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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apter 06 ...

  •   此时陆新已把钓螃蟹的笼子取了来,加入队伍,一起向通往深海的浮桥走去,满天星辉下,海水透着新开采出的煤炭的晶莹光泽,黝黑的没有边际。那浮桥修的像路,平坦开阔,两侧是一只只朦胧的贴地灯,微微散着晕黄的光。海浪不时地拍击着桥岸,水花溅落在地灯周围。官昱成回头,正打算替陆新拿一个笼子,却见晓晨迎面而来,四境都是空旷的海,似有潮潮的海水漫上心田,逐渐侵蚀他的感觉。浮桥安静的睡在他脚下,可大海仿佛摇篮,一荡一荡的推着他,长天月华,清辉冷寂,他真想甩开身边的Katie。只是他太清楚,晓晨不是走向他的,也不可能走向他!
      浮桥只有这么一条路,依然错身而过。
      晓晨感到有点冷,就把衣服带的那帽子戴上了,缩着脖子搓着手掌,低声对岑静娴说:“我就不明白,你怎么爱钓螃蟹,大半夜的冷不冷啊?”
      岑静娴纠正,“我不是爱钓螃蟹,我是爱吃螃蟹,可白天有人在这儿总不能来钓螃蟹呀。办个螃蟹证花钱没所谓,但规矩太多,什么个头不到的要丢回海里,什么母的要丢回海里……还规定了时间,繁殖季节更是不能钓,这都什么跟什么,螃蟹母的比公的好吃,难道老外不知道?真要按规矩来,一个晚上也钓不上来几只!”
      这是真话,在生态环境的保护上,中国人的意识是差了点。晓晨也没这方面的意识,每每看到校园里到处跑的兔子,就奇怪怎么会没人抓着吃?而且她也爱吃螃蟹,听岑静娴如此说,当然没异义。
      陆新放好了诱饵,然后把笼子往远处丢,扑通一声响,那笼子缓慢的沉下海,系在浮桥上的绳子也跟着跳进海里游泳。官昱成却懒得使劲,他直接就将笼子顺着浮桥放入海中,湿漉漉的绳子从他指缝间咝咝的溜下去,而Katie站在一旁,盈盈含笑的看着他,然后在手袋里掏出包纸巾,递给他,“擦擦手吧。”
      岑静娴眼睛专会注意这种事情,赶紧碰了碰晓晨,“看见了吧,绕着太阳转的行星。”
      晓晨轻笑,“你可真坏。”腿脚始终不曾闲着,不是蹦蹦跳跳就是原地踏步……她真的好冷啊啊啊啊啊!月亮被海风刮远了,在夜空中拖出一道长长的月晕,投影到海面上,似能看到水底下有什么在动。竟是几只海狮,忽快忽慢的游到了浮桥旁边,时不时地冒出水面,那灰黑色光滑的小脑袋其实不小,可配上长长的胡子非常可爱,又透着精灵样儿,叫人很想去摸一摸。晓晨蹲到了浮桥边儿,准备拿着捕螃蟹的诱饵去逗弄海狮。
      陆新缓缓拉回拴螃蟹笼的绳子,打趣一句,“看它咬你一口。”
      晓晨哧笑,“那我把你先推下海,替我挡着它。”
      岑静娴也聊了几句,只官昱成和Katie不言语,他不是不想说,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内容搭进去,反正听晓晨说话是一样的,他喜欢听。晓晨又在发表感慨了,他不晓得她哪儿来那么多的感慨,仿佛伤春悲秋的深闺少女,可惜自己不是她等待着的命中良人。她说:“我上回还在桥头见过长嘴鹭鸶捉鱼呢,这里的野生动物不要太多了。”
      这么闲聊着,也就没那么闷了,还能驱散夜晚的寒气。时间追赶月亮去了,海狮们却不愿离去,也不怕生的在浮桥边上玩耍。陆新和官昱成钓螃蟹的战果并不佳,经常提上来的笼子是空的,可绑在里面的诱饵已经没了,估计是被蟹钳给钳走了。过了凌晨两点,螃蟹也没钓上来多少只,其中不够手掌大小的那些终究不好意思留下来,又放了生。晓晨渐渐困的支撑不下去,身体更冷,不得已道:“我不陪你们了吧。”
      岑静娴看看表,又看看晓晨的脸,装不出来的深深倦容,也就说:“那叫陆新送你回去吧,这些螃蟹你顺便带回去。”
      晓晨打着呵欠谢绝,“我又不会做,我带回去做什么?”
