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海》阿禹有风

48、048

　　—
　　沈迟绪的心情这几天一直都很低沉，不管是傅连生还是顾淮她都不想多搭理，反正现在他们都挺烦的。不过今天很出奇的是周简居然给自己发了消息打了电话，这倒是意外。

　　临近下班，他今天是来医院拿药的，出了医院大门他也还是给她打了个电话。周简就在医院门口，他想请她吃个饭，也是有事跟她说，本来他也只是抱着一点希望，却真没想到沈迟绪会答应。

　　吃饭的地方就只是一个小餐馆。

　　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所以来吃饭的人也不少。

　　这是个火锅店，光是走近这条街沈迟绪的五官和神经就已经被这样的麻辣鲜香给刺激到了，人声嘈杂，她看着桌上锅内翻腾的火浪突然是想到了火山爆发，这两者也有相似处。

　　周简拿纸给她擦干净了她这方的桌子和碗筷，拿开水还烫了烫，知道她是医生，讲干净，有洁癖，他也尊重。只是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沈迟绪还有些不适应。

　　“我也没想到你还是愿意来的。”
　　周简边说也边倒了些肉进去，沈迟绪口味清淡，他点的都是清汤和红汤锅。只是她没多说，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是不想再看见顾淮或者是傅连生而已。

　　她现在真的不想再搭理他们，因为他们真的很烦。

　　周简抬头多看了看她的神色，发觉她似乎不咋高兴。

　　“今天这顿我请你，你不用这么挂脸，你不用付账。”他还倒了杯啤酒给她，他自己已经喝了两杯，这鲜香的火锅味和啤酒味也足够诱惑人心。

　　“我不喝酒。”沈迟绪还是直接伸手推走了这杯啤酒，她不会喝酒，也不喜欢喝酒，无论是什么酒种都一样。

　　周简听了也欣然点头，示意她做主。
　　桌上还有热水，她自己倒了一杯在喝。

　　“就算你没钱这顿我也请得起。”沈迟绪这句像是在跟他开玩笑，周简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她当然是有钱，比自己有钱。

　　“顾淮是回来了吗？刚刚我在医院好像看见了他，那背影觉得像他。”他只是随口一提，只是想求证，毕竟从前也是认识的。沈迟绪犹豫了会儿，还是点了点头，或许他刚刚看见的就是顾淮。

　　“呵，没想到我还能看见他。”周简也很吃惊，没想到会再见着他，这算起来都有好几年没见过了，他怕是也一直没有回来过吧。

　　“我还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呢。”他这样提着也是无意，只是想感叹一下过去的事，那个时候也还以为毕业了还能吃到他们的喜酒呢。

　　周简这阵的话有些密，沈迟绪依旧没出声，只是低头吃着东西，她不喜辣，吃的也只是清汤。

　　“我不是故意要提他的。”
　　他也很清楚沈迟绪和顾淮之间的关系，话也放缓了很多，比起之前那个样子他现在已经收敛了很多了。怕她误会，他还是略略心虚的解释了一句，只是沈迟绪也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她没有在意，他不需要这样避讳。

　　“我也没说什么啊。”

　　两人有份对视，周简也觉得很奇怪，还是极快的转了眼去。

　　“你今天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沈迟绪还是问着了这个正事，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请自己吃饭呢，公事公办，她也不想多拖沓，之前明明也跟他说过他们之间已经了断了。

　　“你不会又是惹了什么麻烦吧？”她还是很明确的表示了态度，要钱没有，她也不会再帮他了。只是周简再看着她这个紧绷敏感的神色也笑了笑，解释自己没有惹祸，不是坏事。

　　“沈医生，你放心，我今天不是来向你借钱的，我是来还钱的。”周简直白的表明了来意，他哪里是来借钱的，明明就是还人情。

　　“还钱？”
　　“你什么意思？”

　　难道是之前那个三万块钱的补偿款？

　　但沈迟绪没怎么相信，却又见着周简从自己衣服的内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袋，她的心才慢慢安定了些。

　　“你哪里来的钱？”
　　她看了看这钱，里头的数额刚好是一万。

　　周简低头还在吃东西，刚趁着热嚼进去了一块肉，他没说话，但沈迟绪对这个钱还保持怀疑，她不想不明不白的，这样也不安心。只是他没有好的学历，也没有一份高薪的工作，她不是不清楚他的情况。

