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诺桃源》玲欢

67、战火初起

　　这夜，倏然倾盆大雨，电闪雷鸣，北域的厚云似被万箭齐穿而渐稀碎，景象骇人。

　　灵烁半夜惊醒，睡眼惺忪，搂着倦意昏沉的小狐狸在楼道上摸索。儿时这种夜晚，他会担惊受怕地去姐姐房里讨个安慰，姐姐定温柔拥他在怀，哄他继续睡。起初人小是真害怕，如今，他想来场故伎重演。

　　本要敲门，却发觉屋里有其他人的动静。

　　好你个上邪相陵，竟敢爬我姐姐的床! 灵烁猛然一震，忙用灵力破门，而那房门却是虚掩的，一推即开。

　　他正想开口破骂，却瞥见一具高大的身影披头散发地立在许知诺的床前，伴着一阵轰隆声，几道闪电之下，一双火红的眸子盯了过来，眼角溢血，顺着脸颊淌至唇角不停地滴落。

　　"哎呦呦! 见鬼了!" 灵烁浑身激灵，赶紧上前举手劈向那人。

　　许知诺的速度比他更快，移到那人跟前，挡住灵烁:"阿烁，你快回去睡，别管这事。"

　　"姐姐!" 灵烁单手按着她的肩膀，侧身张望，怀里那只小狐狸被吵醒，睁眼瞧见对面吓人的黑影，嗷地一声尖叫，从主人的臂膀间窜起，逃出房间不见了影。

　　许知诺抓起灵烁的手:"快回去! 今晚的事情莫与他人提及。" 又嘱咐一句，"也别告诉相陵。"

　　这时，灵烁已看清那位的真容，不免惊讶，上邪无绝？! 他他他怎么出现在姐姐的房里？还有他那副冷峻镇定的尊容怎地，就变成了修罗恶煞般的恐怖？! 啧啧。

　　灵烁担心姐姐的安危不愿离开，被许知诺哄出房门，临走时得了两个亲亲，这才罢休。

　　就在灵烁离开稍许后，上邪无绝的身子晃了晃，似要倾倒，许知诺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却被沉重的分量一撞，两人跌坐在床。

　　"长欢，对不起……" 背着一道道劈天的闪电，上邪无绝捧住许知诺的脸，久久凝望，血泪模糊的双眸满含悔恨，"若我当初没有锁心断情，必定会在法会上支持你，你也就不会去到狱界…… 而我，竟然冷漠至今，却无法自觉……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他哽咽难语，抱住许知诺。

　　许知诺的心里也是痛楚难捺，但显然更冷静，双手扶上他的背:"无绝君，你无需自责，这些都已过去，我如今获得新生，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我们放开过去，都往前走…… 好吗？"

　　可上邪无绝将她拥得更紧了，竭力抑制，那低沉隐忍的哽泣听着更为悲戚。

　　"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许知诺踌躇了好一会儿，决意。

　　"长欢她，再也回不来了。我不是她。"

　　许知诺道出这话时，上邪无绝果然怔住，松开臂膀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可你？只有长欢能启用许灵灯去净化……"

　　"这便是所谓的，一个灵魂，两具肉身。" 许知诺沉叹，"我通过许灵灯看见了所有的前尘往事，但我不是灵长欢，我是许知诺。她没有我的经历与记忆……" 顿了顿，语重心长地劝道，"所以无绝君，你爱的是长欢，可她永远离开了，你也该放下，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上邪无绝愣怔许久，呢喃:"相陵，他可知？"

　　许知诺摇摇头，坦诚相告:"这事我还没与相陵说，我怕他难以接受……"

　　"可你，告诉了我……" 话罢，上邪无绝不再言语，鬼魅般轻飘飘地站起来，转身望向雷电交加的天际，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而屋外，却也有道人影一闪而过，冲往滂沱暴雨之下……

　　.

　　今夜，似乎整个地界都处于不宁之中。

　　宽敞华美的西殿里，那些精美绝伦的壁画倒映在光滑如镜的白玉地面，却似幽森森的水中魅影，在这般寂静的夜里显得跌宕诡艳，似乎，随处都有隐匿的影子会不在经意间忽现。

　　子夜刚过，空寂的殿堂响起轻而齐整的步伐。

　　继而，飞起出乎意料的箭雨纵横!

　　原本寂静的前方四周，凄吼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众多藏于暗中的身影纷纷倒落。

　　"古冷月果然设了埋伏!" 领头一位黑衣人指向殿内，让身轻如燕的箭手们继续往前。

　　还没走几步，西殿所有的夜明珠倏然亮起，通透明亮。

　　随即，古冷月威严又魅惑的声音传来:"尔等竟敢叛变谋害本帝君!"

　　她身披金色华服，走在千军之前，远远地出现在这众黑衣人的对面。丰腴的身子将衣裳撑得饱满诱人，唯有右袖空荡荡的，在她行走时盈盈飘荡。

　　古冷月睥睨打量:"齐明清，方策，我给你们一次认罪的机会，否则今夜……"

　　"哼!" 齐相官从黑衣人群中上前一步，叱道，"古冷月，该认罪的是你! 今夜你若不乖乖投降，我们就替罗刹先帝斩杀你这谋权篡位者!"

　　古冷月冷笑:"谋权篡位？我的帝位受其他地君及长老们认可，实乃名正言顺，怎由得你们无端质问!"

