身为家长的权威，使上了苦肉计。越陵一直是个讲道理，吃软不吃硬的孩子，这一套理应是有用的。可问题就出在，越陵自己也不知道求生系统会把她塞进副本多久，她甚至连自己到底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自然也无法提前对父母保证。

　　最后，越陵指着天发誓自己一定是深思熟虑去做出某些行动，绝不会危害自身危害家庭。越好也实在是没了辙。母女俩的真诚对碰也就不了了之。

　　平白无故消失了大半天的时间对越陵来说影响是巨大的。首先就是……在副本里的那几天，她在低体力的情况下已经无暇在脑内复习功课了。以至于她做作业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知识点已经明显掌握得不太好了。次日的老师也望着她的作业皱起了眉。本以为过了几个月，越陵的状态已经恢复了，不料这天的作业和课堂小考就像是换了个人写一样，不能说很差，但也绝对不够好。

　　这一次，老师直接就给越好打了电话，希望有空时可以聊一聊。

　　越好前阵子刚忙完一个项目，这两天正处于放松中。接到老师的电话血压都升上去了。她这才知道原来越陵之前居然还发生过上课睡觉的事，不由一阵头疼。

　　“越陵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再咬咬牙，过半年就高考了。至少这段时间不能出什么岔子呀。”老师颇为忧心，“尤其过一段时间就要放寒假了，一放假，孩子就更容易分心了。越陵妈妈，我们老师再操心也只能管在校的事。这方面你一定要多上心。”

　　越好捂住了麦长叹一口气，然后才用自己和气却不殷勤的语气回应道：“谢谢老师提醒。越陵最近确实有一点不太对劲。她是个没什么叛逆期的孩子，希望不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接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顿了顿，她突然想起上一次越陵考试排名下降的事：“张老师，我再多嘴问一下。她上次上课睡觉，是不是10月份的事？”

　　“是呀，刚过月考不久吧。”老师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越好的心突然就沉重了起来。

　　她对老师千恩万谢，挂了电话却是一点回去工作的心情都没有了。

　　越好给苏绣言打了声招呼说最近不回去了。苏绣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就是淡淡地嗯了声。于是接连几天，家里又变成了严厉而沉闷的样子。

　　越陵倒是没什么反应，倒不如说，在家里这才是常态。平日里她回家时，自己去锅里取了外婆给她温的夜宵，而苏绣言必定是睡了的。周六回家能早一些，但到家时苏绣言也必定是做好了饭菜，于是沉静的越陵与严肃的苏绣言对面而坐，用过了食不言的一餐后便各自分开。

　　越陵从不知道苏绣言在做些什么打发时间，她也无意去探知，作业和备考已经将少女的时间挤得满满当当了。苏绣言虽然会关心越陵的成绩，但绝不会在她用功的时候进行那些以监督为名的打扰。所以家里便总是很安静，甚至因为没有挂钟，不会有什么时钟的滴答声，就连时间在这个家里也是凝固着的。

　　越陵是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回学习的状态的。她本就是专注力很强的类型，即便面对没什么热情的“学习”也可以做到高效。更不谈经历过雪山副本的生死之间后，她更是有种，读书算什么吃苦，再让她回到那个环境去才可怕的感觉。

　　但牢骚归牢骚，有时候她梦中仍会再现日照金顶的壮丽美景。仿佛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能逼疯越陵的苦难也随之远去。留下的，是她在那苦难的数日里曾经获得过感动的、充满了迷惑力的一秒。

　　但理智上越陵是绝对不想再进入一次雪山副本了。

　　好在求生系统似乎听到了她的祈愿，就这样，越陵平稳、平安地在紧凑得有些过分了的学习生活中迎来了寒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