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满室靡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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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散灭，荒野迎来新纪元。
众神归位，万千子民夹道欢呼，这是荒野有记录以来最值得喜悦的一天，所有的街道上空飘荡着欢声笑语，鞭炮声隆隆炸响，夜幕中数不尽的烟花在天穹划过，光彩绚烂，璀璨夺目。
这一年，海因克斯的人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自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冰块神祇。
神祇整个人笼罩在宽大的长袍下，眉眼淡漠如霜，身边一条蓝色的蛇人与他说说笑笑，冰做的神祇虽然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但是个人都能感觉到裴斯的心情好极了。
或许重点体现在裴斯第一次以神的身份大方地走在海因克斯的街道上，听着周边人们吵闹熙攘的欢呼而没有皱眉飞走。
但是很快，欢快的人群发现一个问题，某个神祇走路的方向不对。
虽然他一反常态地走入了人群，甚至偶尔还会朝着路边挥舞手臂的人们点头致意，然而观其行路轨迹，这也不是回冰雪之巅的方向啊。
某个神跟着蒂蓝一路从城头晃悠到城尾，接受完大街小巷众人的瞻仰后，就这么顺着街道大摇大摆地走了……
走了……
出城了……
不在海因克斯待了……
海因克斯众人呆立当场，刚刚还其乐融融的氛围“咻”地就没了。
裴斯感受到了，但是没反应，踏出城门的脚照常走得四平八稳。
蒂蓝看着众人不明所以苦大仇深的脸，伸手在一片秒变惊诧的脸中拽住了裴斯的衣袖。
裴斯停下脚步，回身来看蒂蓝：“不是说去希忒弥吗？”
蒂蓝看着裴斯认真且严肃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出来，再度在众人的抽气声中拽了拽裴斯的袖子，随后侧身让出一点，把海因克斯安静如鸡的诡异众人展示给裴斯看。
“不说点什么？”
裴斯收回踏出城门的脚，表情大概有些无奈，又莫名温柔。
蒂蓝被看得懵圈，这个表情，不对吧？
却见裴斯抬手握住蒂蓝抓着自己袍子的手，十指相扣，而后举起来向海因克斯的众人展示了一番，两人无名指上交相辉映的蓝色宝石戒指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的光晕，银白的戒圈闪烁，不是瞎子都能第一眼瞧见。
于是满城尽是吸气声。
蒂蓝：“……”
他哭笑不得，连忙把裴斯十指相扣的手拽下来挡在身后，恨铁不成钢：“不是让你说这个！”
裴斯银色的眼眸温沉地注视着他，在他身侧耳语：“我想说。”
声音低沉醇厚，听得蛇人耳尖一动，绯红漫上。
裴斯把蒂蓝藏在身后的手牵引到身前，海因克斯的人们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安静如鸡后，不知道是哪个起哄的在人群中喊了一声：“那个……百年好合！”
于是此起彼伏的祝福声瞬时打破沉寂。
“百年好合！”
“啥百年啊，那都不够，咱就是说，永远在一起！”
“幻神阁下，你要幸福啊！”
“伴侣很漂亮！”
“幸福一辈子！”
裴斯眼神温润，这是海因克斯众人第一次见幻神笑。
弧度实在很小，但嘴角翘起，眸光细碎，是真的心情极好了。
他捏着蒂蓝的手，看着喧嚣的人群，轻轻抬手下压，重归于静时，幻神沉稳的嗓音终于在海因克斯响起：“去一趟希忒弥。”
“会回来的。”
不过具体哪一天回来嘛……这是一个深奥的问题。
他向众人点头示意后，拉着蒂蓝再道：“多谢祝福。”随即长袍灌风，凌空而起。
蒂蓝在被裴斯拽走的前一秒朝着地上的人们吼道：“我们会幸福的！你们放——心！”
“好！”
“你们玩得开心！”
“啊啊啊等你们回来！”
