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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树城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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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霜你又发什么疯?!”
少年第一个反应过来,急不可耐表达谴责。
只是不同于以往的理直气壮,这一次他的表情透着心虚,明显色厉内荏。
怀霜轻易翻出有关他的记忆。
赵凡,十八岁,家仆之子,嫉妒原主的身份地位,故屡屡针对。
不值一提。
怀霜移开眼,目标锁定北良越。
“队长,见到我回来,你好像不开心啊?”
北良越这才意识到失态,慌忙整肃仪表,对上怀霜皮笑肉不笑的脸,头皮发麻却不得不装出温和的神色。
“霜妹这是哪里的话,你能回来,我真是再高兴不过,再高兴不过……”
“这样啊,看来是我多想了。”怀霜凉凉地说。
她并不打算在这里揭穿北良越欺骗她的事,毕竟口说无凭,以后有的是他受的。
北良越讪讪地笑了笑,方欲关心下她的伤势,忽听大长老开口:“怀霜,你的境界是怎么回事?”
北良越稍怔,下意识感受怀霜周身灵气运转。由于主人重伤,这股灵气十分微弱,是以方才直接被他忽视。
而这一探之下,便是脸色遽变。
谁能想到,被独自落在秘境的两刻钟内,怀霜不仅没死,反倒毫无征兆地实现了进阶,成为五队仅次于他的高阶真剑师。
简直匪夷所思!
怀霜对他们的震惊并不意外,她压根没想过掩饰自己的境界。
但见她躬身行礼:“秉长老,只是生死关头激发潜力罢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个回答很敷衍,偏偏大长老无法反驳。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怀霜状态极差,可以说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必是经历过一场以命相搏的恶斗。
所以这个问题,大长老暂时不欲深究,他更想知道怀霜为什么会独自离队,然后遭遇妖兽袭击。
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再次被人打断。
“秉大人,北天野求见。”门口的守卫通报。
怀霜明显感知到大长老的态度有了变化,似乎对来人十分重视。
“快请他进来。”
须臾,门口走进一名高个男子,穿着象征队长身份的月牙白锦衣,胸口以金线绣有祥云暗纹——正是北府第三护卫队的标志。
三队,又称亲卫队,由家主亲自选拔任用,绝大部分时间都专为家主服务。
其地位凌驾于普通护卫队之上,是所有族中弟子的心之所向。
这次五队的秘境行动,就是一场试炼,目的是选拔合适的三队候选人。
最终却成为北良越心生恶念的原因。
——原主实战能力不济,能进五队,是靠着父母荫庇。正因此,北良越心怀不安,生怕她再抢走自己的三队名额。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三天前,原主就找到大长老,委婉表达了她只想待在五队的想法。
之所以照常参加本次行动,是为了采得风雷草,给北良越炼制一份专属丹药,用以庆贺他选入三队。
思及此,怀霜微微冷笑。
懒得再管北良越,她把视线投向那个叫北天野的人。
长得还算清秀,只是面容阴郁,头发遮了半张脸,给人以不好招惹的感觉。深黑如夜的眼睛,在朝她看来时格外幽冷,墨色瞳眸翻滚着复杂的情愫。
来者不善,怀霜不动声色提高警惕,检索记忆中的信息。
三队队长北天野,北府最出色的少年天才,中阶灵剑师。
除此之外,他还兼任执法堂副理事,难怪会出现在这。
见到怀霜,他连给大长老行礼都忘了,单刀直入:“你没死?”
“这话可真难听。”怀霜冲他一笑,“我活得好好的,让你失望了。”
“……”北天野面无表情,眯起了眼。
怀霜无所谓地收回目光。
北天野和原主结怨颇深,她不认为对方存在帮助自己的可能性,索性懒得掩饰。
然而北天野下一句话却出乎她的意料:“你不是怀霜。”
他几乎是咬着牙关蹦出这句话,细长的眼眸死死瞪着怀霜,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
“何方妖孽,竟敢夺舍北府中人!”
这一声低吼非同小可,房间里所有人都猛地抬头,愕然望向怀霜。
就连大长老也下意识放出威压,好像生怕怀霜真是什么妖孽。
北良越立刻出声:“长老,霜妹定是遭人夺舍,才会表现得这么不同寻常。都怪我没保护好她,才让此妖物趁虚而入!”
说话时,眉头深皱,脸色悔恨,好像十分痛心疾首。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内心更多的是窃喜和释然。
怀霜果然被人夺舍了!
他就知道,这蠢丫头怎么可能跟自己对着干,还当着大长老的面口出狂言。
晋级高阶的事也就有了解释,她还是那个废物。
正当他暗自松口气之时,冷不丁瞥见怀霜扫来的眼神,登时心头一紧。
可恶,区区一个妖孽,也配在北府的地盘上造次!
他咬牙切齿想要反瞪回去,怀霜却不再看他,而是转向一直没说话的大长老。
几秒的对视后,大长老缓缓道:“怀霜,你怎么说?”
话虽这么问,威压却继续释放。
怀霜毫不怀疑,若非顾及其他弟子,光凭这份威压就足够她呼吸困难。
面上仍是淡然,不卑不亢回答:“弟子是怀霜,并未遭人夺舍——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你们也不会信吧?”
大长老淡淡地看着她,似是默认,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态度。
怀霜便道:“所以,应该我问:你们想怎么样?”
沉默片刻,大长老忽地一撩披风,举起左手,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
“肉眼辨认不得,不若以剑气试探。”
怀霜摊手,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接下来,她便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眼看着锋利长剑朝她斩去,从额头正中间划落,分毫不差对中劈开。
当然,剑锋碰不到她,劈开她的是尖锐如梭的剑气。
这剑气像是穿透了她,肉身和灵魂都无从隐藏。
然而,直至仙剑入鞘,什么都没有发生。
怀霜说:“这样便够了么?”