      “倒也是,那你明晚来我家吃螃蟹好了。”
      晓晨点点头,又跟官昱成和那个Katie道别,转身慢慢的走开。浮桥很长,折叠着向岸上延伸,她的背影在官昱成的眼睛里一点点地变小,直至消失。她和他,每一次都是这样,即使相交在了一个圈子里,也客客气气的熟不起来。其实他早就不奢望了,连白日梦都不再做了,只要和她做个能说上话的普通朋友就成,仍旧是难,他感觉得出她在他们中间竖起的坚固堡垒,测不出的城墙厚度。
      海狮们像是玩耍的够了,一只只的相继离开,搅着海涛声,细微入耳。他轻轻叹气,做了个自己根本不想做的决定,以后再也不要跟祁晓晨见面了,何苦?日子久了,谁还能忘不了谁?!这世上的乐趣有很多很多,推陈出新,Katie就是其中之一。他的世界里,本就从未有过祁晓晨,那么未来,她全然的无踪无迹又有什么所谓呢?
      没有所谓!
      夜仿佛凝了化不开的墨汁,又浓又黑。晓晨到宿舍是两点一刻,匆匆上楼,她只想倒头就睡。可就在走廊里的门被推开的同时,她竟看到了在来回转悠的陶山石,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健,似乎带了沉思的置疑。不禁奇怪的低声问,“这么晚了,你没睡觉?”
      他笑一下,总不能说是这么晚了她没回来的缘故吧,去坦诚自己担心她,也许会打破某种平衡,但那平衡是他的底线,所以他找了个自然而然的理由,说:“可能咖啡喝多了,一点都不困。”
      晓晨瞬间打起精神,也是怪了,那些呵欠神经全没了,此时的她估计睡也睡不着了。她神采奕奕的望着他傻笑了笑,“我也不困。”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去接受的她话里传达的信息,可他很高兴听到她这样说,就像是一个局面,都在他掌控以内,让他不可理喻地感到了满足与成就。这种感觉,远远超出了他对青春的那些眷恋沉迷,也许这一刻的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升了级。也许只是今夜的他,太寂寞……他不愿纠缠到底是为了什么,却说:“那我们出去走走?”
      她不假思索的同意,不是不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约她,在月朗星明的凌晨,伴着四月熏风的醉人情怀,单独的约她。高中时代,孙熙尧也经常在晚自习后单独的送她回家,踩着星光、踏着月色,两人喁喁细语的走一段路,少男少女,在花季雨季里吐露心声,可她从不觉得那是约会。不过同学间的友谊罢了。可现在不一样,应该说,陶山石向她提的出去走走,是她人生里的第一次约会。
      第一次,男与女的约会,总要彼此相悦的吧?
