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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10.4 ...

  •   中心藏之
      文/点皙
      (一)时光晕染,似乎仅仅是在我们的笑闹中长大。此刻,岁月,静好。
      说到我,不可避免的会谈到顾欣。
      “姜修和顾欣这两个小丫头片子,就像是连体婴儿一样。”这是顾奶奶对我和顾欣的评价。我和顾欣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家住得近,爸爸妈妈又都是同学,我们也顺理成章的走的很近。至少,在我记事之前的幼儿班,我们都是一起读的。平时,都是今天住我家,明天住到她家。至今,我还保留着一张妈妈偷拍的,我和顾欣熟睡的照片——两张粉嫩嫩的小脸挨在一起,一如记忆中的天真与可爱。
      “欣欣,时间到了,你去琴房练琴。”我提醒客厅里看电视看得正欢的顾欣。她嘟哝一声:“你也快去练字,不然晚上我们谁都没得玩了。”说来奇怪,从小学后,我和顾欣的兴趣爱好有向不同方向发展的趋势。她偏好西洋乐器,而我更喜欢古典书画。我们练习的时间几乎一致,她练琴时,我练字,相互监督,荣辱与共。
      唯独一点是我和顾欣共同爱好的——拉丁舞。在妈妈和顾妈妈的支持下,我和顾欣一起参加了少儿拉丁舞的学习。其实,让一群才8、9岁的小孩子去学正经的国标是很不可能的事情,在第一天,我就闯了大祸。也因此,我对顾欣充满了愧疚。
      少年宫的舞蹈房外,是四层台阶,有时课间,学舞蹈的女孩子们都会跑出来在这里玩。我拉着顾欣也不耐寂寞的冲出舞蹈房。
      “欣欣,我们来跳台阶。”我提议。
      “好啊,你数一、二、三。开始啊。”
      “嗯,一、二、三——跳!”我们手拉手,欢快的跃起。只是,一向很有默契的我们这一次竟无一丝的配合,我跳下了四层台阶,而顾欣只跳了一层。于是,在拉力的作用下,顾欣没有站稳就被我带下了台阶。跐倒在了地上,右脸蹭在磨砂的水泥地上,血淋淋的一片。
      总之,后来,去医院、包扎、再挂水、再拆线,每一次我都跟着,每一次都心惊胆战。再后来,我和顾欣说起这件事,无比痛心。顾欣安慰我:“别再自责了,我还谢谢你呢,帮我换了一层更嫩的皮肤。”只是,我知道,在顾欣的刘海下,有一道永远的疤痕。
      多数时候,我觉得自己是比不上顾欣的,因为她更早慧。我们同样参加奥数集训队,每次顾欣都能又快又好的做出所有题目,而我仅仅是在老师讲过后,才能有所参悟,直到初中才能很好的掌握。
      于是,在小升初的择校考试前夕,我失眠了。
      潜意识里,我应该一直和顾欣考同一所学校,一起学习的。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如同困兽一般。万般无奈下,我开始算,大概每个班的前几名才能考上F中。最终,我在迷迷糊糊中,隐约得出这样的结论:可能,或许,我是可以考上的。安心睡去。
      择校考试成绩公布,顾欣第8名,我是24名,如愿以偿。
      顾欣问我:“我们,一直都会是最好的朋友吧?”我点头。她跳起来:“那我们…………”记忆戛然而止,后来顾欣说了什么呢?我怎么想都无法想出来,自怨自艾地猛敲几下脑袋。
      “干什么呢?”正写作业的顾欣疑惑。
      “没什么?”我回答,“发神经中,请无视。”
      “神经突触反了吧?”顾欣恶毒道。
      “我神经突触没有反。”
      “你每一个神经突触都反了。”
      “我每一个神经突触都没有反。”
      “你没有哪一个神经突触不是反的。”
      “我没有哪一个神经突触是反的。”
      “你体内找不到一个不是反的神经突触了。”
      “我体内找得到一个不是反的神经突触。”
      “Is there anything wrong with you?”
      “No!”
      “Isn’t there anything wrong with you?”
