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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九十五章 ...

  •   罗伊斯才刚相信爱情两小时,就在刷ins刷到诺伊尔发的自己和加迪尔、穆勒的机场合照时心脏骤停了,头顶被泼了一盆凉水,整个人都发麻发冷。

      加迪尔肯定是不知道的,最起码暂时还不知道诺伊尔发了这个。罗伊斯本能地去试探他,在他们俩一起收拾东西时状若无意地问:“哎?昨天是只有托马斯去玩了对吗?巴斯蒂安他们去了吗?”

      “嗯?”加迪尔一边整理花束一边说:“没有呀,只有托马斯要去。”

      他背对着罗伊斯,动作和声音都无比自然:“上午我还送他去机场了。”

      他瞒着我,他又瞒着我,他总是在瞒着我。

      罗伊斯放下手里的摆件走了过来,从背后抱住加迪尔。明亮的情绪褪去,不安的感受又翻滚起来。他把鼻尖埋在加迪尔的肩膀里,有点烦躁地闷声说:“想do……”

      加迪尔手里差点没捏住花,心脏一跳。他简直觉得罗伊斯有点xingyin在身上,一天不do就好不舒服的样子。绝大部分情况来说,他都不会拒绝对方的,可是昨天实在是弄得太过火,他怕罗伊斯发现什么异常,所以还是不愿意。于是有点迟疑地转过来和他说:“晚上再…好不好?”

      “你还要出去吗?”罗伊斯更紧张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把家务先做完——”

      “明天家政来也是一样的。”罗伊斯抱紧他:“现在就做。”

      “不……”加迪尔本能绷紧了神经,有点抗拒这么突然又强硬的邀约:“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就做?”

      “为什么不行?”罗伊斯倔强地看着他,眼圈已经泛着红。加迪尔已经明白了这不是忽然上头的遇念,而是发酵的不信任。昨晚穆勒那个“怎么,他还要检查你”的笑话现在不是笑话了。但奇怪的是比起心虚和为难,加迪尔最先感受到的是难过。

      我被Marco惯坏了。他想。明明出轨的是我,现在面对他的质疑,我却觉得委屈。这怎么可以呢?可他还是难过。这份过家家恋爱残酷的地方显露了出来,无论是加迪尔还是罗伊斯都无法再维持这个阳光普照的屋子幸福安宁的气氛,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虚假的。挚爱是虚假的,忠诚是虚假的,专一是虚假的,不嫉妒是虚假的,不自卑是虚假的,不担忧是虚假的。

      纯粹的无条件的接纳和爱也是虚假的。

      家庭概念更是虚假的。

      一碰就会碎。

      “你觉得我昨晚做了什么对吗,Marco?”加迪尔低头,垂下睫毛,开始解衣服扣子:“你可以要求直接检查的——”

      罗伊斯握住他的手腕,力气有点控制不住,微微发抖:“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加迪尔已经非常强硬地把衣服都甩了下去,踩在脚底。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的身上,珍珠一样的光泽,发抖的外壳。他看着罗伊斯,也有点克制不住鼻子发酸:“你查呀,你转着看,你摸,你往里*,一点一点摸看看是哪里不一样,哪里让你觉得不干净,不放心!反正这不是我的身体,是你的东西,什么时候想要都可以要的东西,不想要也可以丢掉的东西——”

      “加迪尔!”罗伊斯哭出来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加迪尔抽泣:“我不想这样,Marco,可我已经尽力了,我尽力了……可一切都搞砸了……”

      “也许我只是想要你告诉我!”罗伊斯仓促地去抓衣服来裹住他:“也许你只是可以对我坦诚一点,哪怕那么一点点呢?为什么不能把这些人的事情告诉我?我又不是瞎子,我不是聋子,我不可能什么都发现不了——”

      “我不想让你知道的。”加迪尔哭得发抖:“我从来都不想让你知道。”

      罗伊斯绝望地说,到最后几乎要发不出声音:“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如果你不爱我,加迪尔,如果和我在一起让你这么勉强、这么痛苦,你可以说分手——我难道会——我难道会那么卑劣地阻挡你,不让你和你爱的人在一起……”