      她开心的合不拢嘴,笑意融进眼底、心底。付出还是有回报的,他约她出去走走,也许他不会清楚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身体里的每一条血管都像是炸开了,翻涌着喜悦的浪花,心脏的功能有些衰竭,她太紧张,太兴奋……原来张爱的话是对的,她愿意这么屈就着自己去卑微,卑微的迎合他的确能开出尘埃之花,她真的愿意。
      又向走廊门口走去,在她要拧那圆圆的把手时,他抢先一步,振振有词地说:“这样的事情,女孩子理应让男人来服务的。”她的心兀然一跳,再也控制不了速度,走廊里灯光很亮,他的眉他的眼,毫无预警的罩住了她跳动的心,像个玻璃罩子,严丝合缝的罩住她的心。耳朵倏然一热,烘着面颊也是热热的,她多少难为情,低着头从他身旁匆匆走过。
      宿舍楼的前面是停车场,后面是一小片树林,竹竿似的一棵棵笔直的树木,互相对望着、凝视着。有月光穿梭其间,纱一样的披落下来,星星在天上洒着珠辉,树林的枝叶上仿佛挂满了夜之清露。这儿的气息很好,干净清爽鲜嫩,very very very very fresh,是散步的好地方。
      但是他没有说话,成了唯一的缺憾。那么,她也保持缄默吧,只静静的走着,走在这树林里。四下里宁谧温馨,因为有他。她觉得自己很幸福,知足常乐,她确实没什么所求。他能这么陪着她,真的很幸福,这儿的花草树木也都感染了幸福,召唤来虫鸣助唱,鸟啾伴奏。人间的四月天,果然不同凡响。
      这样幽秘的树林,这样安静的深夜,是可以发生什么的,却没有。他觉得自己想错了,虽然她从来主动,不吝惜青春的热情,可她在情感的某方面如同白纸,终究是个孩子。她说的话、她做的事,全凭本能,压根儿就没有他想的那些复杂的暗示……他错了!可是男人跟女人,哎,她只是个孩子,要的或许就是纯纯爱恋着的感觉。
      欲望很容易就被消解掉了,但天平另一端的感情却急剧加重了砝码,这感情是他最不该有的感情,是平衡打破后才会出现的感情,超越了他的底线!他以为自己掌控很好的局面竟然在顷刻之间就走了样儿,为的居然是个十七岁的毛丫头,什么都不懂的毛丫头!跟谁说谁能信啊,连他自己都不能信。祁晓晨……为什么命运要让他遇见她啊?!
      内心泛着微微的悲凉,因为他和她的前景一目了然,真就像那潘多拉的盒子,释放出的是伤害的病毒,伤害着他们自己,亦伤害着他们身边的人。好在还有两个月他就要回国了,时间会冲淡一切,又隔了半个地球的遥远距离,这辈子也许都不会再见面了。命运也是垂怜他,给了他这唯一的方法,将伤害减到最低。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这样的自欺。那么,就允许他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尽他所有的对她好吧,有限的时间营造无限的快乐,他希望她能记住。或许他太自私了,可他真的希望她能记住。侧一侧脸,看看她,情不自禁的叫一声,“晓晨。”
      她嫣然而笑,并没有说什么。墨绿的衣服在暗夜里愈发的黑,似把她整个人都融进了夜色里,但她的眼睛很亮,是他在夜色中看到的唯一的光,直接照入他心里,将会陪他度过今后无数的漆黑长夜。他不能肯定她是否会如他所愿的记住这一切,却能肯定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了。
      周围又恢复了岑寂,仿佛他刚刚叫她的那一声,不过是她的错觉,可她依然开心。小树林的下面,是一所中学,那里大操场的射灯照着那一方天地明亮如白昼。此时此刻,她心里也是亮堂堂的,仿佛这一生一世,哪怕是处在漫长的黑夜里,她的心都会亮下去,一直亮下去。
      一生一世……
      她的嘴又笑弯了,似擎着蜜糖,没有任何理由的笑。静静的走了那么一圈,再一圈……他突然说:“我们回去吧。”她说:“好。”然后又是一阵阵的静,出奇的静,虫鸣鸟啾也都销声匿迹了,只剩他与她。世界里只有他与她。
