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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chapter 13 ...

  •   就像是那日她回了宿舍,哭也哭过,想也想过,却最终决定把那发生了的当作是一场噩梦。不然,能怎样?身上的吊带短裤,还湿答答的不曾换去,阴阴寒气侵骨,冻的她直打哆嗦,也就在此时,淳于蜓来敲了她的宿舍门。其实上天多给了她一次诉苦的机会,是她自己不敢再触及,性格使然。
      淳于蜓问,“晓晨,你究竟是怎么了?摔跤摔成这样总要有个理由吧。你这副样子,刚刚Nicky看了都不放心,连催着我过来……”
      宛如一记警钟被猛然敲响,晓晨最怕的就是跟Nicky相关的一切,体内全副的神经都绷紧,像遇难的困兽。她急促促的躲开淳于蜓的目光,委屈一涌而至,眼泪又开始在眼圈儿里打转,到底无法以实情相告。只哽咽的说:“ENGL 116好难,我怕考试不及格,一心想着就走了神。淳于蜓,我疼,我好疼。”
      淳于蜓噗嗤一笑,“你呀,真没出息,为这也值得你哭鼻子呀。你都多大了?”继而耐心劝导她,“晓晨,不哭了,看看我嘛,QUME 185不是也没有过么,还是因为作弊被抓着没过的,可我也没像你这么着呀。当时我有多害怕,现在跟你说你也不能体会的,要知道国际学生一旦因作弊被开除,那是全加拿大的学校都不会再录取了,我们持的又是study permit,结果可想而知。SFU不就开除了7个中国学生嘛,还被新闻接二连三的爆出来。晓晨,同我比较,你该偷着乐了。”
      晓晨勉力弯弯唇角,不得不强迫自己放开心事,附和淳于蜓的思维道:“也对。”
      事实上,在认识淳于蜓之前,她就听闻了这一桩事情,在中国学生圈儿里闹的还挺轰动。QUME 185的期末考是做同样的一份程序,电脑连着网,互相传递难免,可教授怎么就发现了中国学生几乎全体作弊呢?按照淳于蜓的话,“有个附属名的,是连着自己的学号,当然每台电脑登陆时都自动连上了,可我们谁也不知道呀。”
      在加拿大的学校规定里,抄袭与被抄袭的性质一样恶劣,有点中国古代连坐法的意味,目的是为杜绝抄袭。所以,淳于蜓只能自认倒霉了,另交一次学费来讨这转学必修的课程学分。那教授也是开恩,帮他们在教导主任面前说话,“可能中国学生不懂这些。”最终,仅仅是把这期末考算作零分,再将整体成绩降一个档,便不予追究了。可QUME 185的期末考占总成绩的40%,那批因作弊而被抓的显然没一个能及格。
      淳于蜓自认还是很庆幸的,“晓晨,我也传奇了一回吧?”
      晓晨抿嘴不语,淳于蜓又说:“不要想那么多,你要实在觉得难,就别读了,反正你115的成绩是B+,转学也够了。而且以后真要选商科,指不定全换成225了。我说真的,116的用处并不大,莎士比亚都是现成的古董了,读不读又有什么差?”晓晨轻声应着,心绪草草,窗外的雨似乎停了,太阳当空照,彩虹架起了七色桥梁。
      多美啊!
      天气在这美况里逐渐转晴,可空中水意犹存,蒙蒙的扑面,十分滋润。温缇下了课,在室外站了有一会儿工夫,抬头竟看到了彩虹,心情更佳。她的手,很自然的先摸了摸小腹,然后才打电话给官昱成,喜滋滋的口吻,“我在学校,你来接我吗?”
