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亲我的时候要把眼睛闭好！》养春

6、06

　　01
　　围巾小姐今天有一场相亲。

　　尽管脑袋里装着这样的想法——
　　一个人也很好啊，睡姿太差会打扰别人，性格不合吵架就太难看了。

　　但是鉴于母亲昨天提着她的耳朵吼了很久，她只得含着眼泪很没出息地连连答应。

　　“千万不可以忘记今天的约会——”母亲在清晨这样扯着嗓子，想到什么，狐疑道，“你该不会还没有醒吧？”
　　“啊……什么……”围巾小姐还有些迷糊，话到一半又赶忙换了个口吻，“记得的，才没有……已经起了。”
　　她一只手拿着座机话筒，一只手拼命揉着眼睛，努力伪装出清醒的样子。

　　等母亲挂了电话，围巾小姐“咔哒”放下话筒，烦恼地“呜呜”两声，闭着眼睛将自己卷成毛线团在床上滚来滚去。

　　真讨厌，一个周末泡汤了。
　　围巾小姐睁开眼睛，公寓的窗户被阳光勾勒出一些鎏金线条，折射小小的光点，邻居家的爬藤花垂下细细的须，青嫩地蜷曲，一切看上去都是很温暖灿烂的样子。
　　——真讨厌，一个美好的周末泡汤了。
　　围巾小姐心情沉重地做了补充。

　　她沉重地滚落在地，沉重地去了厨房给自己煮了萝卜面条汤，沉重地一边吸气一边加了很多辣椒喝完，最后沉重地把自己扔到桌子表面。

　　“至少，要显得稍微体面一点。”
　　围巾小姐用蒸汽熨斗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每一根线都熨得平平整整，这让她的心情好受很多。

　　围巾小姐正是适婚年龄，相貌、履历、家境平平，稀里糊涂地毕业、找工作，现在又要稀里糊涂地去相亲了。
　　她拍拍自己的脸颊，闭着眼睛：“振作起来。”

　　不过出门时，在电梯里意外碰到了一位外形和气质都满分的邻居，围巾小姐还是忍不住羞愧地低下了头。

　　02

　　相亲地点是在一家安静的咖啡店。
　　围巾小姐提前了半个小时到的，但没想到坐下不久，就听见了脚步声。
　　她捏着咖啡杯，小心地抬头看了眼。

　　她看到一张年轻但不苟言笑的脸。对方穿着剪裁合适的西装，看上去就是很厉害的职场人士。
　　“您好。”西装小姐开口。
　　围巾小姐紧张地起身，傻里傻气地支吾了好一会儿，最后快要哭出来一样道：“您也好。”
　　等稀里糊涂地坐下，围巾小姐懊恼地捏了下自己的手心。
　　太不成样子了。

　　但西装小姐比看上去好相处很多。
　　她的话很少，却总是耐心地引导话题，围巾小姐渐渐放松下来，甚至忍不住分享了自己的糗事。
　　比如因为胆子太小，所以每次晚上下班，都要和妈妈打电话才敢进屋。
　　比如很不擅长社交，妈妈又实在担心，所以她只好在网上花钱请人和自己聊天假装是自己的朋友。

　　“可能是我太无趣了……”围巾小姐释然又难堪地回忆，手指捏着咖啡勺，“所以，即便是花钱，也很难有朋友。”

　　话音落下，围巾小姐心里就感觉不妙。
　　果然，等了好久，也没见西装小姐有任何反应。

　　肯定……是觉得不耐烦了吧。
　　明明是相亲，怎么老是说这种扫兴的事。
　　不要因为对方好说话就忘乎所以啊。
　　围巾小姐不安地看向西装小姐。

　　谁知，一直安静端坐的西装小姐突然站起身。
　　又搞砸了。
　　围巾小姐内心浮起无措，眼睛也开始变红。

　　“对……对不起……”围巾小姐开口。
　　“对不起。”另一道声音同时响起。

　　诶？
　　围巾小姐诧异地和西装小姐对视了。
　　“很抱歉。”西装小姐轻轻皱着眉头，“我为了自己的工作，让您迁就我的时间。”
　　她认真地看向围巾小姐：“天已经很晚了，您一个人回家会害怕的吧。”
　　她礼貌地征询围巾小姐的意见：“我送您回家好吗？”

　　03
　　简直……像做梦一样。
　　围巾小姐看着已经合好的房门，耳边好像还留有西装小姐的那句“晚安”。
　　没有被挑刺、没有被指责，好像就只是两位认识很久的朋友一起出去吃了晚饭，而对方也好心地陪伴自己回家。
　　围巾小姐洗漱之后，躺在被窝里，戳进微信里新加好友的头像。
　　放大、缩小。
　　对话框里是十分钟前的一句询问：“请问下周还可以和您一起约会吗？”
　　以及一句迫不及待的回应：“当然可以！”
　　围巾小姐看了会，脸慢慢烫了起来。

