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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八章 ...

  •   可能是因为晚上说话说迟了,所以加迪尔早上也起迟了。

      “真奇怪,我一般生物钟很准的。”睡得太饱以至于有种神奇倦怠和松散感的加迪尔坐在床上,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第一次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种伸懒腰的冲动,于是他也伸了。诺伊尔一边翻腾出备用牙刷刷牙,一边含含糊糊地笑话他:“你是小猫吗?”

      因为起迟了,所以出门得快点。因为出门得快点,所以他难得在慌里慌张间穿错了衣服——他和罗伊斯的球衣是一个尺码,昨天他把球衣脱下来挂在椅背上没收起来,今天起来看到一个1他匆忙就拿起来穿着了,坐在早餐桌上被一群人提醒后他才发现自己穿错了球衣。

      “啊,你这件是真的。”大伙又一起对还在养伤,现在要错过世界杯决赛和一个潜在的金杯而产生了同情:“太可惜了,Marco总共就收到了那么一次队服。”

      是的,就收到了一次,总共两件,这一件还给他了。加迪尔下意识抚摸胸口的数字,感觉它在微微发烫。按照常理来说格策应该很开心的,但他的表情却有点古怪:“你怎么带了球衣也没告诉我……”

      穆勒也不大开心的样子。说起来他不开心也正常,加迪尔都连着三天没和他一起睡过觉了,白天也不怎么和他在一起。哪有这么养狗的,小狗要闹脾气:“吃完回去换了呗?我陪你一起回去,跑快点还来得及。”

      加迪尔看到按例从早上开始就跟住他们的摄影师,却打定主意:“算了,又不影响训练。”

      今天被拍,下午国家队的账号可能就会放花絮了,然后罗伊斯就能看到加迪尔穿了他的衣服去训练。他会开心吗?加迪尔不知道。但他后知后觉地很想要哄自己的男朋友开心。而且罗伊斯好像一直对不能宣布恋情感到很压抑,加迪尔当然不可能宣布,但他可以若无其事、自然而然地在全世界面前错穿罗伊斯的球衣。

      这反而又成为了隐瞒唯一的好处: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无声告白,对于全世界来说都是寂静的,对于罗伊斯来说却是最响亮的声音,可以穿透几千公里的距离,让他清清楚楚地听到。

      克罗斯安静地低头切盘子里的香肠,一刀又一刀,直到它们碎成小小的肉块。他其实吃不下去,可他没有别的事可做,别的话可说,他只能切。

      上船去训练小岛的时候加迪尔发现克洛泽好像是帮他把发糖的事搞定了,对方可真是,默默地就做完了,甚至不来和他玩笑般讨个亲吻。这可能就是成熟男人的余裕吧,大概是根本没把这件事当事,只是看加迪尔烦心才随手哄他帮他做了。在他们离开码头的时候,又开始有小孩子和他们的家长满脸不好意思地冲着他们挥手。加迪尔的心情一时之间有点复杂,他们的友谊是真的,中间隔着的家国尴尬也是真的。对于当地这些居民来说,想要爱他们会想起他们踢了自己国家7:1的仇恨,想要恨他们又会想起载歌载舞迎接国际友人到来时的快乐、他们总是摸摸孩子们的头给他们糖果吃的淳朴情谊。

      如果不是世界杯,他们从一开始就完全不会有命运交织的机会。载着德国人的船给他们带来的究竟是甜蜜居多还是痛苦居多呢?加迪尔想不明白。人生里的好多事情似乎都是这样,总是好的和坏的掺杂在一起,如果想要一切痛苦从未发生,那么那些幸福和阳光的时刻也会被一并抹去,那样就一定会是好事情吗?

      加迪尔预判到自己的脑子又要开始想莱万了,于是赶紧晃了晃脑袋把他晃出去。

      对于他穿错了球衣这件事,教练们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老实说要不是加迪尔主动报备了好多人都还没注意到他到底是哪里看起来怪怪的——哦,原来是号码错了,又印了个罗伊斯的名字。

      “多大点事,又不是比赛里穿错了。”教练们的看法就是这样的。不管是勒夫还是第一助教恩里克都没说有什么,加迪尔也就完全没必要从球衣管理员那里领新衣服换了,美美训练去。今天是难得的细雨天,到巴西已经一个月了,这才是他们第二次遇到下雨,之前都是大晴天。一开始是有点冷,但运动开了之后体温就上来了,加迪尔也就懒得去穿外套,但穆勒很关心地借着拉伸的机会凑过来:

      “不冷吗?我外套给你穿好不好?”

