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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   路生往回走,刚走到桥的中央,就看到阿旺背着小宝站在大门口张望,大约是背后的楼过于破败,衬托得娘俩的身影异常消瘦。

      他从前一直没发现,原来阿旺这么瘦。

      他走过去,走到大门口一步之遥的地方。四目相对,阿旺一脸的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吧。”路生情不自禁点燃一根烟,刚抽了一口,突然瞥到了阿旺背上的小宝,于是立刻把烟扔地上,用脚碾碎。

      “小野他......”阿旺心里有千万个问题,尤其是拿着那一包钱,心里一个劲儿慌张不已,她总觉得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然小野是不会这么做的,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他还好吗?”

      “应该还活着,放心。”路生眯着眼看向小野家的窗户,窗户反射出一缕阳光刺痛了他的眼,他回过头来,握住了阿旺的胳膊,“回去吧,别瞎想,他好着呢。”

      阿旺木讷地被路生拉着往前走,直到爬上楼到她家门前,路生松开手打算继续往上爬的时候,她心里的慌张再也憋不住了,眼泪倾巢而出,“路生哥,你不会......也这么突然消失吧?”

      路生回过头看着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会不会突然消失,似乎,也已经由不得他自己了。

      他转身靠近她,把她揽进怀里,沉默着轻拍着她的背。

      “路生哥......你回答我啊......”在他怀里,阿旺虽然止住了眼泪,但仍抽泣不断,不依不饶想要问个结果。

      “你别怕。”路生的脸颊轻轻蹭着阿旺的头发,“我肯定不会像小野这样的。”

      这也许,是他能给她的,最真心的也是最大限度的承诺了。

      楼上突然传来“嘎吱”一声的开门声,路生和阿旺同时看过去,老瘸正阴着脸注视着他们。

      “忙着呢?”老瘸阴阳怪气地问。

      阿旺瞬间羞红了脸,路生轻轻放开她,反问老瘸:“有事?”

      “是有事。”老瘸穿着一双不太合脚的人字拖,每下一步楼梯都发出巨大的“啪嗒”声,尤其刺耳。终于等到“啪嗒”声消失,他已然站在了阿旺的门口,冲着眼前的两人往里昂了昂下颚,“进来一起聊聊吧。”

      阿旺和路生一起进到房内,老瘸已经找了个凳子坐下。阿旺吧小宝放到床上,便走到客厅跟路生一起站在老瘸面前,像被训话的犯了错的小学生。

      “多久了?”老瘸问。

      “什么多久了?”路生反问。

      “你俩,你俩好多久了?”

      “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

      “没多久就是没多久呗。”

      两人一来一去,语气中渐渐硝烟四起。阿旺愣愣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你问这干嘛?”路生反客为主。

      “我当然要问清楚,你占了我跟小野的便宜,还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老瘸说着说着就要准备撸袖子,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我占你们便宜?把话说清楚了。”

      “众所周知,我跟小野养着阿旺娘俩,你俩悄无声息就好上了,也没告诉我和小野,也不承担阿旺的吃穿,可不就是占我们便宜,合着,我们俩帮你养女人呐?”

      “我呸!”路生气得双目绯红,额头青筋暴起,“你他妈也把话说得太难听了!阿旺是人,又不是你们俩的物件,她跟谁好,凭什么需要告诉你们?”

      “她娘俩享受着我和小野的帮助,她甘愿做我们俩的女人,轮流陪我们睡觉,你一来,就要坏了这规矩?可没这道理!”老瘸一拍板凳,一跃而起,指着路生的鼻子大吼到。

      “没皮没脸的勾当也值得你拿出来当功德讲??!!你跟小野占了人家阿旺这么长时间的便宜,还不允许人家有不一样的追求和生活了?!”

      “去他妈的追求!她就是个爹妈不要、克死男人的大灾星,要是不靠着我和小野,她们娘俩早就饿死在街边了,也有可能再次被人卖了也不一定!”

      “那也不能成为你想控制人家一生的理由!”