      隔了好半晌,官昱成回应,却是问,“不是说明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缇换了个较舒服的姿势握手机,闲闲着答,“早晨的Ferry啊,不想耽搁太多的课,就直接到学校了,可现在有点累,反正MARK 130听不听都行,今天又不是Bruce讲,不用担心会点名。”
      官昱成哦一声,说:“这样,你在bookstore等我吧。”
      “好。”
      商科多数的课都开在building 200,与bookstore距离很近,温缇走过去,也就三两分钟。正前方不远处是宿舍楼后的那一小片杉树林,阳光底下,似有水光流转。她不知何故,没进bookstore,而是穿过了旁边的停车场,站到路边儿小径上,等待着官昱成的空当,直瞅着宿舍楼发呆。其实她也看不到什么,一如官昱成开车过来时,看到的仅仅是穿着深咖啡色连衣裙的温缇在神游太虚。
      几日不见,像是陌生了。可她是他的女友啊!再进一步,她则是他的未婚妻。然而在这一时刻,他明显拒绝这一事实,眼睛不知不觉向右侧扫去,学生宿舍仿佛逼近到了面前,无形的为心理筑防添了一层层的重压。他该坦白……他该摊牌……非此即彼,总要有所选择。在思想不停的角逐间,温缇已上了车,落座的刹那,他主意即定,递给她一管防晒霜,随口问,“要不要找地方先吃东西?”
      温缇系着安全带,多少疲惫的说:“不了,回去煮碗面条吧。”
      “很累?”
      温缇轻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彻底放松的半躺进座椅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涂着防晒霜。淡淡的香气,飘散开来,兼着醒神的功效。官昱成立即发动了车子,眼角余光瞄一下温缇,不自觉的说:“我记得你9点半的课呀,早晨的Ferry到这儿不过8点多,你怎么不回家休息呢?看你累的……”话未完,便自悔多言。温缇只笑一笑,“那真不够我折腾了,何况那时候还下雨呢,又不知道你起来没有,所以我就直接去宿舍坐了会儿。”
      车子转向急了,人大晃了一晃。官昱成微惊,重复着,“宿舍?学生宿舍?!”
      温缇倒没察觉出他语气中的不对劲,接着说:“不然呢?我不是跟你提过,有个朋友住宿嘛,她就快去UT了,我也是想多跟她聊聊转学的事儿。”蓦然想到那叫祁晓晨的,仔细思量一番,欲开口时又想了想,终是忍下来,继续着转学的话题,“我也打算转到温哥华,想试试UBC或SFU行不行,可九月份怕是来不及了,你呢,对未来有什么计划?”
      官昱成如实作答,“没想过。”
      那样理直气壮,倒叫温缇一时语塞,她旋即把身体坐正了正,几分严肃的说:“你也不小了,不能每次跟你谈未来你都用没想过这三个字来打发我吧?可你打发我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你打发的还不是你自己!”歇了下,又说:“你知不知道我……”澄澄日光里,他轮廓分明的脸透着不耐烦,硬将她后面的话咽回去。她理会他不爱听这种话,但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总不能爱听什么就听什么,不爱听什么就不听什么!罢了,他在开车呢。
      一瞬间的安静,令气氛有些僵。官昱成不得不开口,缓和着说:“生气容易长皱纹。”温缇轻笑,双手又情不自禁的放到了小腹上,温柔的摩挲着。官昱成听见笑声,也扬扬嘴角,“笑了,笑了就不准再气了。缇子,除了跟你结婚,我对未来是真一点计划也没有,但我从没瞒过你,也没想过瞒你,这就是我的生活态度。”
      温缇并不意外,认识之初他也这样,但如今总该有不同吧。喟叹了叹,“跟我结婚不是你的计划,是你父母的计划,你自己必须清楚,这两者是不一样的。”官昱成耸耸肩,不以为然,“So what?”温缇只觉口干舌燥,累的不愿再说,她是很不屑他的生活态度,散漫轻佻的根本不像会有作为,可她喜欢他,偏偏喜欢他!不是不矛盾。略舒口气,提起精神说:“你不能这样混一辈子啊!你父母也不可能为你计划一辈子,好,算你父母能为你计划一辈子,但那计划是你想要的吗?若然不是,不等于蹉跎了岁月?消耗的是你的时间,浪费的是你的生命……你怎么对你自己都这么不负责?!其实到毕业很快的,一眨眼而已,难道你想毕业了以后再计划未来么,不嫌晚?”