      加迪尔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余光撇到体能教练在看他们,轻轻推了穆勒一下:“练完再说。”

      “你都两三天不理我……”

      加迪尔没听清他在嘟哝什么,所以穆勒也没有得到回应。他看着昏暗天色和细密雨水中加迪尔往后整理金发,水流顺着发尾从他冻得发白的指尖滑落,落在衣服上消失不见,“Reus”四个字母大得扎眼。

      是真的不冷,还是宁愿忍着冷也不愿意用别人的衣服盖住罗伊斯呢?

      因为知道加迪尔是真的怕冻怕风怕雨怕雪的,不是矫情,穆勒感觉更心如刀割了。

      就好像这几天,连着找胡梅尔斯、拉姆、诺伊尔,就是不想和他一起,是真忘了,还是假装忘了呢?

      我又做错什么了呢?我可以生气吗?我生气了他会哄我吗?穆勒不知道。这一刻他又陷入到“我输了”的情绪里——如果他是克罗斯的话,他现在绝对已经和加迪尔甩脸色不说话了。可他不敢。不是因为他的焦灼、委屈或愤怒比克罗斯少,恰恰是因为多很多,所以他无法确定加迪尔会不会接受它们。这是个死循环,如果他像克罗斯一样被偏爱,他也许就没有这么多负面的情绪了,可是他没有,他不是克罗斯,他不是和对方一样不管怎么想怎么爱怎么做怎么厌倦和沉默都没有错的人,他好像就只能自我消化。

      最起码加迪尔对他的“期望”是自我消化,他习惯也喜欢看到一个快乐的托马斯,心胸宽广的托马斯,从来不会斤斤计较的托马斯,情商超高四两拨千斤的托马斯,哪怕耍小心眼也只是在开玩笑的托马斯。加迪尔不喜欢他真的嫉妒,真的脆弱,真的不安和真的患得患失,这对他来说都属于“太难了”的内容,穆勒是这么想的。而这种不喜欢就是最刺痛他的地方——如果他平等地不喜欢每一个人这样,那也没关系了,可为什么克罗斯会被接纳呢?

      我到底和他差在哪里?难道就那么几个月的先来后到吗?难道还是要说回性格本身,加迪尔就是更喜欢这样的人吗?

      加迪尔不知道今天穆勒在发什么疯。训练的时候他问要不要外套时候还好好的呢,接下来的时间忽然就满脸笑容的阴阳怪气着。休息时间格策就因为给加迪尔拿了杯水就被他不知道找了什么事出来笑话,臊得脸皮通红的直去捂他的嘴,捂不住就来捂加迪尔的耳朵不让他听,和穆勒两个没打起来算好。吃午饭时候波多尔斯基要坐他旁边,好端端的他路过时候一不小心把饮料泼人家衣服上了,害得波多尔斯基只能吃饭吃一半跑去换衣服。

      下午上战术课又是的,他非想方设法把本德兄弟俩挤走了和加迪尔坐一起,害得人家双胞胎苦哈哈地在后面分一个椅子。晚饭前他们有了自由活动的一小时,可以玩玩休息休息或者是换衣服,大部分人都换衣服了,加迪尔本来也要换掉的,毕竟一天下来球衣都脏了,可穆勒自己不换一直黏在他房间里催他快换,又让他停手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托马斯?”加迪尔真的是奇了怪了:“我又干嘛了吗?”

      “你什么时候带的Marco的球衣?我怎么不知道?”

      “我一直没拿出来,也没说过,你怎么会知道?”加迪尔露出笑,开玩笑逗他:“不得了了,养到管家小狗了,我要不要把东西都拿出来给你清点家当?养不起你的话可就糟糕了。”

      如果心情好的话,穆勒应该会回他“没事,我在外面踢球养活主人”这类俏皮话,可他今天是真有点阴沉沉的,也不笑,眼珠子瓦蓝瓦蓝,像是变成了狼:“那你为什么忽然要拿出来穿?”

      “昨天拿出来看的,今早不小心穿错了。”加迪尔有点忧心地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哄:“就为了这个生气的?”

      穆勒拧着眉头看着加迪尔:“为什么忽然拿出来看?”

