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心》顾小离。

2、章二

　　2月23日，五道口电影院。

　　“哎呀……这下可怎么办才好。”林照春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左手还抓着手机。欧阳步刚刚打来电话说晚上临时要加班，不能一起看电影了。“但是……”，视线又转向右手还拿着的电影票，“这可是我排了二十多分钟的队才买的票啊！难道就这样浪费掉吗！”

　　林照春不甘地撇撇嘴，开始翻着手机的通讯录。

　　除去工作交流的同事ABC，再跳过猜也知道现在在其他地方鬼混/工作的损友DEF，最后在“黎敬兴”的名字上停了下来。

　　左手大拇指正放在绿色的通话键上，林照春却突然犹豫了。

　　黎敬兴接到林照春短信的时候在对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发呆。黎敬兴懒得开灯，于是整个房间都暗着，就亮着笔记本屏幕蓝幽幽的光。为了不吵着黎桦，暂且把音响也当是个摆设。

　　听到短信铃声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正在写作业的黎桦，直接走到茶几边上拿起手机就塞黎敬兴手里。黎敬兴迟钝地看看手里的手机，又看看黎桦。黎桦又坐回椅子上接着写作业，冷着脸皱着眉继续思考题目；一看就知道在写数学作业。

　　黎敬兴这才发现手机显示一条新短信，发信人姓名那栏写着“林照春”。

　　“……还不到七点，干嘛呢……”黎敬兴疑惑地按下确认间打开短信，只有“我在五道口电影院。出来一起看电影~”两行字。看到末尾的波浪号他嘴角不禁抽搐了下，然后又把目光投向黎桦——这样不是又要放黎桦一个人在家么？

　　黎桦被他盯得难受，不禁抬起头问了句你干嘛呢。

　　黎敬兴波澜不惊地回了句有人请我看电影。

　　“是商若海？”他又看到黎桦皱起眉了，哎……还是非好感么。

　　“不是……，”黎敬兴莫名地有些忸怩，“是上次一起喝酒认识的男人。”

　　黎桦的眉头立即舒展开来，拉开嘴角笑了笑：“那你去呗，一男人怕啥呀。”

　　黎敬兴心里默念着怕你呢，但嘴上并未接话，黎桦的非好感只对商若海一个人。想到上次回到家时家里的低气温他就忍不住头疼，明里暗里也问过几次为什么，黎桦打着哈哈也就过去了——他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自己也就真的什么也知道不了。

　　他边想着边套上外套换上鞋，交代了几句“作业没写完不准玩电脑”之类的话，便急匆匆地往电影院赶。

　　黎敬兴到的时候林照春正一个人略显不耐烦地蹲在电影院门口，冷不防一抬头两人视线刚好对上，黎敬兴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林照春倒是很自然，站起身拉着他就往检票口走，一边还抱怨着说慢死了电影都开场了云云。

　　黎敬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林照春一直拉到位置上坐下，这才发觉林照春没拉着他的左手居然拿着一桶爆米花，还用手肘夹着两瓶绿茶。

　　——看来真的是等很久了啊。黎敬兴不禁有些内疚。二月末绝对算不上气温宜人，白天阳光照着都还觉得有些冷，何况大晚上的在电影院门口吹寒风，亏得林照春等得下去。

　　收回心思又把注意力投向银幕。

　　是名叫《全城热恋》的电影，看名字就知道是典型的爱情片。黎敬兴也没问为什么要请他看这种片子，就是静静地看着。银幕上的男男女女，大部分都是叫得出名字的明星，还有几位大牌，要是集体亮相能上好几版头条，却冠上普通的姓名演着普通人的普通故事。

　　几个故事的交叉叙述有些乱，此外清晰的只有林照春的手伸过来抓爆米花吃的声响。身边大部分都是情侣，不然就是三三两两的学生。黎敬兴觉得两个奔三的大男人夹在一堆年轻人中间看这种爱情片实在是有些说不出的突兀。

　　电影并不是很长，而结局都算美好。

　　灯亮的时候林照春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拍拍黎敬兴肩膀，说好看吧。黎敬兴对乍然亮起的灯光还是有些不适应，揉了揉眼睛回答说还不错。