      “我爱你的。”加迪尔也绝望地看着他,手里握着衣服的边缘颤抖,脸庞被泪水填满:“我只是想要你感到幸福——”

      “我怎么可能幸福!”罗伊斯喊出了声:“我的爱人一直在和别人私通,电话,短信,暧昧,上|床!而我在这里等着,像个蠢货,像个石头一样在这里等着,假装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告诉我什么样的人才能在这种生活里感到幸福!我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加迪尔,从来没有人这么伤害过我,而我像个受虐狂一样求你欺辱我——”

      光线从来没有这么苍白过,在春日绮丽的下午,背靠着一大束柔软鲜艳的花,有没处理干净的刺扎进了他背部的皮肉,加迪尔又一次回到了差点淹死他的冰河。

      “那你为什么不分手?”因为哭得太快太用力,加迪尔控制不住自己的胸腔仿佛都在抽搐,连带着声音也控制不住:“哦,对不起,瞧这傻话……你现在肯定是想提分手了……”

      “反正你就算和我分手也无所谓的吧?”罗伊斯哭得都快站不住:“正好随了你的愿,不是吗?”

      在这一刻,加迪尔其实有这么一瞬间,和他内心深处的一部分真实坦然相见了。他不主动提分手,不光是因为想把主动权给罗伊斯——这个理由太冠冕堂皇,仿佛他只是为了纯然罗伊斯而在献祭自己。其实在内心深处的角落里,他只是简单地在眷恋着这段关系。眷恋“家”的概念,眷恋爱人的存在,眷恋把花插|进花瓶时有笑容随着它们一起绽放,眷恋另一个人扑过来的拥抱、体温,眷恋睡眠时有一只手可以握住的温暖,眷恋冬天共同躺在被子里看电影,眷恋雨天抱在一起昏沉沉睡眠。

      眷恋爱,和被爱。光明正大。在一个他人为他、只为他精心准备的生活空间里。此生第一次。

      眷恋关于未来,安定,和永远……这样的概念。

      “不,我不想分手,是因为我是个卑劣的小人。我喜欢你爱我,却不愿意像你爱我一样,去爱你。”有泪麻木地从他的眼睛里流下,加迪尔忽然感觉自己赤|裸又肮脏,真的像书中说的那样,像修女们训导的那样,带着血淋淋的原罪。为什么他要出生呢?为什么他一定要长大,一定要存在呢?也许父母丢掉他是一种先见之明,他们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预见了他可悲的灵魂,预见了他糟糕的人生,于是出于慈悲而不是逃避才将他丢下,任由神去判夺。而神从不慈悲,他偏要让加迪尔活着,人间就是他的地狱,他在这里煎熬着无法解脱。

      错的,都是错的,他就应该在出生前被脐带绕死在母亲的肚子里。帮那素不相识的妈妈一个忙,帮现在的他自己一个忙。

      他几乎忘记穿衣服,就要这么游荡出去,变成幽灵,穿透森林,顺着河流走到天上去。然而罗伊斯抱住了他,嗓子都哭哑了:

      “你去哪儿?我还没说完。”

      加迪尔嗓子也哭哑了:“你不是……不是要分手了吗?……我去收拾东西,今天就,就尽量,尽量搬干净……”

      “我不分。”罗伊斯打着哭嗝,一边打一边把他抱得更紧了:“你就当我,我也卑劣好了。我,我宁愿你不喜欢我,我,我也不要你分手,和别人谈恋爱去……只要我还没死,你就别想和别人在一起——”

      “什么,什么死不死的。”加迪尔捂住他的嘴:“不许说。”

      他隔着泪眼望罗伊斯,全是光脚踩在碎玻璃上的那种钻心痛:“别较劲了,Marco,都是我不好……你去喜欢别的人,把喜欢交给别的值得的人,和他好好在一起……”

      “别想再骗我上当。”罗伊斯按着他的手腕,把他压到墙上,凑近亲吻,吻里全是咸苦的涩味,睫毛像松叶被露水打湿一样沉重着颤动:“我不分手。我才不要成全你们这些混蛋。爱我,加迪尔,爱我……如果你真的愧疚,爱我,忘掉他们……”

