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他》跟风林

37、第三十七章 分条缕析

　　李梦决定先从事实开始。
　　一、孟里是人工智能人形机器人，自己对他越来越习惯和依赖。
　　二、施弦知道孟里的真实身份，两人还有她不知道的联系，而施弦也无意透露，至少是目前。
　　三、自己还要不要留孟里在身边？

　　从孟里最早闯入她生活的那一刻想来，居然已经过了大半年。她对他由陌生、排斥到逐渐适应，再到眼下的依赖。李梦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被施弦当头棒喝，她很可能会这样半推半就地沉沦下去。

　　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掷下石子，习惯的平静被打乱，李梦有片刻的恼怒，冷静下来后才察觉这种被警醒的必要。

　　对于孟里的本质，她从来都一清二楚，但不得不承认情感上会有游移的时刻。

　　“人工智能男友的体验如何？”

　　自然是好的。

　　“人类异性无法提供的情感和陪伴，是否令你满意？”

　　满意……还有些上瘾。

　　“你会愿意和他相伴一生吗？即使他只是具冷冰冰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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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不得不回归爱情了。从孟里的本质来讲，李梦很清楚，他对她的不是爱，只是表面像极了爱的指令而已。乍一看百依百顺、完美无缺，细审则似乎是跟人类爱情毫不沾边的伪命题，像盘可口的食物久而令人生厌，又或是位百变的厨师，手艺调教成个人独特的口味，当事人以为自己爱上了厨师，其实是爱上自己调教后的成果。

　　但如果爱情是磨合后的精神契合，是责任、包容、坚定、忠贞，那谁又说他给她的不是爱情？精密数据和虚无缥缈的思维间的差距究竟是什么，谁又分得清？只要结果一样，似乎也没什么关系，何必非要追求纯天然的人类伴侣，何况世上本就没有完美伴侣。但人心还是向往纯天然，向往那百依百顺中的一点意外的精彩。

　　李梦烦恼地抬手罩住双眼，一瞬从纠缠中清醒过来。她极其厌恶这种亘古以来将爱情定义为女性终极人生目标的社会假设，连她自己也不自觉被框在其中。谁说女性活着只能追求爱情？在那些泛滥的情爱故事里，为什么不能给她们其他的事业和主题，仿佛她们的人生除了为爱纠结痴缠就不值一活似的，也太肤浅狭隘！

　　这么想来，突然清明。孟里的陪伴和迁就于她而言还远未到无法割舍的地步，她自信可以回到一个人的生活，虽然起初可能会稍有不适应。对他的留恋也许更多是他为她生活上带来的便捷感吧……

　　厘清这边，李梦随后将思绪转向另一边，施弦。

　　首先是他的多重身份。市场部经理、字幕翻译组群主、完美翻译公司总裁。这些可能是真的，也可能只是他的障眼法。李梦直觉，他本人如一潭湖水深不见底，背后很可能隐藏着惊天动地的秘密。

　　自己又是如何跟他产生交集的呢？就目前看来，李梦猜测在她注意到他之前，早被他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邀请自己入职，随后突然亮明对孟里的了解，究竟是何意图？

　　从与他对话时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似乎对什么非常期待，而这又与她难脱关系。这种引君入瓮的感觉挥之不去，李梦觉得不论踏出哪一步都可能正中圈套。

　　与其不断猜测对方意图，被搞得心神不宁，不如专注自己，以不变应万变。

　　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是，孟里究竟该何去何从？

　　已经知晓自己对他有留恋但并非不可割舍，那就不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同时她深知自己内心其实极其冷漠狠戾，在必要的时刻宁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所以从不会失了果决拖泥带水，这个认知又让她平静了些。

　　她最怕的无非受伤，物质的或精神的。物质上她拥有的不多，也无过多欲望，因而受伤的几率不大。精神上，既然可以割舍，那谁又能伤她分毫？

　　思索了这么一大通，李梦终于让自己在精神上重返不败之地，因而应对外界又变得从容起来。

　　既如此，不想被人制肘，最干脆利索的方法便是让孟里离开。

　　让他走……哎！她就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想来想去除了让他离开最为稳妥，竟无其他选择。明知有隐患，当初怎么就留下了他？还变得如此毫无戒备！李梦摇头，自己还是太侥幸了。

　　停止自我批判后，李梦决定当面告诉孟里对他的处决。

　　李梦一脸严肃，双手抱胸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定主意绝不心软。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孟里出来，不知在后厨忙什么。耐心即将耗尽，如今他竟能如此轻视自己的命令了吗？

