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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交易 ...

  •   元和十四年,衡朝,江南西道,洪州郊区的村庄内。

      林识月头疼欲裂,从一阵昏沉中勉强挣扎着醒了过来。

      周围的环境在快速变换,她感觉自己似乎趴在一个人的背上移动。

      面前的人身上传来一股浓烈的汗臭,林识月的胃本来就被颠得难受,一时间模模糊糊没忍住,哇一声一偏头,朝旁边吐了出来。

      “哎呀!你搞什么呀!”背着她的陈嫂嚷了出来,尖利的嗓门立刻让林识月清醒了过来。

      林识月咳嗽几声,慢慢睁开双眼,看见自己正被陈嫂背在身上,而周围还站着好些村民,都皱眉不满地看着她。

      “些许是吃坏了肚子,对不住啊陈嫂。”她虚弱地道歉。

      陈嫂哼了一声,这才继续背着她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

      “你瞅瞅你这丫头,这日子越发野了。”

      “早便说那些学堂不是女娃娃能听的,你偏偏往那边凑。”

      “你这年纪有些丫头都嫁人了,听陈嫂一句劝,多学些编织手艺,说不定能换些钱,别天天想着书啊什么的。”

      林识月安静地伏趴在陈嫂背上,从她的话中大概推断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问系统:“她又出来了?”

      【系统:宿主穿越时间不久,还没有完全融合,前期会出现一些不稳定情况,属于正常现象,接下来应当会稳定许多,请宿主放心。】

      林识月口中的“她”是这句身体的原身——林月月。

      林识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在图书馆工作,两个星期前她因为一场车祸穿越到了这里,穿越到了林月月的身体里。

      她来的时候林月月刚遭过一顿毒打,已经断了气。但不知怎么回事,她的灵魂碎片执念太强,经常时不时出来晃悠一下,而林月月出来晃悠时,林识月则处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中,无法控制这具身体。

      方才从陈嫂的话中,林识月大概猜到,林月月又跑去了村里的学堂偷偷听课了。

      然后听课的时候没有藏好,被路过的村民看到,强行带了回去。

      现在这些村民估计是要带她回家,林识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方面是心疼这个姑娘,另一方面也头疼自己该如何处理接下来的破事。

      这便与林月月这个苦命姑娘的经历有关了。

      她生活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中,遭受父母的鄙夷和弟弟的轻视,痛苦不堪。在这种痛苦中,林月月抓住了读书这一救命稻草,时不时就会偷跑去学堂听课。

      然后被发现一次被打一次,但这姑娘还是不放弃,直到林识月穿越来的那一次,她被活活打死。

      【系统:其实也不绝对,其实林月月的命运不该在那时候结束。】

      林识月:“什么意思?”

      【系统:事实上,林月月那一次倘若没死,她下一步应当是被父母锁在家中,然后被嫁给大她三十多岁的村长当续弦,接着被村长的大儿子池康看上,直到东窗事发,她被村里人浸猪笼活活淹死——这应该才是她真正的结局。或许也是这个原因,林月月的灵魂碎片才一直没有彻底消失。】

      林识月:“......哇哦,命运能再不做人一点吗。”

      【系统:所以我们才需要宿主的帮助。现在先不谈林月月,宿主最好还是先想好该如何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吧。】

      林识月头更疼了。

      但这时,一股暖流从她胸口慢慢涌出,安抚了她有些焦躁的情绪。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衣襟里还藏着一本书。

      不用想,肯定又是林月月放进去的。

      但她的行为却给林识月帮了一个忙。

      林识月之所以愿意选择在图书馆工作,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拥有的能力。

      林识月能和书共感。

      只需和书接触,她便能感受到书本的情绪,明白书本的经历,似与老友交谈般快乐舒适。且大多情况下,书本给予的都是沉稳安宁的情绪,正如她怀中的这一本《千字文》,这种安定的情绪仿佛杯温水,能让她快速冷静舒缓下来。

      说起来,这本《千字文》还是林月月在垃圾堆里捡来的,不知是谁家孩子不要的,但林月月却如获至宝,一直珍藏着。

      一边这么胡思乱想,一边感受着胸前传来的温和的情绪,林识月便回到了那个家门边。

      “快些进去吧!指不定你娘倒是又得在村中叨叨,吵得整村人烦。”陈嫂把她放下来,皱眉用力推了林识月一把,她一时没防备,就这么跌跌撞撞地撞开了门,进了家门。

      推开门,林母就坐在院子里,听见响动,猛然转头对着林识月怒目而视。

      “叫你出去野!我都听人说了!那些人嚼舌根多难听你知道不知道?说你一个女娃娃日日在男人堆里晃悠......”她愤愤而言,举起手就想打来。

      “娘,轻些,莫忘阿弟在备考。”她叹了口气,轻飘飘说了一句话就让林母僵住了。

      林母咬了咬牙,有些顾忌地回头看了一眼,终还是放下了手,压低了嗓子。

      “接下来你就给我呆在家里,哪都不许去!”她压着嗓子说。

      林识月扯了扯唇。

      看样子那个剧情点要来了,她的母亲似乎已经私下和村长谈好了。

      【系统:宿主想的没错,方才村长刚刚来找过你的母亲。】

      听见系统的回应,林识月眼神一暗,干脆利落地下定了决心——不能按照所谓的剧情点来,得跳出去,否则嫁到那里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下定决心后,她轻轻咳嗽一声,抬头眼神已经和原来有些不一样。

