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和他的神使》一轮满月

35、火神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西妮正躺在约拿河畔某家蛇人开的日光浴小摊的太阳椅上，枕边趴着一个飞累了的小精灵。
　　深林的日光温柔不刺眼，不戴墨镜躺着也足够舒服，何况耳边还有溪流平缓的水声和小摊特供的浆果，好不惬意。

　　西妮难得有闲心理一理这些日子奔波以来没怎么梳顺过的长发，躺在沙发椅上享受着蛇人的头皮按摩。
　　希洛很狗腿地往临时监护人嘴里扔樱桃：“西妮姐姐，这里好舒服啊，我们可不可以不走啦？”

　　西妮嚼吧嚼吧嘴里的樱桃，红得发紫的嘴皮子一碰，冷酷无情：“不能。”
　　希洛委委屈屈继续投喂：“为什么呀？”
　　西妮吐掉嘴里的核，刚想开口就听见有人回答了希洛。

　　那人的声音莫名熟悉，他说：“因为我。”

　　西妮没反应过来，含混不清地反问：“不是你谁呀？”
　　她哼哼道：“还因为你呢……真把自己当盘菜……”

　　希洛提着手里樱桃的柄，疑惑发问：“我是希洛呀？”
　　“西妮姐姐你在说什么？”

　　于是大刺刺躺着的某个女神使突然就顿住了。
　　下一秒，她猛地从躺椅上坐起来，双眼大睁，声音都有几分颤抖地问：“你……你是……”

　　果然，那道熟悉的嗓音拖腔拖调地在她脑海里响起：“宝贝，这才多久啊……就把我忘了吗？”
　　西妮怔在原地，双唇颤抖着互相触碰，三个字抖似的从她唇齿间冒出来：“加勒特！”

　　脑海里的声音慵懒又深情，从陨落到现在，时隔近半年，她才终于等来一句：“是我。”
　　“西妮，我回来了。”

　　西妮几乎是从椅子上蹦起来的，难为她一双脚上穿着恨天高，竟然都没摔着。
　　她有一箩筐话想说，但脑海里的人却道：“嘘——”

　　“先不要声张。”
　　“把你身边那个小精灵捏着。”

　　西妮机械性照做，憋着一张很激动的脸，皱眉问他：“你在哪儿？”
　　加勒特一笑：“这不就来了——”

　　于是下一瞬间，某个火神流星似的坠落，给约拿河畔砸出一个不小的坑。
　　西妮：……

　　但这都不重要了。
　　西妮近乎贪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恋人，看他一头不长的黑色卷发在风中舞出动人的轻狂，红宝石的抹额在眉心闪烁，嘴角掀起的弧度下露出一颗虎牙，烈烈风中他黑色的披风在身后翻飞，他向她张开双手，红色的眼眸里只有西妮呆愣的身影。
　　他说：“宝贝，咱们回家。”

　　西妮不动声色地擦擦眼角一点泪，声音难得哽咽：“嗯……来了。”

　　这一刻她像是扑火的飞蛾，奋不顾身，因为终点是幸福。
　　然而被她捏在手里的希洛挣扎道：“西妮姐姐，他是谁啊？”

　　两人抱在一块，没空理她。
　　也就是这个时候，裴斯冷漠地悬停在空中，看着地上抱着的两人，淡淡颔首：“火神，好久不见。”

　　加勒特腾出手把西妮推到自己身后，挑起一边断眉，邪气十足：“哎哟，幻神阁下，真是好久不见了。”

　　裴斯：“你可以带走西妮，但她手里的小孩——不行。”

　　加勒特嗤笑一声，修长十指随意翻飞，一柄长剑从空中拉出身形：“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的！”
　　话音落下，加勒特周身火光缭绕而起，直冲天际。

　　裴斯见状皱眉，西妮也在他身后喊他：“加勒特，不要把蛇人的深林烧了！”

　　加勒特“啧”了一声，但周身的火好歹下去了一些，他回头对西妮说：“你带着那小鬼先去亚特，我随后就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西妮本能就要这么做的时候，搂着美杜莎睡得死死的薇薇安终于姗姗来迟，与此同时，裴斯权杖出手幻境拉开，两大神祇的身影被幻境吞没，外面的世界只剩下了天上尚且在和八大神使斗法的蒂蓝。

　　薇薇安捏着手里的长鞭挡在西妮面前，语气好商好量：“西妮，你可以走，但你不能带走希洛。”
　　她比谁都明白，加勒特来了，西妮只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在西妮手里的希洛：“对对对，你不能把希洛带走，希洛还是更想跟着薇薇安姐姐。”

　　西妮叹口气：“抱歉，我也不想。”
　　“但是……如果是神给你的命令，想必你也很难违抗的，对吗？”
　　“所以今天，恕难从命。”

　　她拔出剑刃，周身燃起火焰，和不愿让路的薇薇安缠斗了起来。
　　同行这么久，最终竟然还是走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幻境里，银白的世界不断翻滚裹覆，加勒特的火焰旺盛跳跃在幻境的每一个角落。
　　他一柄剑舞出残影，身形极快地穿梭在各个幻境，与裴斯打斗。
　　裴斯没有拔出冰蓝长剑，手中的权杖宛如密不透风的城墙，悉数挡下加勒特的所有攻击。

　　两大顶级神祇的对决，瞬息间便是千变万化。
　　半晌，加勒特停在幻境造出来的假山上，蹲着偷闲抽了口烟，扬了扬眉尾：“TMD，上次也是这样。”
　　“劳资都打累了愣是分不出个结果来。”

