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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宫廷秘史之云宫聂君传(二) ...

  •   聂韬玉跪在地板上,手脚实难使出力气,他抖着身体,大着胆子抬起半张脸,预备偷觑新帝神色,见机行事。

      哪知这一眼恰好撞进徐沐的视线里,徐沐淡然无波的模样令聂韬玉心惊,好像他的所思所想,一举一动,全都在徐沐面前无所遁形。

      徐沐的注意力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很快,她转过脸去,没把他当回事。

      聂韬玉马上想明白其中关节,从他进殿的那一刻起,徐沐就识破他的伪装和意图,她没有当即戳穿,无非是存有报复之心。

      是了,当初他故意设计,害她被逐出京,而今地位逆转,他反倒沦落到要出卖色相,博求她高抬贵手,才能换得生机,这于她而言,如何能不解恨?
      她此番回来坐实非礼后侍罪名,也不负发配在外的那些日子!

      晾着聂韬玉,任他胡思乱想,瞥见他脸皮颜色越来越白,身体摇摇欲坠,似乎支撑不下去,徐沐终于松动态度,搁了笔,看向他说:“多年未见,选侍可曾想起过我?”

      聂韬玉嘴唇蠕动,没有发出声响,徐沐不以为意地抖抖宽袖,站起身,斜下目光,从聂韬玉的背脊一扫而过,轻笑道:“无妨,选侍未想过我也理所当然,只不过崇王悖逆,我对选侍可是日思夜想,想念得紧!”

      崇王悖逆,这是先帝赶她出京时说的话。

      徐沐说得云淡风轻,聂韬玉却像是被狠狠甩了巴掌,脸颊火辣辣得疼。
      原来她故意放他进来,本就是存了羞辱之意,思及自己原本的想法和计划,聂韬玉咬紧牙关,攥住衣袖,恨不得钻进地缝里,速速逃开。

      然而聂氏一族的命运背负在身,聂韬玉不敢退,也不能退,三思过后,他举手拜倒,伏地道:“当年之事,是罪仆之过,陛下有恨,尽管处罚罪仆,可罪仆老父孱弱,恐挨不过监牢寒气,无论何种罪责,罪仆都愿以身代之,恳请陛下从轻发落聂氏老幼!”

      徐沐轻嗤一声,背过身去,语气阴阳怪调别有深意:“选侍想要做孝子,可惜啊……没那个机会。你是母皇的侍君,朕自当厚遇,免得叫人说朕薄待先帝侍君,为帝不仁。”

      很快聂韬玉就知道徐沐话里的意思了,他从宣政殿出来,贴身伺候的宫人苍术面色煞白地冲过来,两眼通红。

      “选侍——”苍术见到聂韬玉,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膝盖软倒在地。

      聂韬玉扶住苍术,心知不妙,但仍存一线希望,急声问:“苍术,怎么了?”

      苍术擦擦眼泪,强忍泣声说:“选侍前脚刚走,掌宫后脚就带人来了寝宫,她们押着贤君灌毒酒,贤君不从,那些人便又用白绫缠贤君的脖子,贤君瞪大眼睛死命挣扎,指甲劈开,白绫上都是血,可她们还是将贤君……”

      苍术说不下去了,聂韬玉知道后文,心口突地抽痛,难以喘上气息。

      “选侍!”苍术慌忙扶他。

      聂韬玉一面弯腰缓解疼痛,一面抓紧苍术的胳膊,颤声问道:“那,那家里如何了?”