　　04
　　总之……好像莫名其妙做了朋友。
　　从第一次相亲之后，围巾小姐和西装小姐保持着每周聚餐两次的频率。
　　而每次用过餐，她们会在附近的商场逛一圈，坐在广场长椅看小孩子学骑车和滑板，之后，再由西装小姐将围巾小姐送回家。

　　围巾小姐送西装小姐自己织的杯垫、手套，西装小姐则会给围巾小姐的公寓添上新的花束。
　　母亲打来电话：“你们在谈恋爱吗？”
　　围巾小姐红了脸，但过了很久还是慢慢摇了摇头，牙齿轻咬在嘴唇。
　　应该……只是朋友吧。
　　西装小姐，好像并没有和她进一步亲近的意思。

　　围巾小姐用被子捂住脸，沮丧地想，像她这样平凡、给人带去麻烦的人，可能很难有人会喜欢。

　　05
　　围巾小姐很珍惜她的新朋友。
　　她绞尽脑汁地想要对西装小姐好，笨拙地邀请对方来自己的公寓做客。
　　公寓会不会太小……冰箱贴和沙发套好像也太幼稚。
　　围巾小姐请了人家进来才开始提心吊胆。

　　但西装小姐并没有在意这些。
　　她夸奖围巾小姐甜点做得很好吃，并且和她挤在狭小的厨房一起洗了碗。
　　“多谢款待。”她在微信上这样告诉围巾小姐。
　　她提出请求：“请问明天我还可以来吗？”
　　当然可以！围巾小姐回复。

　　不过第二天傍晚，西装小姐敲门时，并没有如预料般看到羞红了脸邀请她进门的围巾小姐。
　　发生了什么吗？
　　西装小姐站在门口，打了电话给围巾小姐。

　　谢天谢地，电话接通了。
　　但围巾小姐的状态好像很糟糕。
　　她忍着哭腔和西装小姐说：“对不起，我不小心发生了车祸，刚刚才借到手机装上电话卡，对不起，今天可能不能邀请你做客了。”

　　西装小姐皱眉，现在难道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明明围巾小姐的身体状况才更重要，但她并没有说自己到底伤到哪里。
　　西装小姐决定自己去看。

　　是……伤到了脚踝。
　　医生包扎的时候，围巾小姐紧紧闭着眼睛，把头埋在西装小姐怀里。

　　她害怕极了，所以一直到西装小姐抱着她上了出租车，都没有反应过来。
　　围巾小姐哭了太久，眼泪顺着脸颊向下流。
　　她窝在西装小姐的怀里，团成小小的毛线球，抽噎着说不出话。

　　这是一种近乎撒娇的姿态。
　　变成脆弱柔软的形状，连句话都说不好，只会掉眼泪——只有小孩子才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家长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情。

　　下了车，看到熟悉的公寓时，围巾小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她羞耻又愧疚地连连向西装小姐道歉。

　　西装小姐身上剪裁妥帖的西装因为抱着围巾小姐，而被揉得皱巴巴的。
　　“对……对不起……”她又很想哭了，但努力忍住。
　　真是的，一直都在道歉，真不像话啊。
　　“我没问题的，一路上辛苦您了，我自己可以的。”围巾小姐想要自己走路。

　　意外的是，一向好说话的西装小姐却并没有顺她心意的打算。
　　西装小姐抿着唇，在她腿弯的手反而收紧了。

　　围巾小姐在西装小姐的怀里拿出钥匙，打开门。
　　她已经羞愧地抬不起头。
　　西装小姐将她小心抱至屋内沙发。

　　“可能会很冒犯……”
　　西装小姐半蹲着平视围巾小姐，像是深思熟虑很久，轻声措辞，“请问，我是不是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呢？”

　　什……什么？
　　围巾小姐睁圆了眼睛。
　　“怎么会……”

　　“那您为什么抗拒和我亲近呢？”
　　自己想说的话，被心底倾慕的对象说出口，围巾小姐迟钝地感到大脑变成空白。

　　“明明已经认识大半年了，但我和您连牵手都没有过。”
　　西装小姐下定决心般，小心将围巾小姐的手放在自己手里。
　　“很抱歉，我应该再耐心一点的……”
　　她认真地看向围巾小姐：“但，我真的很喜欢您，您可以和我交往吗？”

　　像小动物一样热衷晒太阳的围巾小姐，可爱又生动有趣，会把家里布置得温馨，总是露出各种让人喜爱的小表情，有着很强的感染力，哪怕只是和她相处一小会儿，心里也会变得平静松弛。
　　可能是魔法吧。
　　独属于围巾小姐的超级魔法。
　　总是能让西装小姐在忙碌枯燥的生活中感到期待和快乐。

　　西装小姐在寂静无声的等待中，听到很轻又羞涩的回应：“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