      苍天也给他们制造了催情的氛围,微微的雨迷蒙的落着。从小树林出来右转几步路,就是停车场,四周的路灯,眨着睡意惺忪的眼,淡淡的光影中满是一丝丝的雨,如同琉璃针一样的笼住了灯的光环。
      她站在路灯下,驻足良久,然后仰头去望了望雨,被灯光折射出光彩的雨组成的半空,背景是硕大广袤的黑丝绒天幕,星月如银线绣花,雅致、精巧,而雨丝则是那天幕上坠着的宝石,璀璨、绚丽……这样的夜色,美极了。整个校园都是静悄悄的,但雨声若细语缠绵,无声无息的钻入心房。
      他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手,待她发觉也不过是手臂紧紧地拉着心弦,绷的快要断裂。他的指尖,就像冰凉的微雨,让她的心怯怯,情怯怯。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个男人握住手,一种异样的情绪在血液内酝酿开来,流进五脏六腑。呼吸有零微的乱,她看到自己的手臂在雨中颤抖,心也跟着一扯一扯,不知道该去想什么?他的手稍稍加了力,她就在那力度里,逐渐平静了心。
      她仍是不敢看他,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在树林里走了太久已经脏了,却还在一下下的踩着雨,留下一排湿脚印。就那样被他握着向前走,有点被动,她感觉自己大半是不知所措,余下的全部为欢喜,她知道,自己一点也不反感他的碰触,甚至还期待更多,也许可以像法国人拍的爱情文艺片那样。胡乱想着回到了宿舍,她欣然地接受他为她打开的一道道门,与之前在观念上着实判若两人。自此,她几乎每天凌晨都跟他去散步,他也总是牵着她的手,却始终没什么更进一步的行动。
      学习、生活、休闲都如常的进行着,也没什么意外,要勉强说有的话,大概就是丁筱的回信,她等了那么长时间的一封E-mail回复,可丁筱并没有提半个字有关她的那番倾诉,仅仅是告诉她孙熙尧也在温哥华,同时附上了孙熙尧的联络方式。只是她根本没兴趣联系旧同学,尤其还是一位男同学,她满满的一颗心,全投注在了陶山石的身上,无心理会旁的人旁的事。
      陶山石……陶山石……陶山石……他对她越来越好,好到她无时无刻不想着他,牵肠挂肚,那份依赖感更为强烈了,所以她逮到机会就厚脸皮的赖着他给她做晚饭,有时淳于蜓会一起搭伙儿,还点评这那的。中国学生在宿舍搭伙吃饭很正常,经济实惠还热闹,所以淳于蜓对晓晨和陶山石这样的也真没往心里去,投缘吧。一次淳于蜓说:“这番茄炒蛋真奇怪,怎么鸡蛋像荷包蛋一样是完整的,就那么一敲将鸡蛋敲到锅里了?”
      晓晨不喜欢听她挑剔,拣块樱桃肉往她碗里丢,“吃你的吧,话真多。”
      淳于蜓一笑,小声质询,“我话还有更多的呢,你不是不吃番茄炒蛋里面的番茄么?”
      晓晨嘿嘿一声,“我口味变了不行吗?”其实她还是不喜欢吃,嚼都不嚼就咽进去,跟她吃胡萝卜一样,仿佛得了强迫症。可这番茄炒蛋是陶山石做的,自然又不一样了,就算味蕾受不了也没关系啊,她完全可以避开味蕾的刺激直接进肚。只要是他做的,不管什么她都喜欢。
      彼时陶山石正泡了两杯茶拿过来,没听全这谈话,不觉问,“晓晨,你不吃什么?”
      晓晨递一杯茶给淳于蜓,自己又端过一杯,喝着茶想想说:“我不挑食的呀,什么都吃,除了……淳于蜓刚说我不吃姜,可姜这东西谁吃啊?”
      淳于蜓瞅晓晨一眼,讶异的挤出个笑容,没说话。跟着也喝了一口茶,清香淡淡却有点桂圆的味道,遂问,“什么茶呀,真好喝。”
      陶山石答,“朋友送的,我也忘了名字,反正是产自武夷山的就对了。”
      晓晨玩笑着接下去,“反正不是大红袍就对了。”
      舒心的日子过的很快,仿佛插了翅膀,眨眼间就要期末考试,淳于蜓忙着去图书馆复习功课,晓晨偶尔也跟着去查资料,她的期末考相对简单,交一份research paper,做一个为时45分钟的名人演讲,内容全都自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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