      “Yes!”
      “……”沉默,“姜修,你错了。”顾欣得意的瞥了我一眼,“慢慢顺去吧你。”
      什么嘛?怎么又是我输了呢?否疑问句?纠结。
      (二)在竞争中合作,在合作中竞争,顾欣笑着这么和我说。我思考良久,决定因素是……
      学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考试,尤其是这场考试关系到未来的前途。学业水平测试,我们就为了这区区一分不知道奋斗了多少的日日夜夜啊。
      “欣欣,我发觉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我很严肃的对顾欣说。
      “什么事?”顾欣也正襟危坐得放下手中的政治试卷问我。
      “我…我有…很强烈的…尿意…”
      “……”顾欣表情僵硬的看了我半晌,丢下一句,“憋着!”又忙于她的政治作业了。
      “你…好主观唯心啊。”我指控。
      “错!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你应当充分发挥意识的能动作用,克服一切困难。”
      “意识对人体的生理活动有调节和控制作用?”
      “宾果。”
      “你给我滚吧。”
      “滚不了多远。”
      “摩擦阻力过大?正压力过大?”
      “滚!”
      有时候,我们就是这样插科打诨。
      考试渐渐开始增多,压力也越来越大,第一、二两次模考,我和顾欣的成绩都差不多,算是旗鼓相当吧。看着成绩单上紧挨着的名字,顾欣笑着对我说:“在竞争中合作,在合作中竞争?”
      我思考良久:“嗯,决定因素是国家利益。利益是合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而当代的竞争是以经济和科技为基础的综合实力的较量。”
      学业水平测试只能说是平淡的高中生活中很短暂的一个插曲,很快就过去,不留痕迹。
      就在我们刚松口气的时候,学校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学校可以推荐一名学生作为交换学生去英国剑桥。不用再参加高考,且一切费用均为公费,还附带有丰厚的奖学金。虽然条件很诱人,但前提是,需要在英国学习4年,工作6年时间。
      顾欣问我:“你想去吗?”我不假思索:“去那儿干什么?就我一个人,还要卖身10年!”
      顾欣有短暂的一丝沉默,又掩饰的笑笑:“也对,去英国10年,说不定啊,都嫁到英国去了。”
      后来……
      似乎,我遗忘了很多。
      (三)伽利略说:“从某一高度的光滑斜面自由滑下的小球,在无摩擦的水平面上,为了恢复到原来的高度,将会以恒定的速度一直运动下去。”
      “Miss Jiang.”我可爱兼性感的室友Nancy叫我。
      “怎么了?”我回神问她。
      “你论文题目定好了吗?”
      “这个啊,还没有呢。”
      “我有个很好的idea,不过需要用到微积分和一些古典哲学,你知道我不擅长啦。要不,我们俩合作一个项目?”同是黑发黑眸的Nancy也是来自中国的一个姑娘,因为初来乍到的我们两个人生地不熟,便互相照顾,成了较好的朋友。
      “你说说看,我听听。”
      “具体是这样的……主要的,还是要参考Smith教授的近代物理学的课。”
      “嗯,这的题目很好啊,那我们以后去听听Smith教授的课?”
      其实,对于来英国,我自己也相当困惑。有时,妈妈与我通电话,给我的解释是:“学校有名额,你报名参加考上了,就来英国了。”虽然我有大概的印象,但总觉得少了什么细节。
      学院里有很多学生社团,我参加了音乐社和舞蹈社。看到那些西洋乐器,莫名有种久违的熟悉感,我确定自己没有学过,却能熟练的弹奏出拉赫马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仿佛,上天注定我就应该会这些一样。
      英国,典型的温带海洋性气候,全年温凉湿润,降水均匀。剑桥,这所古典名校便是坐落在这样氤氲的环境中。我披着长袍,走过横跨康河的小桥,穿过三一学院前绿草如茵的广场。
      “Miss Jiang.”Smith教授雄厚而又饱含激情的声音点到我,“Could you tell me what were you thinking about?”
      我拉回停留在窗外阳光中视线,“In my opinion, it is such a full!”