　　出了电影院已经十点半了，林照春买了两杯热牛奶，领着黎敬兴找了个小公园坐下。

　　两个人握着牛奶面面相觑了会儿，还是林照春先开了口。

　　“其实吧……，今天是要和小步一起看电影的。但是我买完票的时候她又打电话来说临时要加班，赶不过来了。……后来我翻通讯录就想到你了，我那时候还蹲电影院门口猜你会不会来呢。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黎敬兴喝着牛奶，点点头或是嗯、喔地附和着，心里却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我也没多想请小步看。但是她老跟我说情侣就要做点情侣该做的事，约会逛街看电影，我能陪着做的都做了，她还老埋汰我，”说到这里林照春不禁叹了口气，话题又绕到家里的那只小的，“……哎你说，小步每次都提好多好吃的去找小煌，怎么小煌就是那么讨厌她呢……”

　　“黎桦也不喜欢若海。”大概是有了相同的经历，黎敬兴皱了皱眉应声道，又像是突然意识到对方不知道黎桦是谁，紧接着补充着：“黎桦，我侄子。黎明的黎，白桦树的桦。”

　　“没想到家里都有小的啊。”林照春神色苦恼地又端起牛奶喝了口，又似想到了什么一样笑了出来：“管~他们呢，他们玩他们的低气压，我们看我们的电影唠我们的嗑喝我们的牛奶就好，你说是吧？”

　　黎敬兴看着林照春闪闪发亮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跟着点了点头。

　　3月5日，黎家。

　　黎敬兴挂了电话，忍不住叹了口气：“若海，不用折腾了，黎桦说他今天不回来吃了。”

　　商若海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啊？你说什么抽油烟机太大声了我没听到。”

　　“我说……黎桦说他今天不回来吃饭了。”黎敬兴大声了些，又重复了一遍。

　　那边便没有了回话，几秒后听到关闭炉子的声音，再接着抽油烟机也停止了低鸣，商若海边从厨房走出来边卸下围裙，把围裙丢一边，一屁股坐沙发上就瞪着黎敬兴。

　　黎敬兴低着头，没敢看她。

　　商若海的怒气很明显，因为什么他也很知道。“就是说……，我为了他一下班就跑去买菜做饭跟别人问东问西讨教那些菜怎么做，这些都白费了？”商若海最终还是克制不住。

　　“若海，你听我说……”黎敬兴忙解释，但话到一半就被商若海打断了。

　　“说？说什么？说他是因为我在场所以才不回来吃饭的吗？！”商若海站起身来。

　　黎敬兴没有回话，因为商若海不巧说中了。他本来想瞒着黎桦商若海在，但是叮嘱他早点回家的话刚出口，黎桦就猜到不对劲，接着就顺理成章地猜到商若海在自己家里，再接着就听到了“一看就知道是临时编出来的”的借口，黎桦说他今天不回家吃了。

　　偏偏黎敬兴还没他办法，要让黎桦硬去接受他不喜欢的人，那对黎桦也实在太残忍了些。

　　“黎敬兴，我做这么多是为了谁？不就是想着以后能和你一起好好过日子，才去讨好黎桦的吗？你好好想想清楚吧。要不咱俩掰，你和黎桦继续过你的单身日子去；要不你就让黎桦好好接受我，让他别整天拿他那张冰山脸对着我，我受不了。”商若海说完又停了下，看了看低着头还是没说话的黎敬兴，火气上涌，抓着自己的小包穿上跟鞋摔门就走。

　　黎敬兴在听到关门声之后抬起了头，空气中流动着的静谧突然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站起身来，走到厨房准备收拾。商若海已经炒好了一个菜，放在桌上用盘子倒扣盖着，一旁还有洗好了收拾干净了的食材；都是黎桦喜欢的菜色。黎敬兴顿了顿，又看了看握在左手的手机，叫黎桦回来吃饭是不可能的了，商若海这一走也别想她再回来。

　　思索了一番决定叫林照春一起来解决这些，打通了电话又让他再拎些啤酒过来。

　　黎敬兴又认真地觉得黎桦和商若海这么折腾下去自己真的会未老先衰的。

　　摆好饭菜又下楼去接林照春，林照春倒是没什么变，一开门看到一桌的饭菜小惊讶了一番，接着拍着黎敬兴的肩膀说真贤惠呀。黎敬兴嘴角一抽搐也没再接话，拿了拖鞋给林照春换上就开了电视自个儿坐沙发上。