      “呸!谁他妈稀罕!!老子不干了!以后爱谁谁,她爱跟谁睡跟谁睡,老子再也不眼巴巴拿粮拿肉的供着她了!”

      老瘸大骂着摔门而去,路生气得面红耳赤,站在原地不住地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本来以为就这样结束了,谁知阿旺突然拉开门冲出去,朝着3楼大吼道:“我有工作了,我以后不需要靠别人了,我靠自己!”

      老瘸回头看着阿旺,她眼里全是泪,但是努力抿着嘴、昂着头,像是一只已经进入战斗状态了的斗鸡。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许话说得太绝了,小野走了,万一他和路生还可以共同分享阿旺呢。

      可是他实在不想对自己的情绪不忠诚,阿旺怎么说也算是他的半个女人,现在悄咪咪跟路生好上了,可不就是给他带了绿帽子嘛。

      又是......绿帽子......

      想到这儿,老瘸朝着阿旺恶狠狠“呸”出去一口痰,扔下一句“不知好歹的狗男女”便径直打开门进了屋。阿旺听他这么说,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眼泪像泄洪的水,汹涌而下。

      路生走出来,紧紧扶住阿旺的肩膀:“都过去了,不要难过。”

      阿旺转身看着他,更加觉得委屈和难受,她一把紧紧抱住他,把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路生哥,谢谢你。”

      好不容易安抚好阿旺的情绪,等她娘俩睡着以后,路生才回到楼上。

      几近凌晨,睡意全无,他坐在沙发上,一根有一根地抽着烟。突然想到,他已经好久没这么放肆地抽过烟了。上一次这样,好像还是刚来这楼里的时候。那个时候,万念俱灰,仿佛离开了尼古丁的麻痹,整个人就要痛苦得四分五裂了。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以来,通过跟阿旺、老瘸和小野相处,他渐渐明白了什么叫“人生百态、各有各的千疮百孔”。大约人总是要在对比之下才能发现自己尚能苟且偷生的理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原来竟是谋生的道理。

      怎奈何,他知道这些,已经太迟了。

      正想着,突然有一粒石子从破烂的窗户缝里扔进来,他诧异地站起来,略感惊惶。这楼,也会有人来恶作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一粒石子打到了窗户玻璃上,发出“砰”的一声。

      路生走到窗户口往下一看,楼底确实站着一人。夜色太沉,他看不清对方的样貌。

      “是谁?”

      “我,是我啊,小野。”

      听到小野的声音,路生更加吃惊,不由得睁大了双眼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可是天色实在太暗了,他依然没看清底下人的样貌,于是转身就往楼下跑去。

      楼底下,小野笑意盈盈看着跑来的路生。“我都叫你好久了,还以为你也睡死过去了呢。”

      “你怎么在这儿?”路生的眼里是又惊又喜。

      “老子越想越想不通,所以打算反悔,折回来干票大的!”小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突然玩消失,你们担心了吧?”

      “没事,你没事就好。”路生看着他满脸的汗渍,疑惑不已,“你去干什么,这么多汗?”

      “这个待会儿细说,你先帮我搬个东西吧。”小野拿手指了指他身后,路生这才发现他身后有个大麻袋,足有一人那么长,圆鼓鼓的,看起来就沉。

      “你又去偷东西了?”路生问。

      “哎呀你先别问,帮我搬上楼,我再仔细跟你说我的计划。”小野抬手抹了一把汗,“太沉了,累死老子了。”

      路生将信将疑地走过去帮他抬起那个麻袋,也不知袋子里装了些什么,捏起来软软绵绵的,仿佛把别人家的棉被偷来了。

      “你不会是去偷人棉被了吧?”上楼的时候,路生忍不住问。

      “还真给你猜对了,就是棉被。”小野故作神秘地补充道,“不过,不只是棉被,还有别的。”

      “难道你把床给人拆了一起拿了?”路生累得气喘吁吁地,怼到,“这东西也值得你大半夜费这么大劲儿?”