      官昱成听一句不听一句,不打断也不回答,良久,他慢悠悠的接口,“别再这么说教了,缇子,你又不是老师,没这般替我操心的义务。还是你希望我以后都叫你缇子老师呀?”偏头看看她,咧嘴就是一笑,很随意的道一声,“缇子老师好。”
      被这么插科打诨,温缇哭笑不得,她着急是真着急,无奈也是真无奈,可又能拿他怎样呢?他话说的明明白白,漂漂亮亮,实则拒她千里,不容她干涉半分。心底微凉,似凝了一股冷气,恹恹的、讪讪的,不由轻嗔,“小官——”
      官昱成立时阻道:“我不会改变的,哪怕为了你。好了缇子,刚见面就闹不愉快,就真成不愉快了。还是说些开心的吧,海青把课全给drop了要回国度假,想想看有什么让他带回去或带回来的东西没……”
      温缇摇着头,心底那一点凉意正逐渐漫延,凉沁沁的犹如冷水浇淋,让她不得不去正视一直以来她和他的相处,并非没问题的吧?除却吃喝玩乐,几乎都话不投机,观念差太远,是自己过于苛刻吗?但她是为了他好啊,为了他好……也许,他根本不需要她的这种好!是她多此一举了?!不觉心灰,懒懒的也不去搭他的腔。
      车内静一阵,又静一阵,官昱成也不找话题了,任那一阵阵的静充斥着彼此间的不善气息。他这究竟怎么了?以往就算意见相左,他也会尽量的敷衍,不愿她难过,但现在?因为晓晨嘛……心兀然一沉。那么大的雨,鞋子未穿,甚至连把伞都没有,也不晓得……唉,他都对晓晨胡说了些什么呀?!还充气娃娃……拿晓晨去比充气娃娃……也不知是悔还是恨,他只感到闷的慌,慌的乱,乱的烦,一时没留神,竟加了速度闯了红灯。
      唬的温缇一脸惊愕,忙喊一句,“小心。”
      官昱成遂歉然的笑了笑,“对不起。”
      这一语双关,温缇全盘接受,她也笑了笑,随即谈论起自己在温哥华的趣闻。车窗外小楼幢幢,庭院幽幽,阳光缓步而行,越发衬托出这城市的安逸。也的确是不属于年轻人对钢筋水泥混凝土的世界的追求!无霓虹幻彩,无夜半笙歌……温缇说说停停,有了倦意,于是闭了眼睛养神。
      不多久车子开到公寓楼外,官昱成碰碰她,“缇子。”替她解了安全带,并说:“要不我抱你上去。”
      温缇含着笑,大大方方的说:“求之不得。”
      官昱成将身体倾了倾,额头抵在她额头上,照平常那样与她厮磨了半天。雨后的阳光,清透透拂进车里,照着两张相亲的面孔更加相亲。温缇从来是享受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间隙,却不晓得为何,此时此刻,她隐有不安。眼睛正对着他的眼睛,近的睫毛都能缠绕,可她居然看不见自己……他的眼中,没有她!心底豁然打了个激灵,她没经思考的过滤就脱口问他,“小官,你还爱我么?”官昱成顿时愣住,随即僵僵的嗯一声。
      温缇不甚满意,追问,“爱还是不爱,你这嗯是什么意思啊?”
