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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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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牢房出来,李知远看看圆月又转过头来看着秦安,他这时候一言不发,目光深沉。秦安只觉得他有什么很认真的话要说,心跳不由得的怦怦加速。
他们对视了好一会,李知远才轻声道:“带你去一个地方。”
言语间有一份珍重感,秦安也不由得神色一凛:“哪里?”
没多久,李知远又带他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进入了祠堂。
秦安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直到在供台上看到了他父母的牌位,一下子什么情绪都消散了。
逃命的半年以来,他都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如今看到父母的排位,真是百感交集,上了三柱香,他深深叩拜下去。
好久好久他都不知道说什么,他轻声说道:“爹娘,我找到李知远了,他对我很好。你们在天之灵可以放心了。”
他郑重的将香插到香炉里,就呆呆的跪在地上,看着父母的排位。
李知远在旁边也给他自己父亲烧了香。
两人无言,李知远默默放纸:“我以为他会给自己留后路的。”
他声音很轻,甚至无波无澜的。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就在这里了,给他守好他江山。”他自嘲的笑了下。
秦安看着他的脸,心里五味陈杂,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这时门外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似乎宝宝奶声奶气的声音,很快并没关紧的门被推开了,爬进了一个小宝宝。
秦安忙过去开门将宝宝抱起来。
手下扑通跪下:“殿下,属下该死!小公主她非要往里面爬。”
李知远:“退下吧。”
草地上,宝宝躺秦安怀里睡着了,秦安将她轻轻放在旁边,轻轻亲她额头,露出一个笑。
回头就见李知远在看着自己。
秦安些微难为情地笑了笑:“我时常感觉我多了个女儿。也还好,白捡了个闺女。啊……那个……我不是不是说你是我……”
公主是他闺女,那李知远岂不是要叫他爹?
李知远微笑:“嗯。”
秦安松了一口气,看着夜空,又偏头看李知远,忍不住开口道:“在外这么多年,有什么遗憾么?”
他主要是想问那年回京,却被挡在墙门前的事,千里奔波回去,他父皇都不肯见他一眼,李知远一定很难过吧?
那道孤寂的身影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李知远躺在草地上,双手枕着脑袋仰望天空,轻笑道:“皇城有我想见的人,见到了,不算遗憾。”
秦安看着他的侧颜,似乎觉到什么,李知远回过头来,风吹过,墨发飞扬,嘴角噙着一抹轻松恣意的笑,一如当年的那个李知远。
秦安心头一动。
那一年,李知远还受宠。
他从梅花树下钻出,乌黑如锦绸的长发沾了些花瓣。
“里面太热,我出来走走。”少年注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嘴角带笑:“你是秦安?”
秦安:“正是。”
“好名字。”少年眸若星晨,笑如春风:“果然貌比潘安。”
不知哪来的勇气,秦安一挑眉:“我比他好看好吗!”
少年噗嗤笑出了声,抬头见他恼羞成怒、幽怨看着自己,忙敛起笑容,正色道:“是,你比他好看。”
那时候他们在野营,来了不少权贵的子女,有臣提议给六皇子定个王妃,皇帝道:“还早还早,哈哈。”
那时六皇子才十一二岁。
有个皇子道:“父皇,不早了,早前儿臣看到皇弟在跟哪位美人在谈笑风生,儿臣从没见过皇弟笑得那么开心,想必是已有心仪之人。”
秦安那时还在想,六皇子还不到十二岁就已经有心仪的人了吗?
皇帝问在哪里?皇子回道:“就刚,在梅林中!”
秦安一呛,要咳,努力压着,脸色难看,心道:“三皇子,你可醒醒吧,我他娘的能是他心仪之人吗?”
少年笑了一下,那笑容似乎确有此事,皇帝道:“真的?”
李知远道:“回父皇,儿臣在梅林中相谈之人是允之。”
允之是秦安的字。
夜间,秦安正要睡觉,窗被石子敲了,出来看到三个人,一位清秀的公子、一个刁蛮的姑娘。还有那个熟悉的少年,手中还攥着一颗小石子,见窗打开,冲他笑。
秦安皱眉:“这是?”
李知远笑道:“出来吗?走走?”
路上,李知远低声给他介绍:“那是我舅舅,另外是那个我姑姑。”
秦安回头看了眼,跟着压低声音:“啊?现在怎么回事?”
李知远笑道:“她不是很满意被赐婚,所以要来为难一下舅舅。又不好两个人独处,就抓着我过来了,我想我自己一个人陪他们这一对多不好,便叫上你,应该不打扰吧?”
不打扰?打扰得很!但是少年笑得真诚,秦安一时不好说什么,道:“没,就……我要做些什么?”
