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堡垒被攻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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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深海恶鬼。
传说人鱼极其凶狠残暴，在水中几乎没有天敌。它们不参与陆地上的纷争，一心一意只想拿回它们认定的圣域，就是流光城。
前青历时代它们是雨霖汀最大的水族族群之一，它们是深海的生物，每隔三年都会随身带着盐、沿绥泾河回流光城，每一个水道都有可能出现它们的身影，每一个水边出现的生物都有可能成为它们的零食。
水族有这样凶残的一个分支，当时的其他人却毫无办法。它们每三年只回来圣域一天，沿途所有地面上的生灵却要担心近一个月，担心成为它们果腹的食物。水族其他几个分支的族长没有办法，向人神青城请愿、封杀人鱼族。青城犹豫许久，以“弱肉强食为第一生存要务，人鱼族只为生存并没有滥杀无辜”为由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在青城那里碰壁，水族的族长就去找了石凉的尊主，土克水，他们不知做了什么约定，最后由石凉尊主下咒布下结界，将人鱼族永远堵截在了绥泾河的入海口处、永远不准它们再回圣域。
每个石凉的孩子都知道，人鱼族是他们石凉第一个彻底打败的水族。
玠风在读这段历史的时候，一是替人鱼族有这帮二五仔同族唏嘘，二是感慨他们和雨霖汀这帮人居然还有关系不错的时候。
可眼下不是感慨的时机，现在他终于想明白了，展修不是没有动作，他已经派人鱼入侵了！
他立刻回村庄命所有人清点盐，人鱼是深海生物，入大泽一定会随身带盐。他们已经戒备几个月了，人鱼随身带再多也不够用，一定会在当地补充。他在原地焦急地等待了半个时辰，民兵们陆续禀报，没有，没有人家少盐，盐仓里也一切正常。玠风一怔，是他猜错了吗？没有人鱼入侵？
他的脑子转得飞快——不会，如果他是展修，人鱼族绝对是首选的合作对象，他们可以从河水最深处入画戟洲，战斗力强，而且法力高深，唯一的缺陷就是需要补充大量盐分——
盐分。
他的脑子断了片，对，盐分，谁说只有盐才能补充盐分？深海的海鱼肉里也有大量的盐分。如果带着必死的决心来……
他连忙找来在水边戒备的渔民，问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随便什么都可以。渔民想了半天：“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啊……就是最近涨潮，河里的鱼吃得多，漂上岸的鱼骨头也多。”
玠风戚戚然闭上眼，他多希望是自己猜错了，他多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人鱼？这种在大泽消失了万余年的生物，展修一时半会怎么会异想天开、联络到它们打头阵呢？
可事实上，他就是做到了啊。
人鱼以同伴的身体为食物，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匿很多天。把同伴当成食物，这是人鱼惯用的一种古老而血腥的战术。
玠风觉得腿有些软，脑子仿佛被摁在水里一样，冥冥中似乎有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差点喘不过气。他想，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吗？小修啊小修，你让人鱼族牺牲这么多，那你又答应了它们什么条件？
现在没空管他，玠风立刻又转换了思路，如果他是人鱼，它们已经潜入了画戟洲，他会怎么办——
他嚯地站起来，脑子里一片煞白。旁边一直等他的小月亮被他吓了一跳，她小心地去握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心全是冷汗。她不明所以，玠风怔怔地低头看她，眼中尽是悲凉仓惶：“小月亮，我是不是太自信了？我这种盲目的自信如果害死了很多人，该怎么办……我怎么谢罪啊……”
她发现他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忍不住与他十指紧握：“不会的，我了解你，你看似荒唐，可是做的一切都是有根据的，你从来没有盲目自信过。”
他凄然一笑：“不管什么原因，所有的罪责都会算到我一个人头上啊，没有预知危险，就是我的错啊。”他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她只知道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一定会守在他身边。不知过了多久，玠风再睁眼时，刚才的彷徨哀恸已经全然一扫而空，只剩悲壮与坚毅。他千里传音召唤来迟让，当着他的面和所有民兵说，立刻撤退，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要保护所有平民撤出画戟洲。
他说：“路线我们推演过很多次了，迟让，你带人打头阵，我带人殿后，立刻出发，绝不能再耽误片刻。”
迟让大惑不解，高声问道：“为什么现在就撤退？大泽人根本破不了阵，只要我们坚守住，总会有办法的！”
玠风看着一无所知、却始终热血的迟让，不知是该羡慕他还是同情他。他环视一圈，周边还有同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渔民，还有其他民兵，他们看着他的眼神那样纯澈，他们那样相信他，只要有他在，外面那些人就伤害不了他们。