      官昱成失笑了笑,“你呀,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一点都不像缇子老师呀。”温缇微微努下嘴,虚手推他,“正经点。”官昱成借势开了车门下去,绕了半边,一面抱起温缇一面说:“我哪儿不正经了,你说你问这个有意思吗?女人怎么都喜欢向男人求证爱呢,肤浅不肤浅?!缇子,我欣赏你,是因为你不从问这些不知所谓的事情,你理智,也明智。”
      “这算表扬我吗?”温缇反问,眼底略略黯然,却不想刁难他又自顾自的说下去,“所以,你吝惜对我说一个爱字?我从不问,你也从不说。可女人的自信是来自男人的给予,跟肤浅无关……你说我理智、明智,排除我比你年长的多,我的理智与明智不过是你希望从我身上看到的……”
      官昱成锁好车,把温缇抱紧了些,诘语,“你到底是怎么了?”
      温缇索然,“大概累的吧。”说着脑袋就枕到他肩膀上,为自己的累做了注释。高高的天,远远的海,相接处仍是不一样的蓝,却一样的干净,反射着天与海的光,环顾在公寓楼的周遭。屋子里也是非常干净,有明显被收拾过的痕迹,窗户大开着,风习习,那墙壁上的一大桢合影,她和他的两张笑脸在空中轻轻荡漾,幸福而快乐……幸福。快乐。她不禁慨然,“真够难得的。”
      确实难得。桌子擦过,地板拖过,鞋架子也整理的一丝不苟……连卧室里的床单都换了簇新的。但官昱成是什么人?平素就像个爷,专指着旁人来伺候的主儿,买束花来装点家居都不肯,会无缘无故的如此勤快。这一反常态,倒叫温缇的不安加剧了,引着心跳如擂鼓。她困惑不解的看着他,越看越陌生。
      被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多少不自在,忙说:“你休息,我去给你煮面条。”转身进了厨房,切番茄、搅肉碎……烧水、熬汤……又是一轮不同寻常的殷勤。最后下了盘鸡蛋面,水潽过几次才起锅,汤周围的一圈,全是番茄红艳艳的泡沫。端到餐桌上,香喷喷热腾腾的汤面味道四散开来,他喊她,“缇子,过来吃吧。”
      温缇答应一声,“谢谢。”兴致并不高。
      官昱成微微笑着,没接话,只在她对面坐下,安安静静的始终不言语。屋内光线很足,能看到汤面冒出的蒸汽,扑扑的,扑扑的染了她的面,娇艳、美艳,流淌着又幸福又快乐的光彩。但无论交女友还是娶老婆,前提都是要去疼的……他却做不到了,嗓子微堵,像失语的前奏。光笼在她身体四周,真是赏心悦目,仅此而已。他定定心神,一直到她吃完了,终是谨慎的说:“缇子,对不起。”
      温缇先没在意,噢一下,只当还为着车里那些不算口角的口角。然而,隔着餐桌望他,那眉那眼都认真极了,嘴角也沉沉的抿着,神情肃穆,她没见过这样的官昱成,像一下子成熟了,庄重了,在他脸上,她再寻不着玩世不恭的蛛丝马迹。这样的官昱成于她是完全陌生的,陌生的使她瞬时了然了。
      原来这就是她不安的根源!他的眼中,再没有她……或许,再不会有她!她的手,不由自主交握在一起,指尖紧紧的相互纽卡。蓦然就意识到,他不爱她了,那悚动仿佛是万里长城塌了,古文明亦沦陷。内心翻腾的波涛,汹涌来去,语气却依然被她控制的十分平静,“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官昱成毫不隐讳,“是。”
      温缇的心陡然一落,像塌陷的尘石,一路落着,不为猜中的答案,只为他一点瞒着自己的意思都没有。如此坦诚!他已不在乎她的感受。是呀,他都不爱她了,有什么必要还在乎她的感受。双手颤抖着滑下桌沿,按到了自己的小腹,用力按按,无知无觉。
      墙壁上,她的幸福她的快乐犹在,而他,竟将这破坏幸福与快乐的残忍事实送给她。坦诚的送给她!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怪他,如此的坦诚!手指慢慢弯曲,揪扯着腰腹间的衣料,那细细的饰链断了,她声音还是无波无澜,“算了。小官,你以前就是这样的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不过是我妄想试图着改变你罢了……既然无法改变,那我除了接受也只有接受,这是你的生活态度,我接受。反正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以后都不提。”
      官昱成满眼的不信,“你的意思是你原谅我的不忠?”