“再见！”
也不知道是哪些女士的嗓门，这么大，蒂蓝和裴斯都飞到云层上空了，还觉得犹如在耳边炸响。
裴斯牵着身边人的手，银色眼眸天山融水般温柔。
上一次去希忒弥，这人脆弱苍白地躺在自己怀里，这一次，蓝色的蛇人长发在空中飘扬，嘴角噙着笑，一路上指着地上熟悉的景象，喋喋不休地给裴斯做着介绍。
蒂蓝：“老天，以前都不知道在这么远就可以看见蛇女栖息的那棵树了，长得真高啊……”
又看着视线里蛇人族金光闪闪的大殿：“事实上，辛西娅的审美和父神也没什么差别。”
“都俗。”
“……”
裴斯也不嫌烦，偶尔应两句“嗯”，听着蒂蓝从深林的树谈到希忒弥的众多蛇人士兵们，再发表发表他觉得什么颜色的蛇人最好看，最后话题歪到要回希忒弥催婚辛西娅。
裴斯听得好笑。
蒂蓝：“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呢，好吧，或许她觉得深林的蛇人都配不上她吧……”
“唔，确实，金色的蛇人，可没哪条蛇人能比她还打眼。”
裴斯温陈的嗓音响在风中，竟然清晰低沉——或许是响在蒂蓝的脑海里：“你更打眼。”
蒂蓝一愣，随即笑道：“嗯，有眼光，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于是上将的话更密声音更爽朗了。
上一次如果蒂蓝安然地醒着，想来大概会和今天一样，毕竟上将的嘴总是闭不上的，从前觉得聒噪，如今觉得安心。
听着他一路不断的话题，才终于有岁月静好的感觉。
冰冷神祇嘴角那点笑意从海因克斯出来就挂着，竟然一路维持到了希忒弥，直到在深林看到树上腊肠似的挂满路边的蛇人们时，才换上了一副冷漠的表情。
蒂蓝：“……”
上将挠了挠鼻尖，在心里死命控诉先一步回来的薇薇安。
老天，他本来想偷摸带着裴斯直接回他小窝的。
这下子好呗，军队里能来的不能来的全来了，一个个眼冒精光精神洋溢笑脸盈盈的，一看今晚上就得有一场跑不掉的宴会，还是集体逮着他一个人往死里灌的那种。
他换上一个无比勉强的笑容，打个招呼：“哈哈，那什么，我回来了。”
寂静的深林立马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呜~呼！”
“上将！想死我了！”
“越来越好看了嘛上将~”
“今晚上有约嘛~”
“……”
这一堆啼不住的两岸猿声里，男女都有，声儿一个比一个拖得长，蒂蓝听得心里直呼要命。
要死要死，该怎么和裴斯解释这群笨蛋生性如此并不是都看上他了！
要死要死……
果然，裴斯低头来看恨不得用头发把自己闷死的蒂蓝，长臂一伸揽住蒂蓝的腰：“嗯？”
“有约吗？”
蒂蓝：“……”
“哈哈哈哈当然有啦——啊肯定是和你一个人的约定嘛……”
然而周围树上四面八方的咋呼声从裴斯把头凑到蒂蓝耳边的时候就变得变本加厉，整座深林里面又回音不断，听起来那叫一个狂魔乱舞如雷贯耳，而且某些蛇人的嗓音又是真的尖锐，比如接下来这一位：“安静！”
深林的吵闹顿时下去了大半。
蒂蓝眼睛一亮，差点埋到裴斯胸前的头猛地抬起来，看着眼前这条金光闪闪的蛇人满眼感动：“哦我亲爱的姐姐大人，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辛西娅歪着嘴看着被人扣在怀里的自家弟弟，表情莫测，嗓音威严：“都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
首领大人积威甚重，压根不像蒂蓝那样跟众蛇人谁都哥俩好，两嗓子下去树上的蛇人们“嘶嘶”地少了大半。
其余蛇人们朝着蒂蓝热情洋溢吼两声：“晚上见！”
“我们等你哦~”
在蒂蓝敷衍的“嗯嗯”声里心满意足地散了。
辛西娅红唇照旧鲜艳，一把把蒂蓝从裴斯手里拽出来，气不打一处来：“你打架开大你最帅，那天晚上那两秒钟人鱼的深海差点就全倒灌到深林里来，你这会儿去海边沙滩上瞅瞅，各种深海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任你挑选！”
“阵仗真大，咋的？想拉着人鱼蛇人一起给你们陪葬是吧？”
“你没事儿吧？”
蒂蓝：“……”
他往裴斯身后躲：“这不是差点吗？”
“我和海神都算好的。”