　　裴斯停在另一座假山上，手持权杖：“你现在被困在这里，西妮也走不了。”
　　“我说了，放下希洛，你们随意。”

　　加勒特扔掉烟屁股，随意伸脚碾了碾，语气恶劣：“走不了？”
　　“那可不一定。”

　　语毕，又一次提剑冲了上来。
　　“上一次你是凭借着天道的武器才杀了我，这一次，总该换我来杀你了。”
　　他手中那柄周身浴火的长剑突然金光璀璨，大亮的瞬间裴斯反手召开万千幻境于身前，万千世界里加勒特剑意分身，瞬间刺耳的破裂声响起，无数幻境玻璃般粉碎，裴斯在加勒特金色长剑扫来的刹那将将幻化出冰蓝长剑格挡，依然被凛冽的剑意逼得后退三分。

　　他皱眉劈开剑意，幻境的世界摇摆动荡，周边的白色无垠浪也似的朝着加勒特扑去。
　　加勒特挥着长剑冲他眨眼，语气贱死了：“好可惜，没能把你杀了……”
　　“哎呀，不陪你玩了~”

　　随即掏出一支熟悉的粗制滥造的笔划开幻境，头也不回地跳了出去。
　　裴斯眉目一凛，权杖转动撤销幻境跟了出去。

　　加勒特已经左手拎着西妮飞到了半空中，被八大神使缠着的蒂蓝非常执着地试图追了一追，刚张嘴骂两句：“一天天净抢我们队小孩干嘛啊你们这群人贩子！”
　　西妮还转身给他撅回来：“有我在呢不会出事！”

　　蒂蓝：……
　　加勒特：……

　　加勒特哭笑不得：“宝贝你到底哪边儿的？”
　　西妮讪讪：“咳咳，习惯了。”

　　蒂蓝提速要追，身后的八个神使平静地退回空间传送门那边，一声不吭。
　　但没能追成——因为站在地上的裴斯突然间撑着权杖矮下了身形。

　　蒂蓝心间一紧，连忙飞下来查看裴斯的情况。
　　却见裴斯蹲下瞬间无缝衔接吐了口血，吓得蛇肝胆俱裂。

　　他赶紧伸手去扶裴斯，神情慌乱：“怎么了怎么了，他打到你了？！”
　　“靠！”

　　裴斯还有闲心伸手拍拍蒂蓝的后背安慰他：“没事，只是被剑气扫到了。”
　　蒂蓝：“都吐血了叫没事！？”
　　裴斯明显有些虚弱，唇色发白，但还是坚定地摇头道：“没事。”

　　蒂蓝担忧地虚扶着他，看向飞过来的薇薇安。
　　薇薇安满肚子都是问号：“怎么回事啊？火神哪儿钻出来的？他不是早就陨落了吗？”
　　蒂蓝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啊？”
　　他望天：“我还想知道为什么这群人老爱抢希洛呢……”
　　“总不能是因为人家能治病……”

　　裴斯咳嗽一声，又闷出半口血：“或许与此有关。”
　　蒂蓝连忙伸手捂他嘴：“行了行了你就别说话了，我先带你去医馆那边坐会儿吧。”

　　裴斯半个肩膀都靠着蒂蓝，闻言干脆道：“好。”
　　话音刚落，非常利落地就倒了。

　　蒂蓝：！！！
　　薇薇安：！！！

　　毕竟是天道的法器，就算只是被剑气扫到了，也够现在状态疲惫的裴斯喝一壶了。
　　加勒特也是因为曾经领略过，刚才才会这么放心地把后背留给裴斯看也不看就跑了。

　　蒂蓝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把裴斯抗到医院，随后没多久辛西娅就火急火燎赶来了。

　　金色的女蛇人捂着脸：“听说你们今天还想烧我深林？！”
　　蒂蓝心累：“不是我们，是火神。”
　　辛西娅：“我管你火神幻神的呢。”
　　“蒂蓝我告诉你，赶紧把你这点破事处理好然后滚回来接着当你的上将！”

　　蒂蓝扶额：“你也看到了，不太容易。”
　　“姐，我保证，事情结束我肯定回来，好吧。”
　　“现在让我静一静好吗？”
　　他双手交叉支着额头：“我现在很乱。”

　　辛西娅看了一眼躺在他手边的裴斯，浅浅翻个白眼：“嘁，这个样子，一看就没救了。”
　　蒂蓝“啧”一声：“姐！”

　　辛西娅伸尾巴尖顺了顺他的后背：“好了好了，我走了，不打扰你照顾病人。”
　　金色蛇人带着她一头叮呤咙咚的首饰走了，这间本该平静的病房彻底沉寂下来。

　　裴斯躺在病床上，本来幻神就白，也冷，这会儿恍惚间像是被冰封了，没有一点温度和呼吸。
　　蒂蓝把手放到裴斯的胸膛上感受着清浅的起伏，看到自己无名指上璀璨的蓝宝石，沉沉叹口气，脑子里竟然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一句：幸好辛西娅还没看到……
　　这才刚交换戒指没多久了，就躺了一个，多幸运。

　　普通的医术不奏效，他输了很多神力，也放了很多治愈术，都不见有用，也只能趴在床边无助地看着裴斯，心间的苦涩恍惚间像是他生病时裴斯的心情，只是他生病时蜷缩着翻滚着，裴斯却安安静静的，比没有反应更让人心慌。

　　他只能一直抓着裴斯的右手，用自己本来就不算高的体温，竟然也都快把一尊冰雕捂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