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白日妄想

26、要回家了

　　张泽掐掉烟，他其实已经很久不抽了，拿出手机先给自己媳妇打了个电话，电话通了，谷雨在电话那端问怎么样了。
　　张泽告诉她还成，“那你赶紧把她带回来，奶奶今天还问我了。”
　　“明天就回去了，你跟他们说不用着急。”张泽低头看脚旁的烟蒂，又踩了一脚。“还有个事，四喜她。。。怀孕了。”
　　谷雨在电话那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两个人都在电话里沉默，半晌，谷雨问出口，“她自己想好了？”
　　“想好了。”顿了一下，烦躁的用手抓头，“你都不知道，她在我面前耍心眼，晚上从四婶家吃完饭回去才跟我说，那语气就像是在说天下雨了一样，还自己泡茶给我喝。。。”
　　谷雨在这端慢慢一点点听他说。
　　“那就让这个孩子陪着她吧，咱们家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孩子。”谷雨这样说给张泽听，看了看手边的相框，里面是两个姑娘，明显就是谷雨跟言四喜，她们两个从初中就是很要好的朋友，后来自己高中的时候就跟张泽在一起了，那时候四喜没少拿他们两个开涮，还从自己这里倒腾去好多吃的喝的，说自己作为媒人谢媒礼自然是不能少的。
　　一转眼，她都已经嫁人了，而四喜，竟然也要做母亲了，时间真是过去了好久啊。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就这样吧。”他家的这个姑娘，怕是经不起折腾了。现在看起来虽然依旧是老样子，胖了些，面色也红润了点，可那些心伤，都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这个姑娘，从长大后就学会了报喜不报忧，她有多爱赵景明，他是知道的，他们家的人都长情，所以他更能明白，就像之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感冒，就将人送进了医院。姑父去世，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她有多悔恨，多懊恼，他大概也是知道的。失了爱情，失了父亲，她是以什么支撑走过来的，现在，有个孩子在身边，至少，是一个支撑、一个保障。
　　小两口在电话里聊了许久，一个是自己的老婆，一个是自己的妹妹，都是他看着一路走过来的，现在，他事业稳定，家庭婚姻美满，可自己的妹妹。。最后挂了电话张泽顺着小路往家里走，月光很亮，照着他的影子在地上，跟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路边树影婆娑。。。
　　张泽进屋的时候言四喜在藤椅上坐着，膝盖上摊着一本相册，心里微微叹一口气，“怎么把它拿过来了。”那里面是她跟姑父的照片，还有几张姑姑年轻时候的。
　　屋内的灯光暖黄暖黄的，言四喜抬起头看他，张泽看到她满是泪痕的脸，“哥，我是个孤儿了。”带着哭腔，里面满满的不安让张泽一下子痛到了心里，自己的泪瞬间掉了下来。那些伤痛，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可能爆发，这个跟自己一起长大的表哥，是自己最亲的人了。
　　“胡说，那我是你什么人？！”张泽坐在她身边，这一刻，他才从这个孩子身上感受她的情绪的发泄，医院的时候、葬礼的时候，她没怎么哭，就那样硬生生憋着，以至到最后讲不出话，那个时候，他多希望这个姑娘能哭一哭。
　　“你说这话，我爸妈得多伤心，他们拿你当女儿的，还有爷爷奶奶，你让他们怎么想。”
　　言四喜不再说话，伏在藤椅上哭，我没了妈妈，又没了爸爸，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张泽像小时候一样哄她，“哭吧，哭完这一次就不再哭了，已经没有什么再让你流泪的了。。。你也不是自己了，你忘了，你有自己的孩子，以后的生活，你有我们，还有肚子里的这个。。。”看着四喜哭到不能自已，张泽搂着她不断地哄，哭吧哭吧，这次哭过之后就不要再这样流泪了，把那些心伤放在你自己也看不见的地方，带着孩子好好的过，好好生活。
　　言四喜在张泽怀里哭够了，自己抽抽噎噎拿着纸擦鼻涕，张泽默默叹口气，把相册从她怀里拿出来放在茶几上，抽过纸递给她，“哭多了伤身，你现在的身子更是不能这样。”
　　言四喜一边拧鼻涕一边点头，嗡着声音呢说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次之后，她会将对父亲的想念放在心里，同时也把对那个人的惦记放在心底，其实她现在都不怎么想起他了，那就让我们各自安好吧。
　　看着她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去洗脸，然后睡一觉，我们明天就回家。”想起来她现在的情况，又说：“我去给你弄水，你先等着。”去厨房打了水又进了屋，将盆子放在她面前，“洗洗吧，眼睛都肿了，明天还怎么回家。”
　　言四喜撩了水洗脸，用手搓搓哭肿的眼睛，好了，不再哭了，真的就让过去成为过去吧。
　　擦完脸站起来，“那我去睡觉了。”
　　“去吧，好好睡。”张泽嘱咐她。
　　或许是之前接连几天下雨的关系，夜晚睡觉的时候也不觉得热，言四喜躺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不一会就睡了过去，倒是张泽，把东西都收拾了一下，关了大门，插上门闩，都弄好了关灯躺在床上，却是了无睡意。
　　虽然他接受了言四喜怀孕的事实，也接受她要把孩子生下来，可是一个在家庭生活中如果没有父亲与丈夫的这个角色，那是多么的艰难，他的妹妹，要自己一个人生孩子，要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他烦躁地坐起来，点着一根烟，在夜色里，烟头的火苗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