      他一开始把加迪尔的抽泣和痛音当成了对方情绪崩溃的反应,直到他捏着他的腰,手背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过时,他才惊觉是哪里不对劲,把人翻过来。因为他刚刚的动作,那些刺扎得更深了,扎穿无暇美玉一样的背。

      鲜血蜿蜒而下,奇怪,也像泪痕。

      克洛普告别仪式的这天,南看台升起了巨大的、他抬起双手鼓掌的半身像替他送行。尽管这赛季多特蒙德没有收获哪怕一座奖杯,甚至最后在联赛里只排第四,明年的欧冠名额还要从头打起,威斯特法伦庄重又美丽,球迷们认真得胜过组织一场婚礼。

      他泪眼朦胧,和每一个告别这里的,被球迷们捧花献礼的人一样,但又比之前的任何一个人流的泪更多,驻留的时间更长。南看台一共有两万五千个站席,除去加装座位的欧冠外,每场比赛,哪怕是最无聊最不重要的比赛,这里站着的人也只会比两万五千这个数字更多,而不是少,因为很多孩子趴在他们父母的怀里。七年前克洛普第一次站在这里抬起双手鼓掌时,有一些孩子可能还叼着奶嘴,揪着爸妈的头发瞪着眼睛看大屏幕上的他,而现在这些孩子已经上小学了,围着黄黑相间的围巾,一排排趴在栏杆边,冲他挥手、鼓掌和尖叫。

      七年对于孩子来说是很快的,他们什么都不记得,这段时间仿佛天地初开的蒙昧。但七年对于克洛普来说,对于多特蒙德来说,对于场边很多也在哭泣的球迷来说,是一个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夏日,却终于也迎来了它的末尾。于是人们需要在蝉鸣中说再见。再见,再见,克洛普原以为自己在渴望结束,渴望告别,可抬起头仰望这座黄黑之墙的这一刻,他却还是立刻就泣不成声了。很多人觉得告别只是一方留下另一方,一方说再见另一方送别,却没有想过走掉的那一方,七年的生命,血泪,汗水,快乐,痛苦,相聚,告别,无数的回忆在这一刻坍缩,变成黑洞,永远地把他的这段生命也留在了这里。

      这不是感性不感性的问题,而是只要你经历过那个瞬间,你就会明白,黑洞的力量是不讲道理的,连光也不能逃逸,何况只是人的一颗心。

      加迪尔在和他单独吃饭告别时说:“你会赢得更多奖杯的,先生。”

      克洛普的回复是:“我相信是这样。但我也知道不会再有一个威斯特法伦,升起这样的一个我了。”

      他看了加迪尔一会儿后,问道:“背上现在还有疤吗?”

      加迪尔点了点头。

      “会一直留着吗?”

      加迪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克洛普往后仰去,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让他以后小心,别做园艺了,千万不能再弄出这样的意外伤来。过了一会儿后又叹:“和我走吧。或者和别人走也行……我宁愿你变成我的敌人,进我的球队三个球,气得我头发都竖起来,在场边捂住脸。我宁愿看到那样的你,加迪尔,也不想看你在这里……蹉跎青春这种话可能有点太严重了,但你懂我的意思……”

      加迪尔望着窗外,没看他。又一年夏天到了,去年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到巴西了,加迪尔还记得第一天落地时夕阳那种玫瑰一样的颜色,和现在多相似。然而人生不会倒带,人生是单向度的河,青春是单向度的,人是单向度的,爱是单向度的。加迪尔回不到第一次遇见克洛普的那天,当时对方还没长白头发,脸也没宽,胡茬更是剃得干干净净,身材单薄,戴着金丝眼镜,像是个大学老师。他不是在升入一线队时才遇见他的,他是在克洛普上任第一天就见过他的,因为当时是他和格策那组球童在球场里“值班”。他们一起趴在墙后面看新鲜的主帅摸着脑袋从走廊那头走过,格策回头和加迪尔做了个鬼脸:“天啊,是个小白脸!我打赌他干不完这个赛季。”

      一眨眼就是七年了。

      他回过头来,看着克洛普的蓝眼睛,和他微笑起来:“我倒是觉得我的青春太漫长了,漫长到……让我疲倦,先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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