      林母看着林识月的眼神,一时间也有些发怵。

      “这死丫头怎么看着好似与平常不太一样?”她嘀咕了一声,没多想继续摆着母亲的谱。

      “娘。”林识月轻声开口,话语却让林母顿时怒火三丈。

      “就阿弟这样,您觉着他能考上吗?”

      林母似乎被她这种大胆的言辞惊住了,一时只冷冷地看着她,居然也没有动手。

      “一年到头就没几日去过学堂,诗集书册丢得到处都是,日日管你要钱,若不是这几日乾明书院招考,他在屋的时间恐怕超不了半个时辰,娘说是吗?”

      林母完完全全愣住了,她咬着牙僵在原地,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化成实质,灼烧面前的女孩。

      终于她动了,握拳的右手猛然张开,想狠狠打死面前这个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的人。

      然而林识月一偏头一伸手,用了些巧劲,竟不轻不重地挡住了她打来的一巴掌。

      她的眼睛平静得可怕,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定定盯着林母,虽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却也一时间让林母寒毛倒立。

      “这丫头......今儿怎么回事?见了鬼了?”她咽了口口水,不敢看她的眼神。

      林识月动了动手腕,将林母的手放开,继续说道:“娘似乎自己也清楚得很,莫说乾明书院,普通些的书院,阿弟考选都悬得很,更何况是所有人都心心念念的乾明书院。娘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林识月反反复复提及的“乾明书院”,是她在林月月的记忆中翻看到的。

      她的母亲对这个书院似乎非常看重,甚至到了一种极端的程度,林识月一时好奇,就开口问了系统这乾明书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系统:乾明书院为衡朝首席书院,往年只在京都附近招生,但凡入乾明书院者,只要能顺利结业,出来定能拿个一官半职,优秀者甚至还能得到皇帝赏识,前途无量。当朝礼部尚书、礼部侍郎等人当年也都是乾明书院中的佼佼者。】

      踏入乾明书院,几乎就相当于有了锦绣前程,而这书院往年又不来他们江南道一带招生,偏生今年来了个机会,也难怪林母把这个考选看得这么高了。

      林识月从听到这个书院名字的开始,就大概为自己想好了出路。

      她那便宜弟弟林正素来偷奸耍滑无心学习,考上这等书院几乎不可能,但——林正不可能,不代表她不可能。

      “你这个孽种!”林母终于忍不住了,她恶狠狠地看着林识月,用力指着门边喊道,“滚!”

      “滚出去!”

      林识月动也不动,依旧是那种轻飘飘的语气。

      “但,我有个法子,能让阿弟顺顺利利的进了乾明书院,娘要听吗?”

      林母的动作顿住了,她机械般转头看着林识月。

      林识月不在意地弯弯唇,继续说着。

      “当然......阿月也是有条件的,只要娘能满足阿月的愿望,阿月必然顺顺当当地把阿弟送进乾明书院,保他一个大好前程。”

      她的话中带有了些许引诱意味。

      林母终于哑着嗓子开口了。

      “你的条件是什么?”她这时候似乎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女儿完全改变了的事实,一时间气势也有些处于下风。

      林识月歪了歪头,狡黠一笑。

      “非常简单,娘一定可以满足的。阿月所求,不过将户籍和文牒与我一份便好——”

      她看着林母的表情又有变的样子,也不着急,继续慢慢悠悠地说。

      “——以致阿月能光明正大地听一听夫子授课便好。娘想必也知道夫子的要求吧,所听课之人,须有户籍与文牒,以证无罪。”

      “夫子不收女孩。”林母哑声道。

      林识月眨眨眼:“夫子可从来没有说过,只是没有女孩上门而已,娘便不必担心这些事情了,只需告诉阿月,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林识月自然知道村里那个迂腐的老夫子不收女子,但她所求自然也不是所谓的听课,她不过就是想要那文牒与户籍,从而得到离开这个破村子的先决条件而已。

      她有把握,林母抵抗不了这个诱惑。

      故而林母半天没有回答,她也不着急,只眯着眼睛享受怀中书籍给她的安慰。半晌,耳边终于传来一道幽幽的回应。

      “你要如何做。”

      这便是同意的意思了。

      林识月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脸,对着林母俏皮地眨了眨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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