      伽利略的斜面实验得出这样的结论:从某一高度的光滑斜面自由滑下的小球,在无摩擦的水平面上,为了恢复到原来的高度,将会以恒定的速度一直运动下去。
      是啊,这是多么傻的一个小球,仅仅是为了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而不停的努力。难道,这还不够傻吗?既然知道不可能,又何必要一次次的努力,一次次的坚持,只留的自己一个人的孤寂呢?
      “不!不是这样的!”猛然的,我记起这样一个鲜明的声音:“实际上,每个小球在下落前,都会许下这样的诺言:我们还会回到原来。即使,其中有再多无穷无尽的路途,他们也不会放弃心中的承诺。”
      “那如果,这个承诺永远也不可能实现呢?这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吗?”
      “是啊,即便不可能实现。但,或许就在下一个1米后又上升的斜面呢?”
      “要是没有呢?”
      “那就等下下个1米!总会有的,我相信,会实现那个承诺的!”
      两个声音争辩得如此激烈,硬生生地吵得我头疼。是谁?是谁这样义正言辞的反驳过我?是那么熟悉而又那么陌生?
      顾欣。
      (四)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欣欣?”我看着公告栏中那三个人中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很是疑惑的。
      “没什么,碰碰运气罢了。”
      “可是,你……”
      “没有可是啊。只是想参加而已。”
      为什么呢?为什么想去英国?不是说好……
      “顾欣,周六老地方,我请你吃东西。”我这样对顾欣说,“我需要你的解释。”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奶茶店里,我坐在靠窗的角落。半个小时过去了,顾欣迟到了。
      “顾欣?”我拨通顾欣的电话,“你在哪?怎么还不来?”
      “我马上就到了。”
      “你在不来,就不要来了!”
      “我就在对面,快了……”
      忙音,急促的刹车声以及尖叫。
      我僵硬的将头扭向窗外。
      鲜血,暗红的,天空,苍白的。顾欣,汽车,雨丝,电话,我。车祸和死亡。
      我醒来时,是在医院。妈妈在我旁边,爸爸推门进来。
      “小修?醒了?”妈妈关切的问我。
      “我……”我开口,“我怎么在医院?”
      “你晕倒了,有人送你来医院的。”爸爸告诉我。
      晕倒?
      “小修,你…顾欣……,你想去看看她吗?”
      “顾欣?谁啊?”我疑惑。
      …………
      医生说,是选择性失忆,可能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选择忘记。当然,这些诊断我不知道。
      后来,我就来到了英国,来到剑桥。
      心理医生说,我只是短暂性的麻痹和轻微的强迫症。我试图将自己变成是另一个顾欣,代替她,活下去。
      “Dr Jones,我想接受催眠。”我对我现在的心理医生说。
      似乎,我们又重新回到了那个纯真的年代。你还记得吗?顾欣。就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你逆着光,转过头来,问我:“姜修,我们,一直都会是最好的朋友吧?”我点点头。你高兴得跳起来:“那我们,要考同一所中学,同一所大学,永远做最好的同学和朋友啊。”
      我偏过视线,低头暗道:“欣欣,世事难料,一切都还说不准啊。谁都不会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意外呢?”不过,我愿意。我承诺。
      是谁先承诺谁?是谁先背叛谁?
      你错了还是我错了?
      原来,仅仅是一份我还未说的出口的承诺而已。
      “醒醒,孩子。”Dr Jones 叫醒我。我,觉得脸上一阵凉意。泪水,为谁而流?为韶华易逝?为光阴难度?为了我们未承诺过的,约定?还是,友谊?
      我开始渐渐遗忘,遗忘了很多,很多。
      医生说,是一种很罕见的脑炎。
      我一直相信,人最深刻的记忆,是储存在大脑皮层的最深处的。也就是,病毒最先侵蚀的地方。
      欣欣,或许有一天,我连你都忘记了。你会难过吗?我们的承诺,风葬。
      但,总有这样一种回忆,融入血液,刻入骨髓,深入血脉。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点皙
      于201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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