　　“还不快过来！”李梦自以为恶狠狠地朝他大喊，却不知自己此幅模样在他眼里正如嗷嗷待哺的婴孩。

　　“来啦！”孟里语调欢快，快步移到她身前，手里还举着个大托盘，美滋滋放在她面前。

　　“晚饭没吃，饿了吧？我准备了……”他仿佛丝毫未觉她的情绪，兴奋地邀功。

　　李梦这个人吧，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伸手不打笑脸人。如果对方真刀真枪的硬刚，她可是会愈战愈勇，甚处连生死都置之度外。却最怕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还勾起她的内疚感来，莫名就丧失了斗志，这不纯纯的不战而败嘛！

　　此时面对孟里人畜无害的笑脸，李梦嗅到自己一丝心软的气息。随即立刻用泥浆将缝隙和紧，决定将处决执行到底。

　　“我有话跟你说。”李梦故意放低声调，打断他的殷勤。

　　“你说。”孟里看她。

　　“你走吧。”

　　孟里看着她没说话。李梦被他盯得有些心虚，转头打断对视。

　　“我是说真的，你走吧。”

　　“去哪？”

　　对啊，去哪？他能去哪？但跟她有什么关系？只要不待在她身边就行。虽这么想，但这么冷酷的话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爱去哪去哪。”李梦嘴硬，仍不看他。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李梦以为达到效果。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口是心非，用分手试探对方爱她的程度。”孟里平静陈述，仿佛对人类恋爱的密码了如指掌。

　　“谁恋爱？……试探！”闻言李梦瞬间脸红，语无伦次。合着他以为自己跟他调情呢？这什么脑回路！

　　李梦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被他带偏。强调，“首先，我们不是恋爱关系。其次，我没有……不是分手，算是分手吧……总之！我不是闹脾气，我是认真的！”她一路磕磕绊绊措辞，最后终于落到自己的意图上，好险。还好孟里没笑，那会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你别着急，也别生气，对身体不好。”孟里轻声哄她，“都是我的错，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说，我都可以改。”真是情绪稳定地充满魅力啊！但他根本没有情绪……

　　“你做的很好，是我……”讨厌你？不是的。只是清楚两人不能再这样下去，然而她也无从解释，于是又怯懦地闭口不言，垂头有些丧气。

　　孟里屈膝蹲在身侧，认真盯着她，如在主人情绪低落时暖心陪伴的抚慰犬。

　　李梦不知道如何将这个话题推行下去，亏她思虑周全偏偏就忘了这点，离开她他该去哪？但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却又不能不管。

　　一盘点心举到面前，传来一丝甜腻味道。

　　“你不是喜欢吃吗？我自己做的，尝尝。”孟里转移话题。

　　看着面前盘子里形制精巧诱人的点心，李梦不觉咽了咽口水。思绪被一连串的问题占据，做了这么久的脑力劳动，她还真有点饿了。这么想着，肚子居然还应声叫了出来，她的脸瞬间涨得更红。

　　孟里闻声低头看了眼她的肚子，又把点心举近了些，“快吃吧。”

　　李梦纠结要不要继续摆架子维持脸面，算了，身体要紧。随即拿起个顺眼的放入口中。嗯，一如既往地维持水准。

　　“好吃吗？”孟里期待。

　　“嗯。”李梦点头，不想因自己的决定而自私地收回本就属于他的赞美，但也不想给他更多鼓励。

　　孟里却被点燃热情，“那你多吃点。还有这个……”继而推荐其他小食。

　　以前听说女孩子爱吃零食李梦总是有些不能理解，于她而言食物只用来果腹即可，所以几乎不会主动吃零食。偶尔贪嘴也总限量，满足后就不再执着。他知道她嫌外面的不卫生，所以总自己学着做，竟慢慢把她的嘴养叼了。近来她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是有吃零食的潜力的，这也更让她看出他的用心付出，即使是程序使然。

　　孟里还在执着地让她多吃点，好把她养得白白胖胖。李梦半埋怨半撒娇，“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这还让她怎么狠心叫他离开？

　　孟里仔细审视她的表情片刻，“可以。”

　　这句他倒是听进去了，但该不会又理解到什么奇怪的方向去了吧？李梦谨慎蹙眉。

　　“如果你想，我们可以改变相处模式。”孟里安抚道。

　　“什么意思？”李梦被勾起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