      苍术哭着说:“陛下有令,三族内,凡女子,十六岁及其以上皆斩首,十六以下流放充军,而男子则是没入贱籍,永不得赎……听宫人说,三郎君和四郎君不堪受辱,带着小郎君们自尽了……”

      聂韬玉只觉天旋地转,呕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昏死过去,暂时免去丧亲之痛。

      聂家被发落,聂韬玉也病倒,高热不退,苍术六神无罪,幸而皇帝没有绝情如斯,彻底放任不管,遣了太医过来看诊,开方拿药畅通无阻。

      聂韬玉的特殊待遇引起诸多揣测,新帝和聂选侍的陈年旧事也被翻出来,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徐沐出京时,先帝一并给她赐了婚,如今徐沐称帝,王夫跟着入宫,只待册立。

      聂选侍的事情传进王夫耳朵里,都说皇帝年少时爱慕聂韬玉,情难自控,一时冲动才有非礼之举,并且回京后处置聂氏,赐死聂贤君却不罪责聂韬玉,皇帝分明对他余情未了,左右宫人纷纷为王夫不平。

      王夫低声咳了一声,淡然道:“陛下那时少不更事,在宫里生存艰难,又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我瞧陛下不见得与聂选侍有什么私情,想来是选侍帮过陛下,宫人误解,以讹传讹,如今归来,保全聂选侍,不过念着早些年的恩情,哪里值得拿出来说。”

      “咳咳,聂选侍病重,周边少人看顾,淳华,你代我走一趟,遣送几个宫人过去伺候,以免不周。”王夫将各处都打点齐全,这才放下心。

      淳华见完聂韬玉回来不久,徐沐也跟着来了,先是关心两句王夫身体,随后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派人去聂选侍那里了?”

      王夫半卧榻上,缓缓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喉咙忽地如有一根细毛搔动,脸颊憋红,他紧忙别过脸去,压着嗓子小声咳嗽,而后转回来道:“陛下放心,那些不利于陛下的流言皆已处置,但陛下发落聂氏族人,聂选侍在宫里孤苦无依,底下伺候的人恐有不尽心,我遣几人过去一来是肃清流言,二来敲打宫人,兼之照顾聂选侍。”

      徐沐拍拍他的背,“你有心了。”

      “那陛下准备如何安排聂选侍?若陛下有……置办后宫之意,或需早做准备。”王夫半抬眼睫,注意她的神色。

      “这不用你操心。你的病太医看诊后怎么说,算算时日,这都有好几个月了,怎的还不见好?”

      得到妻主关切之语,王夫心头暖流涌过,略感宽慰,笑道:“侍身生来体弱多病,早已习以为常,况且嫁给陛下这些年,得陛下爱护,再凶险的状况都度过去了,而今不过是一点小咳嗽,小毛小病的,无需在意。陛下登位,诸事繁多,陛下尽管去忙政事吧。”

      徐沐帮他掖被角,“如此亦不可轻忽,你跟我在封地吃了苦头,一直拖着才延误病情,等我安定好朝堂,立即张贴皇榜,为你广寻名医。”

      从王夫那里出来,徐沐无暇再去看望聂韬玉,王夫贤良,有王夫看顾,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随即回宣政殿处理政事。

      聂韬玉连着烧了几天,终于退热,太医松了一口气,而聂韬玉却不如太医那般心情,睁开眼睛他就看到母亲、父亲和阿兄她们站在他面前,厉声质问他,为什么不放下身段,解开衣裙求陛下开恩,为什么他没有就此病死!

      每次清醒之初,聂家遭难就像是一场梦,好似并未发生,可床榻边陌生的面孔让他不得不直面现实,所有人都死了,只他还活着。

      “选侍一定要快点好起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昨儿仆打探来消息,押送小娘子们去边地的队伍已经启程,选侍是小娘子们的希望,可不能倒下啊。”苍术趴在榻边守着聂韬玉。

      苍术的话叫聂韬玉歇下自尽的心思,聂韬玉总算知道徐沐留他性命的缘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此滋味,比杀他还令他痛苦。

      徐沐,这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女人。
      聂韬玉真恨她,但是她是皇帝,手握生杀大权,他不仅不能泄露半分恨意,而且还要忘记亲人的死,装作感恩怀德,谄媚地讨好她,祈求恩典,真是何其可笑。

      聂韬玉藏起恨意,咽下苦涩的药汁,悉心养病,发配充军的聂氏女还等着他救,流放路上苦寒,需要打点,他不能继续病下去,不能什么都不做。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或许分类到虐恋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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