　　“这只是一部分，之后我会将三万块钱都还给你的。”周简也表了态，他会努力将三万块钱都还给她的，自己的错还是要自己承担，这才是成年人的丛林法则。

　　桌上火锅里的小浪花还很明显，沈迟绪的鼻尖还涌动有股香菜味。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收这个钱，“我说过了，你不用还这个钱，就当是我们之间的了断。”她是按照了他的逻辑，反正他一直都觉得他父亲的事也跟沈海舟有关。

　　沈迟绪将信封还给了他，她没有打算要回这个钱，她保持沉默，只是在吃菜。也是很久都没有吃过火锅了，但她也实在是不能太吃辣。

　　“拿着吧，你比我更需要。”
　　周简还是再推给了她，知道她还要养家，她更需要这个钱。其实前两天他路过了沈家，看见奶奶坐在院子里浇花心里也有份触动，或许也可以说是羡慕。

　　“奶奶最近好吗？”周简极快的再转移了话题，他问起了奶奶，沈迟绪轻轻点头，回着奶奶没事，大家都没事。

　　“沈医生，其实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话毕，他再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只是说起了这个她也没看他，还在继续吃着。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所以我也不应该说那样过分的话。”

　　“沈医生，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周简再回想起了之前的事，是觉得他们都有同样的遭遇，所以心情都一样，都还是能互相理解的。但沈迟绪还是被他这几句话给激着了，又连着质问他们俩究竟哪里一样，她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觉得过。

　　“一样？什么一样？”
　　“就你之前干的那些事难道也是我会做出来的吗？这话你说差了。”

　　沈迟绪还是摆着了一副稍显冷漠的神色，眼神有惑，又看向了他的眼睛，他是心虚了。

　　“而且我也很疑惑你为什么突然就转变了对我的态度？”还要还钱？她都还以为他是被谁给夺舍了呢，这不是本性。说完了这几句话沈迟绪也没再吃了，其实她的胃口不大，还觉得气味很呛。

　　“周简，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她还在追问，这样一究到底的态度周简可真是有些招架不住，也比不过她的认真。

　　“哈哈哈。”他微微一笑，还有心思来逗趣。
　　“沈医生，我看你不应该去做医生，你应该去做律师，你这个嘴皮子是挺厉害的。”这句只是玩笑话，但沈迟绪却也没笑，她虽不是个律师但也刚好认识另外一个非常有能力的美女律师，许司沫，她曾向她做过法律咨询，现在也还保持着联系。

　　“我不喜欢跟别人多废话。”沈迟绪还是神色淡漠，她也只是奇怪而已，更多是好奇心，但不想讲也算了，她没打算追问到底。

　　“我只是觉得三万块钱应该还不足以让你放弃你之前的那般生活和思想吧？”若是三万块钱就可以净化一个人那寺庙里烧的就不是香而应该是钱了。

　　沈迟绪虽是个绝对理智的理工女，但这肚子里的文采墨水也当真不少，随便捡起一两句来就可以回怼别人的话了，所以她有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脾气不太好，其实也不温柔。

　　周简听懂后也难为的再笑了笑，也责怪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博士辩论呢，那不是自讨苦吃嘛。

　　“沈医生是觉得我没有再变成一个好人的权利了吗？”他也自嘲，他们虽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可却是云泥之别，其实也不能说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一点她没错。

　　沈迟绪是社会优秀医生，但他只是一个混日子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惊讶罢了。”
　　“你想多了。”

　　她还是收回了自己的话，还是觉得火锅好吃，旁的就不管了。

　　-
　　周简将信封袋塞给了她之后自己便走了，沈迟绪自己坐了公交回去，只是回家的时候顾淮却还没走，他果然是来蹭饭的。她先放了东西，闻见了自己身上的火锅味也换了衣裳，喷了点香水。

　　顾淮陪着奶奶喝了会儿茶，又跟她聊了会儿，见着天黑才说要回去了，他也只是担心，最近沈迟绪的情绪似乎不大好，他注意到了。

　　老惯例，沈迟绪还是送了他出门。
　　顾淮跟她走在街上，他们之间更多的还是沉默。

　　“阿绪，你最近似乎都不咋高兴？”他还是张口问了这句，他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让她误会了，但沈迟绪没点头没摇头，她也很难说清楚。