      要是还反应不过来这是真在兴师问罪,加迪尔就太迟钝了。其实说到现在才意识到他已经延迟够高了,显然是玩小狗游戏玩得太懈怠,都要忘了穆勒还是穆勒,有时候非常能钻牛角尖。说实在话就是加迪尔不喜欢他这样,他会感觉穆勒总是在他面前才展现出这种尖锐的攻击性来,就好像露馅了,外壳包不住刀尖——在别人面前他明明是情商非常高的人,喜欢的永远哄好,不喜欢的也能嘻嘻哈哈带过,为什么偏偏总会在他面前这么咄咄逼人呢?

      加迪尔其实有点吃软不吃硬,穆勒这么一冷硬,他就也冷淡了起来:“你真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穆勒紧绷到都快发抖了。

      然而加迪尔很无情:“我和Marco在交往,集训前就开始了。他是我男朋友,我想穿他的衣服有什么奇怪的。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托马斯?”

      克洛泽在哗啦啦的雨水中打开门把撑着小伞的加迪尔领进来时十分惊讶。晚上天也黑了,雨也大了,廊灯只照亮一点点地面,水花像是烟花般绽放,加迪尔苍白的脸在模糊的光线中漂亮得惊心动魄,眼珠被点上这些花,也在明明灭灭。

      他这么站在台阶下,在滂沱大雨里仰起头看着他,像一只走丢到猎人柴屋前安静的鹿。

      在这里总共遇到这么两次雨,加迪尔偏偏都和他在一起。只不过上一次是巧合,这一次却是对方主动找上门来的。他这个宿舍只住了四个人,年纪都偏大一点,最年轻的赫迪拉今年也28了,相对来说就没别的宿舍那么闹腾,不然也不会周周评优。这一会儿门外暴雨如注,他们的宿舍里温暖又安静,客厅没开吊顶灯,只留了一圈温暖的橙黄色边灯,剩下三个人都在自己房间,压根不知道有人来。

      克洛泽握住加迪尔的手腕把他拉进门里,自己接过他的伞站在门廊下抖落掉雨水,然后收好挂起来。加迪尔刚进门就在恒温空调带来的暖气中打了个喷嚏,克洛泽赶紧搂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的房间里带催他洗澡,加迪尔其实没湿太多,就是单纯在冰冷的雨水里走一路过来仿佛被寒气浸透了。他浑浑噩噩地任由克洛泽安排,像个小孩子一样沉进对方的浴缸,在飘散着淡淡成年男人古龙水气味的蒸汽里一起思绪蒸发,还在想刚刚和穆勒的吵架。

      “我怎么会知道你们已经是恋人了?”

      “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你告诉过我吗?”

      “我没有告诉过你吗?你知道我每天睡前都要和他打电话,听到我怎么说话,怎么说爱他,就算你在舔我的*,就算你躺在我旁边,我也还是在和他打电话。你现在还见到了我愿意穿着他的球衣一整天,根本没必要因为错了就更换,托马斯,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所以你就在这么光明正大地出轨吗?你口口声声说爱他,你哪里爱他,你能有多爱他?他又能有多爱你?他不过是大伤了精神错乱了,而你不过是在可怜他。你们这是什么关系?虚假的,错误的,没有未来的——”

      啊,所以你不是共犯,你没有明知故犯,没有明知故问,你没有欺骗Marco,你对他问心无愧,错的只有我,是我把你给骗了。加迪尔倒不是失望或愤怒,他其实是有点惊讶,惊讶穆勒到底是在演还是真的是这么想的。

      “不管我们关系是什么样,你都是小狗。”加迪尔和他界定两个人的关系:“我不知道这哪里伤害到你了。”

      穆勒是真崩溃了。

      “你以为我是真的爱做小狗?”

      加迪尔愣了一下:“你自己说你要做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不要玩也没关系啊。”

      在他终止小狗游戏的时刻,在他们站在镜子前十指相扣的时刻,是穆勒自己带着哭腔和他说“让我做你的小狗……”,这才十天不到的功夫,他就忘记了吗?

      加迪尔把脸埋进水里吐泡泡,脑子里全是穆勒的眼睛和他的声音,几乎要浅到破碎成玻璃的眼睛,几乎要扯断声带的声音:

      “你一直把我当什么看,加迪尔。在和我上床的时候,和我一起睡觉的时候,摸着我的头发看着我的时候,你在把我当什么?你真的觉得我是你的一条狗对吗?你就觉得我是真的毫无尊严,无论你怎么对待我,我都快乐,我都不会受伤,我都能忍受,都不会离开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你为什么就不能爱护我一点,在乎我一点,哪怕是一点点?我没有朝着你要全世界,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我当最后一个,当成最无关紧要的、永远不怕弄坏的那一个!”