让他怎么说得出口？完了，一切都完了，再坚固的堡垒，只要内部出了问题，都是可以轻而易举攻破的。如果他是人鱼族，此刻十纵九横阵已经攻破了，画戟洲无数个犄角旮旯里，恐怕都藏满了大泽的士兵。展修打的，估计是一网打尽的主意，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玠风狠下心，一把拎起迟让的衣襟，不顾他诧异的眼神，故作凶狠地说：“你是尊主还是我是尊主？轮得到你来质疑我的决定？赶紧待人撤离！”说罢狠狠撒手，如同垃圾一般被扔开的迟让错愕不已，他微张着唇，半晌才艰难吐字道：“我不是在质疑你——”
玠风抢白道：“那就服从我的命令，要不然你来做尊主算了。”他知道迟让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他抛下画戟洲。果然迟让面露紧张，纵使不甘愿还是说：“我这就去准备。”
等所有人步履匆匆地全都离去，整个村庄随机沸腾起来。众多喧嚣声中玠风隐去了铁面具，捉住小月亮的双手、疲惫地把脸埋入其中。她感到手心湿热湿热的，他闷闷的声音从指缝中透出：“希望，希望，我还来得及……”
可是啊，这世上人越怕什么，什么越容易成真。
数个时辰后八百余百姓最先准备好，他们被安排由民兵护送、走水路离开，玠风站在码头目送他们离开，默念着一路平安，心底一片惶然。
那八百人分为几十个组，计划逆流而上走秘门离开画戟洲，一路向东去黄粱道先避难，等战争结束了再做打算。他们数十人站在几丈见方的竹筏上，四角上站着渔民警戒。忽然有渔民面露恐惧，挥舞着胳膊、示意所有人退后。平民们见状登时把孩子老人护在最中间，所有人屏住呼吸盯着水面。
平静，太平静了，一丝涟漪都无，竹筏上的撑杆人用法术都不能再动分毫。码头上的玠风终于觉察到了异常，他奋力吼道：“回头！立刻回头——”
来不及了。
几乎是一瞬间，玠风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如同慢镜头下发生在他面前，他一个细节都没错过。那些可怖的生物如同鬼魅般呼啸而出，它们的利爪带着寒风，瞬间劈开了竹筏，然后将魔爪伸向竹筏上的人。刚才那个让所有人退后的渔民完全准备不及，如同雕塑一般被利爪劈开了左臂。鲜血喷涌而出，那个渔民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三秒后才惊慌尖叫——
一切从此刻改变。
不知有多少人鱼游荡在被染红的河水中，它们不停地穿梭，像是在视察自己的猎物，然后瞅准时机发出刺耳犀利的尖叫声，蹦出水面捕捉竹筏的人。民兵拿着叉子想捕捉它们，却被人鱼巨大而沉重的尾巴掀翻了竹筏，几十个人全部落入河水中，还来不及呼救就被深海恶鬼摁住拖入水中。
水面上呼救声、哭喊声、尖叫声……绵延不绝，宛若水中屠宰场。站在码头的玠风脑海一片空白，竟足足一刻钟做不出任何反应。小月亮焦急万分，拽着他的胳膊许久，才勉强把他的灵魂拉回来。
他正要施法准备对付水中肆虐的人鱼，蓦地脑中灵光一闪，回头眺望身后的村庄，那里，还有尚未撤退的近万人。他手下一顿，再看向在河中挣扎求救的数百人。他面露挣扎呼吸急促，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迟让见他迟迟不动手，急道：“尊主！你在等什么！那么多人在求救，你快出手救他们啊！”
玠风看着他的眼，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他一挥手，并没有救人，反而是弃那八百人于不顾，只丢下一句话“你尽力救人”便扭头就走。迟让如遭雷劈，不可置信地追过去挡在他面前，目眦欲裂地吼道：“你在做什么！你要逃跑吗？你要弃我们于不顾吗！”
玠风看都不看他，满目通红：“你以为，他们的目标就是这几百人？你以为，这些人鱼潜伏了几个月，就是为了狙击这么点人？”
迟让明显一愣，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小月亮和他一同看去，他们身后的村庄尚且平静，可是他知道了，下一秒，可能是下下一秒，那里就可能是人间炼狱。
声东击西，连环计。
何其狠毒。
小月亮对展修的印象不深，总感觉他像个背景板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在，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起眼。可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用心如此狠毒，出手便是要置敌人于死地。
玠风狠狠推了一把发呆的迟让，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光，直接把他打醒：“没时间给你发呆了！要么你和我分头救人，要么你现在就滚！”说罢再不多看他一眼，推开他就大踏步往村里赶。
水中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迟让最后看了一眼玠风的背影，眼神中尽是决绝，然后毅然决然地与他背道而驰。
生怕来不及，玠风争分夺秒地抓住小月亮、一个瞬移回到集市中间，云松正在那里指挥其他人撤退，见他们凭空出现吓了一跳：“你们不是在码头送人吗？”
玠风没时间和她解释了，他匆匆环视一圈：“叫大家立刻放下手下所有东西，尽全力备战。”
晚了。
他话音才刚落，一阵石破天惊的铿锵金属撞击声袭来，天空中有极强的白光照耀得人睁不开眼。玠风下意识地抬手去挡，还把小月亮护在身后，指缝中他恍惚看见，展修手持长枪从背光而来，他身后还有近千士兵从传送门闯入画戟洲，持着刀刃奔向毫无准备的灭灵老百姓。
一点寒光先到，随后枪出如龙。展修持枪对向玠风，冷冷道：“久违了，碎裂星河。”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堡垒被攻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