　　林照春拎着啤酒放桌上，坐黎敬兴边上温暖地笑了笑，说有啥感情上的烦恼呀跟哥说吧。

　　黎敬兴瞄瞄电视，又盯着林照春的笑脸看了几秒，然后就把商若海的事说了一遍。

　　“啊，原来是这样啊——”林照春说着开了一罐啤酒，递给黎敬兴，自己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罐，“你也别太纠结了，我家小的也不喜欢小步，哎你说，到底是为什么呢……小步说不上很漂亮，但也能迷倒我们公司好几个男的啊！难道小煌嫉妒比他可爱的人……不对不对，怎么可能呢，小步绝对没他可爱啊，……”接着便自己滔滔不绝起来。

　　黎敬兴也不觉得烦，就喝着啤酒安静地听着。

　　“非要我在小步和小煌之间做个选择，我肯定会选小煌啊。毕竟这孩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呢。”林照春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闪了闪，浑身都沾着酒意，“你说是吧？如果黎桦和商若海非要你选一个，肯定要选黎桦的吧，就算不是自己的儿子也会选他的吧。”

　　黎敬兴低头想了想，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自己心里是更偏向黎桦一些的。

　　黎敬兴仰头半躺在沙发上。那小子天天没少给他气受，但是这么久以来早就把他当做自己不可或缺的家人了，要是黎桦哪天又搬出去……真是不敢想啊。偏了偏头，林照春还是在说些什么，已经有些醉了的样子。这种心情……能理解的似乎只有林照春一个人吧。

　　黎敬兴自嘲地笑了笑，又开了一罐啤酒就往嘴里灌。

　　时钟走到十点三十五分，传来开门的声音。

　　虽然猜也知道是黎桦回来了，但是黎敬兴还是随着声响偏头看门。果然是黎桦，开了门什么也没说，拿了双拖鞋穿上，又低着头蹲下身收拾门口乱七八糟的鞋子。在看到林照春的鞋子的时候错愕了一下，然后才抬头看沙发上醉醺醺的两个男人。

　　林照春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黎敬兴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让黎桦别说话。

　　黎桦点点头，径直走向饮水机倒了杯冰水放到黎敬兴的面前，用唇语问了句要不要喝点茶。黎敬兴头有点痛，但是还是不想喝那么苦的东西，就摇摇头。然后指了指林照春，黎桦会意地点头，和黎敬兴一起架起林照春就往卧室里送。最后黎敬兴替林照春脱了外套盖好被子，才领着黎桦一起收拾一桌的残羹剩饭。

　　黎桦一边收着空罐子一边问说商若海呢。

　　黎敬兴不禁扶额：“还不是因为你！什么临时的篮球比赛啊……一看就知道是随口编的。”

　　黎桦笑出声来，又被黎敬兴狠瞪一眼，抿抿嘴收声，指了指卧室的方向：“请你看电影的？”

　　“是啊，人挺不错的。叫林照春，你叫他林叔就好。”黎敬兴忙着把剩菜收进冰箱，沉静了一会儿没听到黎桦的回答，又转头看了看手脚利落的黎桦，“不讨厌他？”

　　“当然不讨厌。”黎桦又笑开了，神情颇有几分揶揄。

　　黎敬兴松了口气，催促着黎桦说不早了快去洗洗睡吧，又拿起林照春的手机往林小煌的手机发了条短信，这才把黎桦倒的那杯冰水饮尽，感觉冰凉的水缓缓地从喉咙滑向食道再滑向胃，顿时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

　　林照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先是被周身陌生的味道和陌生的房间布局吓了一跳，然后立马反应过来这是黎敬兴的家。拿过自己在一旁整齐地叠好了的外套穿上，林照春迷迷糊糊地就往外走。

　　迎接他的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子，肤色白皙得像个女人，五官都算漂亮，也都是冷冷的色泽；他看到自己先是一愣，然后笑开说：“林叔你醒了啊，我是黎桦。”

　　林照春被他笑容灿烂得有些愣神，“笑和不笑完全不是同个样子嘛……”

　　“啊？什么？”黎桦没听清林照春的小声念叨，追问了句。

　　林照春忙说没有没有，然后手上就被黎桦塞过一杯冰水。

　　“早餐在桌上，叔叔他出去了，让我等等送林叔到门口。”黎桦还是保持着那个笑容，转身坐在沙发上，“早餐是我做的，不怎么丰盛，林叔不要嫌弃呀。”

　　“啊，不会不会。”林照春吃着早餐，莫名地觉得自己就变成被动的那个了。又忍不住瞄了瞄正在一旁皱着眉摆弄着mp3的黎桦；……这安静的性格还真像黎敬兴啊。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个短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