未及大长老给出回应,北良越抢先道:“问心境!只有问心境才能探出你的虚实!妖孽,你休想抵抗!”
怀霜微挑眉梢,慢条斯理“哦?”了声。
那一刻,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依稀看见北天野厌恨地盯了北良越一眼。
这一眼转瞬即逝,北天野垂下眸说:“我同意。”
大长老若有似无叹了口气。
诚然,他同样疑虑怀霜的身份,但问心境事关重大,轻则毁其道心,重则致使丧命,凡使用的人,多半要脱层皮。
“此事不可妄下结论,不如我先与张理事一起观测三日……”
“我同意。”怀霜突然说道。
这次轮到大长老面露错愕。
“你……”他几乎以为自己人老耳背,“你是说,你愿意进问心境?”
“没错。”怀霜微笑着点头,眼里竟有几分跃跃欲试,“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要对北良越下战帖,十五日后,在演武场进行决斗,一较高下!”
话音落下,原本寂静的大堂哗然一片。
所有人心头都只剩一个想法:这是被夺舍后疯了吗?
不是他们瞧不起怀霜,实在是二者实力差距太大。
北良越乃低阶灵剑师,怀霜却只有高阶真剑师。
看似咫尺之遥,实则如隔鸿沟,寸步难行,甚至有人终其一生跨不进灵剑师的门槛。
更何况他们早就对怀霜无比了解,就算原本中阶真剑师的境界,也不是实打实走上去,而是天材地宝垒起来的。
打眼一看像回事,内里全是虚的,硬碰硬根本不是对手。
就连北良越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表情一言难尽。
“霜妹,我知你心有怨气,但今日之事我可以解释,你不必自寻……”
后面两个字,北良越含蓄地吞了下去。
熟料怀霜哈哈大笑:“自寻短见是吗?”
她抬起下巴,以前所未有的张扬姿态面对北良越,挑衅般说:“是不是自寻短见,试试不就知道了?一句话,你接战帖,我入问心境,如何?”
北良越为她的态度所刺激,禁不住道:“我自然可以接,只是刀剑无眼,霜妹要小心了。”
怀霜:“好说,好说,不劳你费心。”
心情好了,她的态度也就更礼貌,顺便笑眯眯扭头:“长老您以为呢?”
半晌,大长老说:“弟子间比试,我不反对。”
又说:“问心境,你准备一下吧。”
怀霜立马接上:“我准备好了。”
大长老噎了下:“我要准备。”
“好吧,那您加油。”
“……”
大长老深吸一口气,没跟她计较,闭目专心筹备。
怀霜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等他,顺手给自己施了个治愈术,还吃了点化解内伤的丹药。
根据记忆和大长老的态度,她已经确信大长老不是个会无缘无故害她的人,至少现在绝无可能。
所以她并不担心问心境。
况且穿书局的模式与夺舍截然不同,此刻的她便等同于怀霜本人。
当怀霜悠闲到开始打坐的时候,大长老终于睁开了眼。
与此同时,怀霜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她知道这是问心境开始的标志。
她被拉进了识海,她自己的识海。
那里什么都没有,由于原主疏于修行,不仅识海混沌,元神也极其散乱,几乎难以凝聚。
最后还是大长老实在看不下去,出手帮了她一下,怀霜这才感觉到元神慢慢成形,变为她记忆中这具身体的样子。
大长老同样进到这片识海,不过只是一缕神识。
尽管如此,怀霜还是承担了相当的压力,才能支撑识海不崩溃。
问心境的原则很简单,即有问必答,答必属实。违心的话,会受准则限制,根本说不出口。
若有人强行撒谎,或回答不够谨慎,便会当场道心破碎,修为下跌。
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个最明显的副作用。
能对修士进行问心之人,境界必高于对方;当元神强行进入对方识海之时,哪怕只是极小一部分,也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因此很考验问心者的良心和被问方的承受力。
稳定了元神的状态后,怀霜环顾四周,没找到大长老的踪影。
遂喊道:“可以开始了吗?”
奇怪的是,声音迅速消散在了混沌中,仿佛被吞没一般。
好在大长老听见了。
半空中突兀响起熟悉的苍老声音,如惊雷乍起:“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短短十个字,竟像个贴在耳畔的巨型音响,声量惊人,余音轰鸣。
怀霜被这一句问话震得头疼欲裂,虽用力捂住了耳朵,却也只算个心理安慰。
不愧是能用来杀敌的问心境,果然有些威力。
可惜她的神识早已历经千锤百炼,岂是小小问心境能够动摇。
恢复过后,怀霜长舒一口气,站直身子:“弟子怀霜,隶属北府第五护卫队!”
吐字干脆,底气十足。
“不对,你是夺舍了怀霜的妖物,你的灵魂出卖了你。”
“弟子怀霜,从未遭任何人夺舍,望长老明察。”
“你在撒谎,你不属于这具身体。”
“怀霜生于此,长于此,这就是我的身体。”
两人一问一答,连过十多个问题,而无丝毫阻滞。
终于,半空中不再抛下刺耳的话语,怀霜伸直脖子大声问:“大长老——我通过了吗——”
“……出去后,我会为你疗伤。”
这就是承认了。
怀霜挑起嘴角,赶在大长老离开之前,没头没尾问了句:“大长老,你在北府多久了?”
大长老不解其意,默了默答道:“老朽在此已五十又三年。”
“厉害厉害。”怀霜捧场地鼓掌,堆满笑容,“所以——我爹娘是怎么死的,您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