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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潮海渊(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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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灵鸢将他的师尊保护得很好,飞溅的木屑残渣没一颗一粒溅落到宁楚衡身上的,屋舍的摆件碎了一地。她自己也很狼狈,灰尘扑了她一身,尤其是头发,从原来的黑色变成了银灰色。
她先是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师尊有没有事,在检查到小腿处时,她竟发现她先前踢脏的裤腿,现在竟洁白无瑕。
是她师尊施法清洁了?
但在水柱上行走时,她还看见了那处脏了的地方。
一个很扯淡的想法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难道说……此刻躺在她怀里的人不是她的师尊?
这个想法也仅作为她的想法罢了。她不敢冒险放任这位和她师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管。
如果这真是她的师尊,怎么办?
因为刚才的灵力震射,原本绑缚她手的绳索也自行断开了。惊喜的同时,她连忙用红色被单将浑身滚烫的师尊裹成了粽子,扶到了一边靠坐着。
此刻细看下,她才发现刚才她待的地方哪里是常人住的屋舍,她踢了踢滚到她脚边的车轱辘,原来那只是比她之前坐过得更大一点儿的马车。
这四周也不是她以为的海底鬼王殿,因为她看见不算特大的空间中,四周黑黢黢的石壁上还有绿植生长着。
她看向立在不远处浑身冒黑烟的鬼王忘川,现在哪里还看得出这是位翩翩的宗门谪仙,完全就是鬼族一只。
“这里不是潮海?”虽然她是询问的口气,但是心底基本上肯定了这里不是潮海鬼王殿。
鬼王忘川回她:“是潮海,只不过是潮海渊罢了。”
说话的同时,他右手打了个响指,瞬间顶空亮如白昼,洛灵鸢抬头看见四周的石壁一直向上延伸,而在尽头处,是晃动荡漾的海水,甚至水里还能看见几只大大小小的游鱼。
海水竟然悬在上空,好诡异!
她一直以为潮海渊就是海底的一处大破口,渊内灌满海水,没想到,渊内竟能隔绝海水。
究竟怎么做到的?
来不及等她细想,忘川竟又掐出一道响指,紧接着,悬在上空的海水开始往下灌,哗啦啦的水声,将忘川的声音掩饰得很小声,“本想成全你们这一对有情人,既然你不想承这份情,那便毁灭吧!”
洛灵鸢没完全听清,只捕捉到了两个极为关键的词,“情人、毁灭”。
她心头一惊,肚子里一股气憋着:得不到就毁灭?也没必要抓着她和她师尊毁灭吧?
忘川说完话,海水已经漫到洛灵鸢的膝盖处,灵力被封禁的缘故,她试着祭出自己的飞鸾翅膀,可任她如何努力都化不出自己的飞鸾真身。
她这边没了动静,鬼王忘川自然也看出了她心底的小算盘,出声提醒道:“别费力了,潮海渊里有上古禁制,你不仅使不了灵力,原身应该也现不了。”
洛灵鸢知道潮海渊里面有禁制,但没想到这禁制厉害到她连自己的真身翅膀都变不出来。
海水像小型瀑布似的往下灌,底部的海水也漫得极快,也就几句话的时间,便将她的大腿淹没,此刻她还将自己昏睡的师尊护在身侧,但好在海水很凉,她师尊身体的温度也降了许多。
鬼王忘川似有看人陷入困境的爱好,此刻正轻飘飘地踏在水面上,抱胸冷眼看着她像个玩偶一般。
洛灵鸢只能靠在一面离鬼王最远的墙面上,她脑子飞速旋转思考,可所有的办法她都想尽,她想难道自己今日就要葬身潮海渊了?
看着忘川那张如此美的脸庞,那双冷漠得像冰霜一样的眼睛,她真觉得这位鬼王死得活该。
亏她看小说时还挺迷这位痴情种鬼王的,现在,她对他的滤镜已经散得渣都不剩了。
海水漫到她的腰际,湿冷的海水泡着她的半个身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细风,本就湿透的她,此刻冷得浑身发僵,手脚麻木,幸好她师尊中了未知的情毒,身体依旧保持着一定的温度,她死死搂着她师尊,在她师尊的身上汲取那微不足道的热量。
她抬眸瞥了眼鬼王忘川,只一瞬又收回视线闭上眼,似绝望地自语道:“师尊...没想到我能跟您老人家死一块儿...我可比师尊您少活百十来年,太亏了!”