　　“阿绪，我……”顾淮还想再说一句什么，沈迟绪突然又停住了脚，忽而也很想问问他，想问个明白。

　　“顾淮，你为什么要回来？”趁着脑袋还没彻底昏沉的时候她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直言自从他再出现在她的眼前后她就有这个疑问，深埋于心，一直根深蒂固。

　　这刻还是质问，所以路灯显得不够温柔，他们身边还是冷冽的风。

　　顾淮垂手站在她跟前，又看向了她的眼睛，明白她很想知道这个答案，“我想和你重新开始。”他很认真的说了实话，如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回国的。

　　他想向她证明他心里是还念着她的。
　　但沈迟绪听了还只是低头，一见着他她便会想起阮稚渔跟自己说过的话，两个人还自相矛盾。

　　“顾淮，我现在没有办法相信你说的话了。”
　　“毕竟我们都不是单纯的学生了，那点甜言蜜语也不能打动我。”她在尽力保持清醒，但心里真有阵难受，她很想逼问他，他到底是将她视作什么了，只是话到了嘴边她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她有些在退缩，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更不明白这是不是自己对他有情的一点边角料表示，有些，但也不多了。

　　“阿绪，我知道。”顾淮也是够明白，她其实没有十足的安全感。

　　“但我是真心的，若是你愿意现在我们就可以去登记结婚，我们在一起吧？好吗？”他直接再说了狠话，明示她可以选择跟他在一起，他会给足她安全感的。

　　他们其实是很相似的人，所以世界也是相通的。

　　这下沈迟绪听着结婚的字眼也很吃惊，她好似脑袋上被敲了一棒，还有些疼呢，她转头一笑，也像是在嘲笑自己。顾淮还等着她的回答，沈迟绪收敛了些刚刚的情绪又抬起了头，认真回道，“顾淮，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原地等你的。”

　　她仿佛也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沈迟绪一直都保持着清醒，但心里也很纠结，因为现在人就站在她的眼前，她只要一伸手就可触及，但是却也觉得这都是虚幻。

　　沈迟绪一说了这话，顾淮也泄了气。

　　“如果你选择现在跟我在一起，那你在美国的事业怎么办？”她也学会了比较，孰轻孰重不过都只是一个选择而已，沈迟绪一直看着他，顾淮听了这茬也没有说话，他的反应也已经给出了一个答案。

　　“你看，都不用我多说你已经有了选择，就像当初高考结束一样，我们都已经做了自己的选择了。”既然做了又何必再多回头，沈迟绪这一说完转身就要走，顾淮却伸手一把拉住了她，他还是舍不得她。

　　“可是我们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比当时更有选择的余地了。”他还很用力，她也没有挣脱开。

　　“如果你答应，我会选择留在你身边，我们不会再错过了。”顾淮还着急辩解，他这次回来已经考虑过了这件事。

　　“阿绪，你心里是有我的，我们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了。”他再往前走了一步，再贴近了她，沈迟绪还只是低头不语。

　　“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你，好吗？”谈及弥补，他是在说起往事，他们毕竟也认识很久了，算是青梅竹马，这明明也是一份很好的回忆。

　　“我……”她的话还没完全说出来，顾淮已经抱住了她，沈迟绪靠在他的怀里也感受到了他的体温，有那么一瞬心里也真涌起了旧爱重拾的欢喜和圆满，好似那一块遗憾都被填满了，她没有再觉得苦了。

　　顾淮的头搭在了她的肩上，沈迟绪仍旧没有回应，她只是这样安静的站着，双手自然垂下，也没有抱住他，没有给同样的回应。他很用力，是生怕她也会瞬时消失了一般。

　　“阿绪，如果你还愿意接受我，我也会立刻去跟奶奶说清楚。”他这是认真的，沈迟绪听到了这里才又慢慢的抬起了头来看着他，她的眼尾有些见红，明明不想含泪，但也控制不住。

　　或许能够有缘分再走在一起也是另外一种幸运。

　　沈迟绪张口还想再说一句什么，顾淮看向了她的眼睛随后又吻了吻她的额头，足够缱绻，带着了十分的爱意。

　　“阿绪，我喜欢你。”
　　他的这一句告白很熟悉，但沈迟绪脑子里还很混乱，明明她是想忘记的，但他又要她想起来，连他的鼻子边都还有她身上的香水味。

　　她还能说什么，心里的防线已经不稳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