辛西娅伸手去拉他：“还有海神？啊？你们很牛啊？你不懂事他个几千岁的老头了他也不懂事？”
蒂蓝好无辜，只能一边躲辛西娅的魔爪一边听着辛西娅的咆哮。
辛西娅：“我问你有没有事？你咋不开腔？”
蒂蓝：“……”
“我这不是以为你在嘲讽我吗……”
辛西娅白眼一翻，蒂蓝：“没事没事没事，我好得很，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裴斯被两条蛇夹在中间，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裴斯：“……”
他无奈道：“冷静。”
这下可好，他不说话辛西娅还能心无旁骛地把他当柱子绕，这会儿一听这个把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弟弟拐走的神开口，气更不打一处来，现在，裴斯是人是神都不重要了。
笑话，蒂蓝不也是神嘛，辛西娅还不是骂得麻溜的。
辛西娅牙一咬抬头就问：“谁让你们在海因克斯公布的？！”
声音巨大，咬牙切齿。
蒂蓝不明所以在裴斯身后发出一声：“啊？”
辛西娅立马回头去抓他，这一把还真被她抓住了，辛西娅扯着蒂蓝的无名指，气得牙痒痒：“这是什么！？啊！？”
“我自己弟弟都戴上戒指了，我竟然还要从海因克斯的眼线那边得知？”
“啊？我是第几个知道的？”
“蒂蓝·安格斯！”
“我养你这么久，你一声不吭就被人拐走了不说，现在你竟然还敢私定终身！”
“而且！我！堂堂希忒弥首领辛西娅，竟然现在才知道！”
“……”
蒂蓝艰难把手抽回来：“不要激动……”
裴斯心里感叹，原来小蛇话密是耳濡目染啊。
两人被辛西娅逮住数落了老半天，最后好悬才被前来找辛西娅批改公文的内官解救，不然照辛西娅这架势，这一下午蒂蓝是别想走掉了。
终于得到一点独处时间的两人最后还是没能去到蒂蓝的小窝，因为距离晚宴开始没剩多久了，飞来飞去的倒也麻烦，于是干脆拉着裴斯在深林里面逛了逛。
夜幕降临，深林里各色荧光的花朵飞虫慢慢亮起，远一点的地方燃起冲天的篝火，空旷的草地上摆满原木长桌，各色美食酒盏被火光映得暖融融的，四周五颜六色的蛇人们围着篝火跳舞，热闹极了。
蒂蓝不紧不慢地领着裴斯入席，本来打算敬个酒就跑，愣是被拉着这桌那桌地喝，蛇人们麻绳似的缠着他，根本抽不开身，慌乱中蒂蓝甚至还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把裴斯安置好，自己端着个酒杯到处被灌。
裴斯坐在一边，身边很自然地空出一块清闲地儿，辛西娅端着两杯酒摇曳着游走过来，递给裴斯一杯，无比自然地坐在了裴斯桌对面，裴斯端着酒，眼神依然若有似无地看着酒池里的蒂蓝，没怎么分给辛西娅。
辛西娅抿了口酒，看向裴斯：“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裴斯：“嗯。”
辛西娅：“……”
她杯子一搁，叹口气道：“反正，你要对蒂蓝好，不然我……”
裴斯终于转头来看辛西娅，神祇银色的眼眸里映着一旁橙黄的火光，温柔又珍重：“我会的。”
他转头去看那边蛇堆里笑得灿烂的蒂蓝，嘴角翘起一点笑，那是他冰原上唯一的色彩，霜天冻地的世界里就这么一朵不怕冷的鸢尾，怎么会对他不好。
裴斯认真道：“首领的不然，大可以收回去。”
辛西娅翻个白眼：“嘁——”
继续补全她的话：“不然我们一城蛇人一定咬死你。”
“一蛇一俩窟窿，疼也能疼死你。”
裴斯仍旧看着蒂蓝的方向，那边不亦乐乎的蛇人正好回头冲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于是裴斯最后这声应答带着笑意道：“嗯。”
今夜是满月，婵娟已经慢腾腾地挪到夜幕的正中，深林里的喧嚣终于慢慢沉寂下来。
一晚上过去，蛇人们喝得东倒西歪，长桌上四处挂着蛇尾巴，在裴斯对面躲了半宿清闲的辛西娅正优雅地举着酒杯吩咐还醒着的蛇人们把醉死过去的抬回家，指挥熟稔，一看就经常干这种事。