      小野腾出一只手来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小点声。等到家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路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咬咬牙又加了一把劲儿。

      好不容易把东西抬进了小野屋子,路生浑身乏力,紧紧看着门喘息。小野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把老瘸给叫醒了下来。路过阿旺家的时候,顺便也叫了阿旺。

      老瘸先到,看见路生,没好气地扔了个白眼。路生也斜眼看了看他,两人并没有打招呼。

      阿旺迟迟没过来,估计被小宝缠住了。小野在门口张望了一番,见隔壁依然毫无动静,便直接进门关上了门。“不等阿旺了,我先跟你们说。”

      “什么事什么神秘?”老瘸打了个哈欠,“惊扰老子美梦。”

      “你睡得也太沉了,我都往你窗户上扔了五个石头,愣是没把你吵醒。”小野一脸嫌弃,“你又喝醉了?”

      “七两白酒而已,醉个屁!”老瘸瘪了瘪嘴,“有事说事,赶紧的!”

      “还你的钱收到了?”小野问。

      “收到了。”老瘸揉揉眼,“你他妈去抢银行了?怎么还了钱突然就消失了?”

      “呵呵。”小野白了他一眼,“为了还你钱去抢银行?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路生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个正型,耐心一点点消失。“到底有什么事?不说我就上楼了啊。”

      “别呀!”小野一把拽住他胳膊,“这次咱们一起干票大的,到时候管这楼拆不拆,咱们拿着大把的钞票远走高飞,过逍遥日子!”

      “梦呢吧你。”路生瞥了瞥地上的麻袋,“就靠这麻袋里的一床棉被?”

      “费这么大劲儿就去搞一床棉被,你还真信啊!”小野笑着蹲到地上,小心翼翼地拆开捆麻袋的绳子,轻轻把袋子往下来,袋子里确实是一床棉被,但是随着棉被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女人,她被裹在棉被里一起塞在麻袋里。而这个女人,竟然是白梦。

      路生站在原地,双手麻木,头脑短路,木讷地听着小野眼前的情况。

      “这个女人就是那个笔记本上的情人,他们想用10万块买我的嘴,我得让他们知道,我的嘴没那么便宜。更何况他们还捅了我一刀呢,老子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有仇不报?”小野一屁股坐到地上,越说越激动,“回老家的路上,他们派人跟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半路灭我的口。我在公共厕所花钱买了隔壁坑的衣服,这才混了出来。”

      “这个女人,既是那个男人的情人,也是那家要拆了咱们这楼的房地产的主管。这不就赶巧了吗?正想找她呢,自己找上门来了。那本子上记了这个女人的地址,我就想着,我把她绑来,再问那个男的狠狠要一笔,到时候即便是这楼拆了,咱们也彻底不愁吃不愁喝了。”

      小野看着老瘸和路生,眼睛都笑眯缝了。

      老瘸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女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路生大脑依然混乱着,他疯狂地吞咽口水,可是口水越吞越多,半边脸都酸胀了。

      沉默之际,阿旺推门而入,看着地上的女人差点尖叫出来,所幸小野反应快,一把跳起来冲过去捂住了她嘴巴,然后跟她解释着缘由。

      趁着这空档,路生强迫自己渐渐冷静了下来。人都绑来了,这活,即便自己不参与,小野也肯定会闷着头干到底。眼下这情况,看来只能顺着小野,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把我的打算都告诉你们了,你们什么态度,也告诉我一声。”

      小野受不了他们三个人像个木头似的一言不发,“即便你们不参与,也请看在往日情面上,别告发我。做完这事儿,我保证消失得干干净净的,不跟你们沾关系。”

      “小野,这......这可是犯法的啊。”老瘸犹豫了半天,心里始终还是过不了这个坎。

      “我干的事本来就犯法,不差这一件。”小野冷冷道,“你一个一心求死的人,还在乎什么法不法?”

      “我......”老瘸一时语塞,略显窘迫。

      “干不干就一句话,怎么这么麻烦呢!”小野有些暴躁了。他忒看不惯做事瞻前顾后、啰啰嗦嗦的人,跟个古代裹脚小娘子似的,一点都不干脆。

      “他喝醉了,你让他酒醒了再做决定也不迟。”路生看了一眼老瘸,“我跟着你干。”

      路生这话一出,老瘸和阿旺都震惊了。

      小野惊喜地跳起来,重重拍了拍路生的肩膀:“够兄弟!够爷们儿!千算万算我没算到你是最爽快那个!”