      温缇苦笑,“不原谅,能怎么办呢?你告诉我,这事儿还能怎么解决?”
      官昱成想也未想,便笃定的说:“我们解除婚约,分手。”
      那不容置疑的口吻,令温缇的心又落了一大截,真不能挽回么?这才几天呀!怎会……狠狠揪扯衣料,却是一手心的冷汗,黏腻腻的。她幽幽一叹,努力维持着笑容说:“交往之初,我问你是不是认真的,你说是。通知家长之前,我又问你是不是认真的,你又说是。好了,现在我们就差回国办手续了,你却跟我提分手。官昱成,我们两个,已不单单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了,你懂不懂?为我们,你父母飞去杭州多少次,我父母飞去哈尔滨又多少次……就算你不用交代,那你有考虑过我要怎么交代么?解除婚约,分手。说的可轻巧,你真不认为很儿戏,很草率?!还有,我不相信这短短的离别会让一个人改变,那也就剩了冲动时的决定,即如此,希望你能再想想。”
      官昱成面露难色,这些现实问题他都不曾想过,仅凭着心性的想要分手。也不可不称之为冲动。可温缇说的情理并茂,是他理亏,只是决定了,就无需反悔了。他不愿拖拖拉拉,只好硬起心肠,说:“缇子,不用再想了。”
      “你想好了吗?真想好了。”
      “是。”
      温缇晒然一笑,眼底全是凄惶之色,那表情悲哀,声音也虚飘飘的,“是?你还说是。那你承诺我的那些个是呢?!”官昱成有愧,不觉哑声道:“缇子——”温缇急忙打断,“小官,让我们都冷静一阵子,再谈这问题,好么?”怕他不肯,又赶紧加一句,“我求你。这么久了,我没求过你什么吧。”
      话到这份儿上,官昱成不得不点头,继而起身径自去了卧室,不一时就拎着个旅行包出来,对仍愣坐在饭厅的温缇说:“我去海青那里暂住。”温缇面容惨淡着抬头去看他,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幸福没了,快乐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期期艾艾。咬咬牙,她一字一字的说:“你全计划好了,只是在通知我。”停了一停,忽然问,“那女人是谁?”
      官昱成侧开脸,“别问了。”
      周围满是汤面余留的香气,透着一星番茄的酸,偏是这一星酸,快要勾出温缇的眼泪。像不像黑色的冷笑话,他殷勤的一碗面,迫她想哭的一腔泪。可她不能哭,那么软弱的行为!于是她笑了,有些失控的笑了。以笑掩哭,声音艰涩,“是啊,多愚蠢的问题,如你认为的爱字……可我还是想知道,她是谁?”站起来,走到官昱成对面,仰着脸,盯住他的眼睛又问,“她是谁?!”
      她是谁……
      似有回音,四面八方的袭来,不能躲也不能避。官昱成迎上她略嫌挑衅的目光,镇定自若,徐徐道:“缇子,你明知道我不会告诉你。何必把自己逼到绝壁呢,你一向明理。”
      仿佛有一根针,伴着他的话扎入了她塌陷的心,她不清楚自己疼不疼,抑或会不会疼,她只是知道,在她心里面有那么一根针的存在。扎的深深的。许久,方带讽刺的询问,“这么值得你保护?!居然给我扣了顶明理的大帽子,是不是我继续追问,会把你对我的那点欣赏,那点可怜的欣赏都抹煞掉了。”
      怪怪的语调,传入官昱成耳中极其意有所指,伤害无辜,伤害他不允许她伤害的无辜,也就不由他不动气。不错,他对不起她,可晓晨没有对不起她!嗓音偏高,几乎叱责,“缇子!”温缇晓得触了他的线,遂勉强自己适可而止,改说:“好,我不问那女人是谁,我问你什么时候想跟我分手的,可以吗?”官昱成不欺的答,“今天看到你的时候。”
      温缇略感欣慰,紧蜷的双手稍稍松动,可那黏腻腻的感觉不消,十分不适。她挑了下唇角,像自嘲,也像自欺,“也就是说,在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以后,你想过要瞒着我,当那事儿从没发生过?而你把家里这么精心的收拾了一遍,则是为了我……是为了我们?”
