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亡的前一天》七月三十九

194、12.15～12.16

　　早晨一直在下雨，淅淅沥沥的小雨被大风卷起，不厌其烦地拍打着窗户。最近老是阴天，一连好几天都在下雨，我昨晚喝了一瓶咖啡，喝之前想都没想，拧开瓶盖，一口气就喝了下去。

　　不出所料的失眠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明明入睡之前和其他人有聊过几句来着，有人陪着聊天的感觉还不错。半小时里双方进行着毫无意义的对话，我开头一句“聊啥”，让彼此之间不那么陌生了。因为suol这种软件只要一个人没说话，另一人也不会说话。

　　我想和别人聊下横宫七海，却发现只要包含她名字的消息都传达不了，对方看不见我发送的信息。我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无语了呢。

　　这些天来，也许我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整个上午似乎都没事做。我的生活看上去也很平静，实际却暗潮汹涌。

　　父亲的工作属于在钢丝上跳舞，开车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领导和父亲聊天之后，吩咐他该做什么后，他又凝视着我的双眸，对我说，“你们少拉一架没关系，你要保证你爸晚上不会出事。”

　　他那冠冕堂皇的口气不得不让人信服，让人由衷得相信他所说的话。但现实是父亲做不完的工作得加班，一直做到做完为止。

　　真是虚伪的话语啊。我没拆穿他的话，反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的样子，实则却想“你说了也是白说，废话真多”。领导仔细观察了我的反应后，咧嘴一笑，才骑车离开，回到他那“温暖的小窝”。我忍受寒冷的夜风，工作上的事还是该摸鱼就摸鱼，不会刻意努力的工作，也不负责任，主打的就是混时间，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领导所说的话不由得让我对父亲之后的工作产生担忧之情，他开车会不会出意外？不过，我这么瞎想也无济于事。这么冷的天，我的手都快冻僵了。

　　“过来，快点过来，我差点撞上！”对讲机传来父亲的喊声。

　　真是麻烦，他继续叫道。我骑车飞速的赶过去。连我的帽子从车篮里掉在地上也不屑一顾。

　　“你帽子掉了！”

　　“你不是叫我快点来吗？”

　　“帽子！”父亲走过去捡起我的帽子。

　　“这么小的地方，我一个人不行啊。”父亲边说边让我上车去，由他来指挥。

　　半小时后，我们回到了二企。父亲停下车，警告我：“新来的不是好东西，他揪辫子呢，一直盯着你不放。你见他就戴上帽子……”

　　我一边听着，一边正在想总算有这样的人出现了。自古以来的社会就是这样，小人层出不穷，看不惯别人逍遥自在，看不得别人的好就暗箭伤人者，喜欢用暴力毒打他人的施暴者……我应该见识过太多如此的人了。尤其是在学校，每个班总有几个人会成为这样的存在。

　　不过，我不惧怕他们。因为我压根就不想干这份工作，工作丢了也没关系，我死了也无所谓，活着就是件麻烦事……

　　你越拱火我越高兴。

　　前天又是我一个人开车，别人指挥，父亲去开另一辆车。那指挥跟我有过节，他路上不怎么说话，我还以为是新来的人，但看到他跟很多人打招呼，便猜测是那位抢我对讲机的肥胖男人。

　　他的指挥不怎么用心。值得敬佩的是，他上厕所直接在路边解决，还当着领导和我的面。实在有够厉害，如果是我一定紧张得尿不出来。他和领导聊得不亦乐乎，而我就在车里待着，坚决不出去。直到领导聊过天，看着我发呆，他一脸严肃，可能是想“你开车都进门架下面了，不继续工作吗？看着我们干嘛！还想不想干了？”

　　所以这时领导打开我的车门，用命运的语气说，“这架拉到钢材库。”便立即“砰”得一声关上门。随后他就站在车前，静静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把门架升起，然后倒车。显然，我倒车压根就是在作死，因为没人看着，我在车上也看不到外面情况，只能瞎倒。而后视镜只能看到一个，另一个被门框挡住了。

　　我开车倒了会，这段时间领导一直盯着，而那个指挥听到动静才反应过来。他让我停下，降下门架。他和领导解释了什么，又让我往前开，再升起门架，总之听他指挥照做就可以了。

　　漫长的工作即将结束，他让我熄火。我照做后，他又说把轮子回正，但车子已经熄火了，不过电源我懒得关，那得下车关。

　　于是他命令道：“发着车，轮子回正。”

　　我依旧照做，他满意极了，似乎很是得意。“熄火。”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车子熄火了。

　　昨天中午下雨，父亲的对讲机进水了。我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等他和我交换对讲机后，隔了会居然又恢复正常了。为此我还跑到他跟前去问：“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能听到。”之前用对讲机说过一次，他没回复。我好奇他为什么可以听见……