蛇人们互相搀扶着游走，尾巴还在打架，出去的时候借酒壮胆偷瞄两眼裴斯，偶尔两条胆子大点的，这会儿敢朝裴斯吼了，比如上一次有过一面之缘的蟒纹蛇人：“靠啊，我——嗝——那么漂亮一个上将，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他甩甩自己健壮的蛇尾，颇为不解：“你连尾巴都没有……”
他再打量两眼裴斯：“嗯，没有……”
辛西娅端着酒走过来，甩手给了他一个大耳巴子：“清醒点没？”
他摇摇晃晃再看一眼：“嗯……清醒了……”
“就是没有尾巴嘛……”
还挺委屈。
辛西娅：“……”
裴斯阖眸，没理会他。
辛西娅招手叫来了所罗门：“把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给我扛回去。”
黑色蛇人也喝了不少，晕晕乎乎的，但还是非常听话地扛起了莽纹蛇人，正准备走，那蛇人嗓门巨大地吼了一声：“蒂蓝上将！”
某张桌边还立着的蒂蓝回头，不甚清醒道：“谁叫我？”
莽纹蛇人迷迷糊糊，声音倒不小：“我！宣！你！”
辛西娅：“……”
所罗门：“……”
蒂蓝：“……啊？”
“宣……宣什么？宣我明早述职？”
辛西娅：“……”
“嗯。”
她扶额：“明早记得来。”
蒂蓝那桌趴着的阿西尔抱着薇薇安傻笑：“你们都耳朵不好啊……”
“人家说的是——喜——欢！”
眼瞅着裴斯终于在这声里边抬头，辛西娅连忙推了一把所罗门：“愣这儿干嘛？快走啊！”
裴斯注视着所罗门飞速溜走的背影，眸光沉沉。
蒂蓝跟那最后一桌的蛇人喝完，抓着个酒杯子摇摇晃晃要往裴斯身边来，刚抬头准备动，下一秒身边寒意炸开，裴斯的身影突兀出现在他的身后，蒂蓝眨了眨眼扭头看着自己身后的裴斯，又疑惑地抬头去看那边坐着的裴斯，浆糊似的脑子思考半天：“哦……我想起来了……是，幻境……对不对？”
身后冰冷的幻境把一整个醉得找不着北的蛇人打横抱起来，无视蛇人轻微挣扎那两下，风驰电掣地把蒂蓝抱到了裴斯面前。
蒂蓝脑子晕晕乎乎，只觉得抱住自己的东西突然之间变得温暖，耳边还有风声呼啸，他醉了头发也不太听使唤，这时候糊了自己满头满脸。
一抬头，果然看见裴斯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再歪头想往怀抱外面瞅一瞅，果然又是以飞行的视角俯视深林，他问：“去哪儿？”
裴斯的声音沉沉响在他头顶，胸腔跟着共振：“你家。”
蒂蓝歪头揉了揉放在裴斯胸前的尖耳朵，乐呵呵道：“诶……那感情好，我要……回屋，睡觉！”
“明早还有人要宣我呢……”
蒂·哪壶不开提哪壶满级选手·蓝，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骤然收紧，眉头浅浅一皱：“干嘛？手……松点……”
“勒人……”
裴斯胸膛起伏，估计是深吸了口气，嗓音听起来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好。”
蒂蓝满意了：“对……就这个力度……”
裴斯憋了一会儿，实在没憋住，凑头到蒂蓝耳边，不轻不重咬了一口蛇人尖尖的耳朵，炽热的呼吸撒在蛇人敏感的耳后，喟叹般询问：“我的鸢尾……”
“我的小蛇……”
“怎么这么招人呢？”
蒂蓝压根没听清，被裴斯的呼吸扑得耳根绯红一片，他伸手捂住耳后那一片带着神使印记的皮肤：“烫……”
裴斯降落在树屋之上，抬脚直接踢开木屋大门，看了眼怀里面色潮红的蛇人，沉沉应了一声，把蛇人放到屋里的大床上，蒂蓝靠着床头，看着裴斯近在咫尺放大的脸，还在懵懂着，一双眼眸周围都因为醉酒蒸腾起水红，润色的唇刚刚张开想问什么，就被栖身而上的裴斯堵住了。
蒂蓝唇齿间满是酒香，纠缠间似乎勾得那个纤尘不染的神祇也有些醉了，于是这个吻理所应当地失了分寸。
……
凛冽的寒冰气味终于彻底沾染这一朵鸢尾时，蒂蓝双眼猝然大睁，氤氲出一点生理性的泪。
裴斯珍重地吻他湿润的眼角，低哑的嗓音在他的脑海里沉沉响起：“小蛇，我爱你。”
蒂蓝说不出话来，只能胡乱点头。
……
这一夜注定漫长，窗外圆月挪动，微风习习，满室靡靡。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满室靡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