      官昱成不想节外生枝的给她希望,即使是事实,所以他说:“缇子,请你不要这么分析我好吗?”温缇点点头,清楚自己不能再多要什么了,“谢谢,到了这一刻,你也没骗我,没想骗我。小官,不管冷静后的结果怎样,我都不后悔跟你在一起。”官昱成没接这话,只说:“那我先走了。”转身,一步一步的走远了,走出她的视线,远离她的世界。
      眼睁睁的瞅着他走远,却无计可施,因为死缠烂打从不是办法,当爱走远,是很难补救的。她求他冷静,何尝不是让自己也冷静?这种情况,猝不及防,怎能理顺的清楚?!那补救的法子,或是还要不要补救,自然也想不出。脑中是一片混沌,她叹息一声,看他开了门,有一寸寸的太阳光扫入,温暖着发冷的房间。她突然说:“等一下,小官,你是不是有个同学叫祁晓晨?”
      手使劲攒着门把,似将全身的注意点都移交此处,分散倏然紧张的情绪。官昱成顿了有几秒钟,才若无其事的回头,故作漫不经心的问,“是啊,怎么了?”
      温缇实话实说,含糊着道出自己的担忧,“我早晨不是去了宿舍一个朋友那儿嘛,也看到她……她好像……摔了一跤,挺严重的,我也不敢下结论。跟你说也没用,如果你同学里哪位女生同她关系好,不妨去看看她,吃饭逛街看电影,消遣消遣也好……在这异国他乡,特别是一个女孩子,挺不容易的。”
      官昱成大概理会出了温缇的意思,却不方便在她面前多言,也是不愿意她知道晓晨更多的事情。用平平的腔调应着,“我知道了。对了缇子,我把车子留给你,这样你去哪儿都便利。”话毕,不再耽搁的离去。
      门,又关上了。关住一屋子的沉寂。温缇呆呆的站着,只瞧那一扇门,乳漆的木门,嵌着金框,可框来框去,又能框住什么?流光飞逝,新旧交替。她也成了他的旧!曾以为,双方家长的屡次见面会是不可撼动的一项保障……至少,他也该为了向自己父母交待而延续对她的责任。他没有。这就是他的生活态度,他说了无数次,但她怎么就没真正的当真呢?!他花心,她知道,她却认为这花心与她的生活很远……很远,很远。她相信他的花心抵不住他父母的重压!
      如今事到临头,怪谁,怨谁。
      她的手,慢慢的舒展开来,在小腹的部位停留了一会儿,也许她不该擅自作主。惊喜不成,反倒成了累赘。哎,心事一波接一波,沉重的堵截在胸口,实在不是滋味。她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了,让自己先喘口气,也就到饭厅拣了碗筷进厨房,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被指甲划破的伤,一道又一道,小小的伤,溢满手掌鲜红。那样的黏腻腻,竟根本不是什么冷汗,而是血,全是她的血……细碎的血丝,破碎的血脉……她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这是为什么啊?毫无预兆的分手,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再理智,她再明智,她也想不通呀……那个女人是谁,到底有什么魔力……她都肯原谅他了,但他还坚持着非要分手,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觉得这是为了她……那个女人……她真的是莫名其妙呀!去温哥华之前还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想不通……
      窗外天气很好,光线无遮无拦的落进来,洒着她和他的那一张合影,大大的合影,笑容愈发灿烂,又幸福又快乐。幸福。快乐。可她的幸福在哪儿?快乐又在哪儿?