      加迪尔真急了:“我说了!如果你不喜欢做小狗,那你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结束小狗游戏!我又不想要伤害你!”

      “可是不玩的时候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穆勒几乎是要把心都掏出来:“做朋友,你不会像在乎格策一样在乎我。做情人,你不会像在乎克罗斯一样在乎我。做队友,你不会像在乎莱万一样在乎我。只有做小狗,我是你唯一的小狗,我拿尊严换你的爱,就算这样也没有多少。你说你爱我的,如果你没有说过,我也就不痛苦了,可是……”

      他哭到快要发不出声音,在加迪尔面前蜷缩成了一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只有一件,只有一件……是因为莱万的事情吗?菲利普和你说了莱万的事,所以你要惩罚我?是不是这样?……”

      “……什么?什么事?”加迪尔忽然感觉自己的血液在一寸寸冻结。

      “你还好吗,加迪尔?”克洛泽温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已经半小时了,再泡可能会头晕。”

      “好的,我出去了。”加迪尔勉强发出声音回应他,从水里爬出来把自己擦干净。克洛泽贴心地给他放好了睡衣和没拆封的新内衣,不知道他怎么连这种东西都有。幸好弹性的不存在太大太小穿不了,加迪尔松了口气。

      “手机放那头充电呢,等会儿再开吧,我给你热了点牛奶。”克洛泽坐在桌子上,看着他冒着热气出来,冲他端起手里的杯子,微笑道:“温度现在正好。”

      牛奶太香甜了,加迪尔感觉它香得让他难过。

      加迪尔按了按眼睛:“我想喝茶……”

      “乖,现在喝茶,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你愿意留我住了吗?……”加迪尔放下手指,呆呆地看着他。

      克洛泽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你怎么会担心这个?你应该问我:糟糕的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你会有不好的企图吗,米洛?你会在里面放安眠药,等着我怎么也醒不过来吗?”加迪尔冲他走了过来,从他的手里接过杯子,乖乖地抿了一口,像个小孩子一样挂了点牛奶胡子。他朝着克洛泽伸出一点舌头给他看奶印,证明自己已经咽了下去。

      他们离得很近,这么近的距离下加迪尔做这种表情看起来都有种无暇的天真。这是在修道院里浸泡出来的表情和眼神,看多了天使和神像,于是自己长得也会相似——可他偏偏在做不天真也不纯洁的事情。

      克洛泽的喉结滚了滚,一边倾身吻他,一边从他手里轻轻接过牛奶杯放到旁边,搂住加迪尔的腰把他抱得更紧些。

      “是啊,我居心叵测。”他喘息着说:“所以现在我们要一起昏厥了。”

      加迪尔靠着他的肩膀,低低地笑出声。

      加迪尔在宿舍里完全待不下去了。不管是拉姆,和穆勒一起瞒着他的拉姆,还是胡梅尔斯和诺伊尔,他都没有办法和他们正常相处了,因为他没有办法在一个有着哭泣穆勒的房子里待下去,他感觉自己几乎要在这一片混沌里被被绞死。本来是想去施魏因施泰格那个宿舍的,他们离得最近,而且他喜欢施魏因施泰格,他是正儿八经最哄着他的一个。而且他和波多尔斯基的关系是一滩烂泥,加迪尔不用恐惧自己同样一滩烂泥的事情会吓到他,他想要去和施魏因施泰格说话,想要裹进他好闻的衣服里,想要……然后他就看到了三楼的灯光,克罗斯房间的灯光。

      除了克罗斯以外,本德兄弟和格策也住这边。多好啊,他们都是不用参与这些破事的清清爽爽开开心心的人,也许今天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晚饭时没有白香肠吃。

      加迪尔看了一会儿还是走开了,他不想要克罗斯伤心,也没有办法和他说这些事。

      但其实对着克洛泽他也说不出。

      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到他这里来了。也许是因为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亲亲我。”加迪尔流不出眼泪,却觉得它们好像已经在自己的脸上滑过了,落尽嘴里,尽是苦涩的滋味:“亲亲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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