　　中午下雨，父亲早早开车去厂里给母亲送午饭了。我等到时间再走。好巧不巧，出门竟然赶上了下冰雹，天上掉下碎小的冰块砸得我异常狼狈，用手挡脸走了一路。当然这是平生第一次，我特意抽空，撩起身下的雨衣，用摄像头对着雨衣上残留凝结的冰块，拍照留恋，于一颗大树下。虽然枫树的叶子掉光了，但这颗树很耐寒，冬天还留有叶子。

　　昨天下午，冬雨让人直打哆嗦，父亲在家就吩咐我穿上雨靴，可到了外面才发现，雨靴不保暖，脚都冻坏了。

　　父亲在外面忍受风吹雨打，我在驾驶室里，他跟我说，“手被冻得连对讲机都拿不稳了。”他在工作的时候，傻傻站在雨里，又不戴手套，而我在他后面慢慢的开着车。父亲辛勤的付出并没有白费，领导们都看得见他工作时努力的样子。

　　工作结束后，我们吃过晚饭，等大路上下班的人群离开就又要上班了。夜色朦胧，那天下了雾的，空气中漂浮着白色的气体。

　　父亲让我进车里坐着，可以躲避寒风的侵袭，我断然拒绝，他提出一个建议，让我晚上开车，但我可不要。于是父子就这么聊了起来。

　　“晚上冷啊，老爸心疼你了！”

　　“我不想开车。”

　　“你现在后悔吧，这就是不好好学习的后果。你这吃苦不得吃一辈子，以后的生活难呢。”

　　我看他话里话外都是讥讽嘲笑我的意思，便开口说，“别说废话了。”

　　“而且你不知道吗？如果只看一个人学历的高低，就能赚多少钱，不是太蠢了么？”

　　“现在的社会上还有很多的人，都觉得学历很重要。我不知以前是不是也这样，但学历并不是一切，也有没学历的人也能取得一定的成绩。”

　　“我看现在像你这样的人，全都被人给洗脑了。他们口口声声说学历的重要性，而忽视其他问题，这才是最为可笑的。”

　　父亲闻言，笑道，“你以后也成为那样的人，一定能赚到大钱！”

　　我太了解自己的几斤几两了，自己一生就打算摆烂，能混一日是一日，奈何时间过得太慢，十年之后攒一笔钱后才能拥有自由，可现在就已经是站在悬崖边了。

　　那样的人无一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毕竟在这个学历为尊的世上，他们靠自己的手段和努力打下的江山和赚来的财富，本就来之不易。

　　“我不行。”

　　“为什么你不行？怎么就不行了？老爸我还有一份苦呢。”

　　“你行你来。不过你就算有这份苦，但到头来，还是一样的贫穷。”

　　“我也不行。老爸没文化……”

　　“我也一样。”

　　父子相视一笑。我笑得极为高兴，脚止不住的走来走去。

　　“你跑啥？不坐车里嘛，又不冷。”

　　“我坐久了屁股疼。”

　　“还有这话哪？老爸坐久了腰疼，不对啊，屁股上全是肉啊。”他的笑容渐渐消失，掀开里面的内衣，“我受凉了就肚子疼，现在肚子上还贴着暖宝宝，以前代驾骑车，风吹得厉害……”

　　我不知他说得真假，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父亲跟我说起中国历史的悠久，我却说起国内兴起传宗接代这种旧思想的可恶。

　　“我们国家有五千年历史呢！”

　　“没有，只有两千多年。”

　　“中国上下五千年，你没听说过吗？”

　　“那为什么现在是2023年？”

　　父亲结巴道：“……有历史记录的就两千多年，其他几千年，我们还是部落形式呢。比如尧、舜……”

　　“你怎么没把远古时期的猩猩算上，他们几千年前也快进化成人了。”

　　父亲叹道：“哎，人死了什么都没了，历史也一样。”

　　“人家经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就不懂了，人为什么就一定要结婚。传宗接代给你带来了什么？你生了孩子养不起那不害人么，何况孩子没有接受良好的教育，还不是重复上一辈人的苦难。”

　　“没办法啊。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思想，人活着这个世上唯一的证明就是后代。不然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样做才有你的后人、子孙后代。常说‘养儿防老’呢，我还指望你给我养老呢。”

　　“我早点死掉就好了。死了真好……实在是太好了。”

　　父亲一听，乐得咧嘴笑，他告诉我，“你死了我怎么办？”

　　回家后，母亲也听了我说死了真好之类的话，她倔犟地说：“儿子一定长命百岁。”她让我别再瞎说话了。我则重复着，一点也不怕自己一语成谶。倒不如说，我希望自己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