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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外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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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倪跟沈青木在拿电影取票码那会儿才互加了微信,微信于他们更多都是工作必用品,之前一直短信联系,也没想过加一个。
沈青木这晚回去,吃安眠药前想了想,放下药决定去睡客厅沙发。
很习惯性地先拿酒再打开电视,躺上沙发又很神经质地起起来把酒放回冰箱,把电视调到正常的频道。
拿出手机点进贺倪的微信,页面上只有几张取票码。
而加了微信之后,页面上的“正在输入中……”就时不时要弹一弹。
沥沥淅淅的雨声中,贺倪在他的小铁床上翻来覆去等了半天最后收到了一条开场即结束的:“晚安。”
贺倪把手机丢了蒙上被子,翻了翻身又骂咧咧地爬起来摸出手机回了一条:“……”
贺倪的微信名直接是全名,沈青木也一样。
他俩头像还是一个系列的,贺倪的头像是画在墙皮上的蝈蝈,沈青木的是画在英本课本上的蝈蝈,都是高中时期还在用Q|Q那会儿的头像。
聊天页面就特别像……以前。
常齐发来消息说了找公关撤贺倪那些视频的进度,主要是报告花了多少钱,沈青木回完常齐,顺手点进看那段视频。
视频清楚记录了贺倪画画时的样子,和路人的惊叹。
贺倪一直说没什么好看的,画得也不好,甚至从他的话语里,沈青木可以听出来他的羞愧。
画技也许退步了,但贺倪不知道他在下笔时自信依然扬在眉角,是熠熠生光的少年神采,掩盖了那部分为谋生而留在身上印迹。
油炸泥人:你从来不发朋友圈吗?
视频里弹出了新的消息,来自熟悉的昵称和头像,沈青木在回复之前也改了自己的昵称。
MU_:你想看什么?
油炸泥人:……
油炸泥人:看看有没有和前任的秀恩爱记录。
油炸泥人:删了?
MU_:没有
油炸泥人:哪个没有?
MU_:都没有。
油炸泥人:不能吧,你行情这么差?
MU_:你行情很好?
油炸泥人:没有。
油炸泥人:哪个都没有。
油炸泥人:你看看我朋友圈,也是一片空白。
MU_:看了。
油炸泥人:哦。
油炸泥人:谢谢你帮忙撤那些视频,明天请你吃饭。
MU_:不客气。
油炸泥人:你们在那个平台有认识的人吗?刚刚还飘在那个什么榜上面,一眨眼就没了,撤掉要花钱吗?
MU_:常齐认识的人多,不用花钱。
油炸泥人:那就好。
油炸泥人:也没什么好看的。
油炸泥人:王小九说你也上过那个什么榜?
油炸泥人:热搜榜。
油炸泥人:勉强当了回名人哈哈……
油炸泥人:睡了?
贺倪盯着手机页面许久,眉头拧着,等到“正在输入中……”再次出现,憋着气,期待着,但马上又蔫了。
沈青木回了一条冷冰冰的:早点休息,睡前不要玩手机。
果然连线上也是他大爷的忽冷忽热,贺倪心里骂着,丢了手机,睡。
沈青木小看了热心网友的挖掘能力,那条“最帅外卖小哥”撤下不到一小时,贺倪这个名字直接出现在实时上升榜。
这个社会是一张纵横交错的网,编织而起通过网线传播,轻易就能扒掉任何一个人的外衣。
最开始那段视频下有人认出了贺倪,是六中的校友,在评论下谈起贺倪。
会画画写字很好看的校草,后来退学了,因为家里开的黑心店好像害死了人,当时闹挺大的,全市都在抓严食品安全。
有人说,黑心店是真的,但去世的人是因为自己熊,吃路边果子食物中毒的。
接着讨论转移到新的链接上,像神经失常一样在派出所闹事的贺倪。
新的链接里,几张照片,贺倪被压在地上,挣扎着、怒吼着,绝望又奔溃,所有情绪里最清晰的是,他不能原谅自己走错的每一步。
那是被奶奶大姑偷走钱,报了警却一直都只有“回去等消息”的通知,焦躁之下掀了派出所的一张桌子。
掐头去尾的信息里,有人问,他经历了什么?
有人开始发六中校网里有关贺倪的照片。
带着故事色彩的新鲜事向来容易引起围观,特别这关系到一个少年颠覆性的命运转变。
多有看头。
当“贺倪”这个名字在实时榜越升越高时,贺倪曾经错过的美术展官方链接也被翻了出来,他的画拿过金奖,但无人领奖。
有人开始为他叹息。
在之后从视频社交软件里也翻出了两段视频。
一段是,几个醉酒客人调戏酒店迎宾,迎宾神色漠然,旁边的醉话一句一句说着:你长得真可口,上楼,这些都是你,伺候我们几个,爽了多少钱都给你加,你站这里多不合适,你啊就应该扒光了躺床上。
另一段是,古镇里的游客视频,两个小女生一边自拍录像一边讨论后边那家店有个好看的小哥哥。
然后小心翼翼过去问可以不可以录像,得到同意后把镜头转向那人,贺倪手里还拿着笔在画扇面,愣怔地冲镜头眨着眼问:拍我吗,不是拍扇子吗?
有人集合了所有的链接,关联起贺倪的生活转折,为他感到可惜,甚至有人发动着要找到他,要给他捐钱。
但……
那是贺倪迈了很久才走出一小步的坎,是他绝对不愿再多回望的过去。
沈青木忍着情绪看完,联系王小九让他告知身边的人不要去打扰贺倪,至少让贺倪安稳睡过今夜。
常齐打来电话说,热度上去了,还是一个素人,再突然撤热搜讨论度会更高的。
他和常齐保持了很久的通话,商量着办法,花钱找关系托人,希望能天亮之前把那些视频链接都屏蔽掉。
通电话没能察觉,挂断之后沈青木才发现周围陷入的静,仿佛是他失明的时候被黑暗笼罩着才会出现的恐惧感。
他又打开电视,将声音调大最大,躺回沙发,终是不能入眠的。
沈青木脑海中一直在拉扯的是,重逢后这段时间里,贺倪每一次笑的样子,讲话带着笑意,不高兴的、很勉强的也会先笑,醉到不省人事时也是笑,笑着说他不想活得这么差劲的。
贺倪的傲从来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