　　负责西域司法礼仪的方策应道:"你居心叵测收买人心，其后又残杀多少罗刹血脉，我们早就忍不得你了! 如今，你在南域犯下的那些罪状全地界都已知晓，等到下届法会，定是个被废的结果! 不如你当下就主动退位吧!"

　　古冷月红唇微抿，挑眉反问:"哦？你们为何急着动手？法会未到，我依然是西域女帝，你们的这般所为才是谋权篡位!" 一双水动的桃花眼含着杀气，从方策扫至齐明清，"你们以为我看不透吗？齐相官，你是想自己占了这帝位，因为你知道凭你的那点能耐，在法会上说服不了长老们，此外，罗刹族的血脉未尽，废了我也轮不到你!"

　　齐相官气得吹胡子瞪眼，抖手指向古冷月:"一派胡言! 那孩子早在八百年前…… 是你这毒妇亲口说王子死于腹中，如今又是另种说法，若他真是罗刹帝君的血脉，有何证据？!"

　　古冷月面带鄙夷，从容反问:"证据不是早给你们看了吗？你们不是不信，而是不愿相信。因为你们想拿下我后，也要葬送王子，对吧？"

　　西殿不服古冷月的大有人在，只是在她被上邪相陵公开定罪前，这些人都不敢行动。如今凭借机会，反对者暗中结党，特别是得知古冷月的遗腹子依然在世，更想将他们母子一同铲除! 即便那位被冰封至今的婴孩有罗刹明的血脉，却也是古冷月的。

　　而古冷月这边，深知自己继位的几百年来，西域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如今她现出弱势，就有人出来唱反调，所以她搅一搅水，让鱼儿都蹦跳出来，且放出遗腹子未死的消息，就是要看看到底有哪些人暗中党羽勾结。这段时间她隐忍不动，今夜，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此外……

　　古冷月秀眉高扬，瞠目喝道:"杀! 将这些谋反者统统就地处决!"

　　对方阵营同样是破釜沉舟，齐声高呼:"拿下古冷月! 为罗刹族报仇!"

　　"西殿已被我们立了结界封住所有出入口，古冷月你插翅难飞了!"

　　齐相官自信抿唇，指挥一万将士直接殿内围剿古冷月及其势力，其余两万将士由左京将军带领已布局在外，将诺大的西殿围了个水泄不漏。

　　然而古冷月更似自信地冷笑，扬手下令:"你们这是自绝生路，放火!"

　　顿时她方的将士齐齐备出火之箭。

　　齐相官瞠目结舌，全然没料到她会使出这招，怒骂:"你你你! 这可是罗刹族自古建营的地界最美殿堂! 你竟敢如此下作，竟敢放火焚烧!" 他不禁泪流纵横，呼天抢地，"先帝哪! 我们西域到底做了何等罪孽会摊上这般恶毒女子!"

　　见对方阵营一时间惊慌失措，古冷月无情大笑:"这都是你们的错! 胜王败寇，你们就背负这个万古恶名吧!"

　　一声喝令，烧!

　　千发利箭如雨倾覆，瞬息火舌到处乱舔，也窜至天顶将那些气势磅礴的壁画毫不留情地，一寸寸地吞噬，火海浓烟之中，刀光剑影，杀声四起。

　　红灿灿的火，红灿灿的血……

　　似乎从古至今，每一方土地，每一道金科玉律，每次登峰造极的权势之位，皆是用最为浓烈的鲜血换来。

　　冲天浓烟从殿内四处冒起，那些围守在殿外的将士们急得火上心头，踌躇之际 --

　　"左将军，天空有法阵埋伏!"

　　惊呼之余，空中现出密密麻麻的银色身影，几乎染白了夜色，晶亮一片倾天覆来。

　　唰唰唰，天罗地网般的箭雨也随之射往地面。

　　"备起灵界!"

　　在左京的指挥下，反方阵营的将士即刻严密防守，同时准备反攻:"箭手备战! 将他们统统射下来!"

　　而空中那些人却已纷纷降落，领军冲在最前方的恰是古雪，驾驭白虎蹭地腾在结界上，双剑直插界壁且用力一化:"破!" 与其他众人合力破碎灵界。

　　哗啦一阵巨响，双方阵营很快直面交锋，直杀得天昏地暗，惨嚎不绝，此刻里里外外正血战得不可开交。

　　忽听得 --

　　铿锵战号震天怒鸣，却不是西域本地的，而是地界最强战级之号声!

　　更外方，另有一众气势更为勇猛的玄甲将士速围而来。

　　上邪无绝乘黑色飞马临空降至，墨发飞扬，血红的眸子，苍白的唇，无比森冷却也气势如虹。

　　"都住手!" 他一声喝令，不容任何辩驳，"北南东三域帝君遣军至此! 西域内乱影响整个地界之安危，无论你们哪方如果执意而行，都按地规即刻处置!"

　　见西域有些将士不甘心，手摆刀剑……

　　锵 --

　　那几人的脑袋即刻飞了出去，颈项血喷如注，须臾飞灰湮灭。

　　原是上邪无绝长剑出鞘，手举寒光濯濯的上邪剑，指向对面两方:"谁敢违令，我就用这把上邪剑祭谁魂飞魄散!"

　　西殿里的齐相官一众人对三域帝君的到访甚是惊异，而古冷月听闻时，却高深莫测地扬起唇。

　　"好啊，这么一引，你们真的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