李知远:“吃肉就是了。”
他们在篝火前取暖烧烤。
长公主虽说对赐婚不满意,但看到李知远舅舅本人还是很满意的。
舅舅斯文雅儒,佳人在侧,谈吞间更是意气风发。两小少年看他们互动,莫名有种酸爽之觉,话根本插不进去。
一开始他舅舅还顾及他俩,长袖善舞,渐渐他舅舅一转过头来,长公主又忙用别的言语将他注意力吸引过去。
秦安无聊至极,转头悄悄看另一位受害者,见他坐在对面,正看着自己,嘴角含着笑意,火光照得他白皙的脸庞一暖,神情显得那么温柔,秦安忽觉心里一股暖流淌过。
与秦安视线相触,李知远似也一怔,迅速垂眸,才发现拨了半天的柴木都息了,慌忙放柴,拨火,拨得一根柴断裂,啪地一声,架起的柴堆塌了,飞起一片火星。
他呛了一下,慌忙学着他舅舅之前模样架起柴堆,抿着唇的小古板脸,显得很认真。
秦安就看着他的手,乱舞火苗中他的手更显修长好看,轻轻捏着一根枯枝,专注地拨火通风。
外甥肖舅,他的举止亦是优雅沉稳,看着还要更内敛些。
李知远再没看他,但他的水杯的水没有空过。秦安就在想,这真是个害羞的孩子,就被逮住了一次就不敢偷看他了?将来娶了妃子,该如何是好啊,莫不是什么都得妃子主动。
想到这里秦安就忍不住笑,笑完发现那个害羞的孩子正奇怪的看着自己。
他长得极好看,许多人都会偷偷的、或借故光明正大地偷偷看他,是以他对上李知远目光时,极快的绽了个笑容,自己认为最好看的笑容。
对面那人忽地就脸红了,明明暗暗的火花中,隐约可见他红到了耳根,低头假装喝水时还呛了好几下。
那时李知远还是深受宠爱,但也就是那日之后,圣宠荡漾无存,因为一大师给他算命,口不择言说他有天子之相。
先帝盛怒,当场刺死那大师,说:“你有没有算到你今日有血光之灾?”
先帝道:“天命由我说了算!”
自那以后李知远失宠,也连累了母妃,以及母族。
母妃死时,他抱着母亲遗体对皇帝说:“我恨你,我恨你,我只愿你不得好死!”
之后的一年多。李知远过得狼狈不堪,堂堂一个皇亲国戚,连他这个小侯爷都不如。
秦安经常暗暗接济他,那个时候少年脸上已经没有了过去的意气风发,变得有些阴沉寡言。
后来年少出征,深入万马千军中解救老将军。没有奖赏,只换来天子一句:“他身为皇子,应该做的。”
别人万般恩宠,他又得来什么。
然而也正因他失宠,被远派边疆,反而保全了他,成就了他。焉知非福。
秦安心中酸涩,转过头看李知远,李知远静静地在看着天空。
他感觉手指头微痒,低头看到他们的手指靠的很近,李知远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一颗小草,那棵小草一压,就撩拨到了他的手指,他们手指之间的距离也好近,感觉下一刻就要碰到他了。
秦安感觉心中有羽毛在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离开,虽然没有碰到,但是那种很强烈的存在感,不容忽略。
他的心怦然跳得很快,看着这个介于少年跟青年之间的男人。男人嘴角撅着笑喝着酒,很心满意足的样子。秦安不由神游天外,他见到了他想见的那个人,那是谁?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想,是不是他?
他不知道,但是他心旷神怡,迎着夜风道:“我家在江南也有些财产,届时悉数充当军资。”
李知远看着他,许是喝多了,眼睛毫不避讳,轻声说:“好。”
秦安感觉耳膜都在轻颤,声音化成一股细润的暖流至心脏,浑身都酥酥麻麻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这么贪恋地跟李知远对视着。
李知远凑过来,秦安紧张得不敢呼吸,他感觉到李知远的发丝随风撩拨自己的脖子,似羽毛那么轻,却挠得心中痒痒的。
李知远喝得有些多了,说话不成体统,他说:“好香,有一股奶味儿。”
他说得好轻,秦安听到了似乎又什么都没听到,他抬眸看李知远,就见他摇摇晃晃站起来。
那晚的夜好圆,月亮好圆。月光下,李知远向他伸出手,道:“秦安,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建立属于我们的国家?”
他仰头看着李知远,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还备受宠爱的六皇子殿下。
“属于我们的国度?”
他被这美丽的字眼迷了眼,喝得鸣鼎大醉。
“李知远,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