      老瘸接着话茬,转身开门想要离开:“那你等我酒醒了,等我酒醒了,我再答复你。”说着就带上门往楼上走去,不合脚的拖鞋每一步都发出沉重的“啪嗒”“啪嗒”的声音。

      “你呢?”老瘸走后,小野问阿旺。

      阿旺看看小野,又看看路生,低头不答。

      “她一个弱女子,还带着个孩子,这事儿就不带她了吧。”路生轻轻开口。

      “那也行。”小野转头看着阿旺笑笑,“那以后咱们发财了,你可别说我没带你啊。”

      “不......不会。”阿旺摇摇头,诺诺道。

      “那你走吧,我还要跟路生商量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小野冲着阿旺挥挥手,她眼睛直勾勾看着路生,好一会儿,才终于收回了目光,退出了门外。关门的时候,路生和小野都听到了她沉重的叹息。

      “你俩......搞上了?”小野问路生。

      “你怎么知道?”路生诧异道。

      “那女人眼睛都要掉在你身上了,我又不瞎,这能看不出来?”小野叹息着摇摇头,“你说你这么个大学生,前途大把大把的有,你图她什么呀?”

      “我都选择跟着你干这事儿了,你觉得我还有前途吗?”路生冷笑着反问。

      小野被他问住,尴尬地笑了笑,不知如何回答。

      “你给她下药了?”路生轻轻踢了踢麻袋,没动静,睡得真够沉的,真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一点安眠药而已,不会有事的,睡一觉就醒了。”小野重新蹲到地上,拍了拍白梦的脸,“不愧是给别人做情人的,这脸蛋儿,这身材,确实诱人。”

      “你怎么打算的?”路生随手拎了个凳子递给小野,小野坐到凳子上,两只手也从白梦的脸上移开。

      “还没想好细节,太累了,想睡一觉慢慢想。”小野伸了个懒腰,“你在我这儿看着她吧,我去你房间睡会儿。”

      “为什么?”路生不解。

      “让我跟她独处一室,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小野捂着嘴嘻嘻笑着,然后起身开门,往楼上走去,“你可得控制住啊,你好歹受过高等教育。”

      路生无语至极,但是也欣然接受了这个安排,倘若那小子真对白梦做了些什么,自己也是难辞其咎。

      陌生的房间里,只剩路生和白梦。一如当初在小木屋,她和他的初见。只不过,当时是她救他,而现在,似乎得他救她了。

      路生把麻袋割开,将棉被铺平整,让白梦睡得更松弛自在一些。她看起来很累,眉头紧皱,睫毛微颤。

      路生席地而坐,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眉头的皱纹。

      他和她的相遇,是他此生最大的意料之外。

      接连失去工作,他逐渐丧失了生活的信心。好长一段时间里,每每想到奶奶,想到肩上的责任和自己的懦弱无能,他就难受到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然后他就生病了,常常突然就莫名其妙难过到流泪,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躺着还是立着,只要那个情绪一上来,他就控制不住的悲伤,有好几次,他直接哭到呕吐,越哭越吐,越吐越哭,最后眼睛红肿了,胃酸都吐出来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受。

      他大概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可是,他没有勇气去治疗。他没有办法正视自己的脆弱,更何况,他也没钱去深入治疗。

      生活越来越不顺,他的情绪就越来越荒谬和崩溃。好多个夜晚,那些来势汹汹的压抑情绪直把他逼上了顶楼,可是最后他退缩了,退缩的理由是,不希望自己的身上有那么多血流出来。

      然后他想到了跳河。没有丝毫犹豫地,他一跃而下。在水里,他直接放弃了挣扎,眼看着水面的光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竟然忍不住笑了,他终于,治好自己的病了。

      等他睁开眼的时候,他以为他会见到地狱,没想到居然是白梦。

      她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也在淌着水,她正靠在小木屋的窗户边,用阳光蒸发水分。

      看到他醒过来,她眼里的惊喜肉眼可见。她跑过来蹲在他面前,双手握着他的手,“你醒啦?”