      解除婚约,分手。
      他就用这简单的六个字,了断了他们的关系,连个说服她的理由都没给。她想不通!爱情没了,总还有感情吧。难道这么长时间的同居什么也说明不了?他怎么……说分手就分手,干脆利落,仿佛连情都不曾有过。前缘旧梦,心之恻恻。他是答应了她要冷静又如何?以他的脾性,他们没可能了……她知道,他们没可能了。
      双臂搁在料理台上,脑袋低下去,很慢很慢的低下去……她放任自己痛哭狂哭,婴儿一样的哇哇大哭,嚎啕着震天动地,似发泄又似宣泄……阳光还是很好,照着一室的静谧,唯独哭声。
      盛夏的天,太阳总也不落山,傍晚一持续就几个钟头,省去了黄昏。Country Club不靠海,没海风送爽,一天的热力久久难散。海青的公寓当然不比官昱成的,可这是他买的,又有所不同了。两间卧房打通,也就没地方腾给官昱成暂住了,因此不客气的说:“你又不是女人,我又真的不习惯跟男人睡一屋。昱成,你还是去住酒店吧。”
      官昱成一乐,旅行包往沙发上一丢即问,“有你这样的朋友吗?”
      海青大言不惭,“有啊,你面前不就现成的嘛。”同时贼兮兮的瞅着官昱成,想笑却没笑,但那笑意已经爬上了脸,忍的难受。实在是太难受了。憋不住笑出声,数落着,“你说你活该不活该,Nicky,多好一女人啊!书读的好,菜做的好,人漂亮,还把你的朋友全伺候的服服帖帖……你也能……”官昱成即刻插一句,“少废话,有啤酒吗?”海青没说尽兴,“你真能打岔儿,等着。”从冰箱里取了一打罐装朝日啤酒,放茶几上,“请便,我可不伺候你,也不是人人都像Nicky。”
      官昱成开了一罐,闷闷的喝几口,听海青没完没了的絮叨,“昨晚痛快了吧?肯定痛快了,心想事成,美梦成真,怎会有不痛快的道理?!我看你都痛快傻了吧,放着Nicky那么好的女人你不要。不要也罢了,可你不牺牲也牺牲了这么多,总该去祁晓晨那儿讨回来呀,利息也行,你可倒好,跑我这儿喝酒来啦。哈哈,一时痛快,得不偿失。”话里话外都不甚好听,气的官昱成瞪起眼睛低吼他,“你还有完没完了,比个女人都能叨叨!”
      海青不示弱的瞪回去,“完了。”顺手也拿罐啤酒开了,喝一口,终究心里痒痒的好奇,“还没说,痛快吗?”官昱成抬手就想捶他,最后还是作罢,只换来叹气声。再多灌了几口啤酒,沉郁的说:“痛不痛快,也要怎么看吧。海青,我直觉晓晨心里有人了,她昨晚……还是不说她了。”海青怔了片刻,“那你还……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出来玩却又玩不起的女人本来就麻烦,何况心里头藏着男人的,我说你傻你真傻了。”也跟着叹一口气,“这就是你不去找祁晓晨的理由?”
      “不是。”
      海青糊涂了,“那你为什么?”
      官昱成把剩下几口啤酒喝光了,又开一罐,“我说你还真够八卦!”
      海青道:“那当然。不过说真的,你既然跟Nicky分手了,又喜欢祁晓晨,那你去找她也没什么,省得你天天惦记着,早晚惦记出病来。再说了,你们不是已经……这女人呐,身体能跟你滚一张床单,心就能,她祁晓晨再目中无你,也还是一女的。昱成,去找她吧,别为难你自己。不然你跟Nicky分什么手呀?解除婚约,多大的事儿,看你回国你爸妈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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