      “你是谁?”路生此刻根本不想看到任何人。

      “还用问吗?很显然,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她倒是颇为得意。

      “为什么救我?”

      “你落水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多管闲事。”

      于是白梦一下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是来寻死的,真是白瞎了自己的营救,还险些被他拽进深水。可是,救都救了,总要救到底吧。

      “为什么想死?”白梦坐到他身边,双眼紧紧地盯着他。

      “不想活了,不行吗?”路生被她盯得心烦气躁,“跟你有关系吗?”

      “你家人呢?你不想想你家人吗?”

      “……奶奶她……就全当我对不起她……”悲伤的情绪再一次席卷全身,他的眼泪汹涌直下,“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然后路生开始滔滔不绝他的经历,从童年的不幸福,到学校受到的欺负,以及自己工作的不顺利。他越说越难过,最后直接泣不成声。

      白梦听着他的故事,几度欲言又止,她看着眼前这个一瞬间哭得撕心裂肺的年轻人,突然就想到自己被灌药错过高考的时候,以及刚毕业那会儿卖不出房子的那段时间,自己也没少歇斯底里的崩溃过。

      “别哭了。”白梦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过一句话吗?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但是哪怕是轻于鸿毛,也要有价值,知道吗?”

      “什么意思?”路生不解。

      “意思就是,你完全可以用你自己的命,换你奶奶一个安稳的晚年。”

      这个主意是白梦一瞬间想到的,虽然她也觉得这个想法有待考量,可是,它的可操作性和背后巨大的利益让她失去了深入思考的耐心。反正他也是个不要命了的,用这条命助人助己,又有何不可呢?

      然后白梦就开始跟他谈条件。只要他在规定时间内,让自己的命和石坡楼一起消失了,那么,她会给他奶奶一笔丰厚的酬金,足够她老人家安享晚年。

      “可以再多一笔定金吗?”路生觉得,这样的机遇也是种缘分,反正自己也不想活了,能换奶奶的安稳晚年,也未尝不可。

      “你先说说。”白梦见路生答应得如此爽快,内心惊喜之余,也有半分凄凉。这么年轻的一个人,当真是完全不想要自己那条命了。

      “我奶奶有严重的白内障,可以帮她安排个手术吗?”

      “当然没问题。”白梦笑了笑,“那是小事。”

      当天下午,白梦立即回家制作了一份合作协议拿过来,路生看都没看就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不认真看看?不怕我把你卖了?”白梦好意提醒。

      “我这条贱命,你想卖,谁想买?”路生冷笑一声,签完名将协议还给白梦。

      “协议里可写着呢,这件任务是以你奶奶现在居住的你老家的房子为担保的,如果你中途返回,那房子可就归我们了啊。”白梦翻开协议,将这一条内容指给路生看。

      “放心,绝不可能反悔。”路生正眼都没瞧协议内容,他会反悔?绝无可能!

      现在看来,其实他已经有点后悔了,但是,他却没有后悔的资格了。

      他仿佛,一直都没有替自己的人生做过正确的决定。

      不知不觉间,烟蒂已经扔满了一地,整个房间被烟雾笼罩得都快不透光了。屋顶的灯光若隐若现,像一道微不足道的萤火虫的光。路生摸索着轻轻摸了摸白梦的脸,这么冲的烟味,她竟然还睡得这么沉,看来小野给她的剂量不是一般的大啊。

      他的手往下移了移,在她鼻孔处停了下来。感受到她呼吸尚且匀称,气息尚且温暖,路生这才松了一口气,折腾了这半宿,再多的尼古丁也拯救不了全身的倦意了。

      该怎么救她呢?脑袋昏沉沉的,半分思绪也没有。

      那就明天再想吧。

      他躺到地上,紧紧挨着棉被,纵容自己渐渐睡了过去。

      希望明天,是个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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