亏归亏,但有人跟她一起陪葬,至少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孤独。
鬼王忘川看洛灵鸢那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也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就在海水快淹到洛灵鸢的胸口处时,便驭着一注海水离开了这处潮湿漆黑的深渊。
尽管海水的压力压得洛灵鸢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也努力抬了抬疲惫的眼皮,看着忘川飞离的身影,兀自轻声叹道:“当年绥音师姐喜欢上的就是这样一位长鸣山宗主?她怕不是眼睛被人蒙了层灰,瞎了才看上......”
最后一个字她还未说完,一股强劲的力道便落在她的纤纤脖颈上。
洛灵鸢没设防,被折返回来的忘川掐得整张脸憋成了猪肝色,她拼命去打落那只掐住她咽喉的手,可她因为呼吸不过来整个人都软绵绵得使不上力。
“放...放开!”洛灵鸢从口中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像是用尽了她毕生的力量。
忘川那双冷漠的眸子,此刻正骇人地盯在她的脸上,他露出了一抹邪魅的笑容,问:“你怎么知道绥音的?执掌那老头儿跟你说的?!”
说到绥音二字,洛灵鸢明显看到忘川眼里的凶厉之色散了几分。
她此刻被掐得喉咙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能通过口型表达她想说得话,忘川读着她的口型,“绥...音...”
仅这二字,他便从暴戾中恢复了正常,身周滚滚的鬼族黑气也尽数散去,掐住的手也收了回来,洛灵鸢脱离忘川魔爪的瞬间,便软绵绵地跌落在了地上,剧烈地咳嗽声在安静且有回声的潮海渊中显得极为突兀。
缓了好半天,洛灵鸢才恢复过来,此刻她惊讶地发现刚才灌进来的海水不知在何时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灵鸢倒吸一口凉气,惊道:“这海水...”在倒流!
一道声音同时将她的声音掩盖:“洛灵鸢!”
声音像是隔着老远,靠着传音符传过来的,虽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但在洛灵鸢听来喊声里竟带着些怒气和自责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是她师尊的声音!
没等她反应过来,下一秒她已经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此刻多少有些狼狈的她看见如此气质出尘、仙气飘然的宁楚衡,眼眶竟没来由的一酸。
她的喉头发紧,本想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可好半天她仍带着些哭腔,叫了声:“...师尊...”
“你是傻子吗?”宁楚衡拨了拨她额间散下来的碎发,动作极致的温柔,可说出的话却极为严厉。
“师尊...”面对宁楚衡的责骂,洛灵鸢丝毫不恼,相反她感觉自己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他师尊说,可话哽到嘴边她也只唤得出师尊这两个字。
她想这一次过后,她一定要好好孝敬他老人家,不过孝敬的前提是需要她师尊把那些厉害的术法毫无保留的教与她。
毕竟,有能力保护的前提是自己先变得强大。
如果再遇上像鬼王忘川一般的对手,她可不想再像虾米遇上老虎,毫无招架之力了。
她如是想着,竟没发现随她师尊一起来的还有百岁山的释雾宗主和弟子卿云。
百岁山众多弟子修真境界都算不得高,可百岁山之所以叫百岁山是因为他们宗门存在的时间久远,知道且学到的东西多,每位弟子的来历也都不同凡响。
譬如慕子臣,凡尘中某国的皇子,背靠数万臣民,就算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此刻,释雾宗主祭出自己带来的法器,经过好几番的纠缠才将法器击到鬼王身上。
在修真灵府以做饭好吃闻名的卿云此刻双手姿势不断变换着,潮海渊底在手势的变化下,竟生出大大小小几十张密密麻麻的银白罗网,每一张罗网在达到一定密度后都朝着暂时被束缚住的鬼王忘川身上招呼。
就在罗网碰到鬼王忘川的一瞬间,原本还白衣道袍的忘川,竟生生被逼回了鬼王的模样,身周也开始不断外露黑气,那是鬼族特有的属性。
洛灵鸢被她师尊扶到了渊底的一面墙边,她刚坐稳身子,便听到释雾宗主的一声大喊:“忘川,你可不配为我同门!”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隐世的释雾宗主如此口不择言的,好歹对面的忘川鬼王也是他的前同事。
好似知道洛灵鸢在想什么,宁楚衡先一步直接解释道:“你知道我师尊释云为何会成为走阴人吗?”
闻言,洛灵鸢一个想法刚在脑子里面生成,便便听到她师尊继续说:“是鬼王忘川当时哄骗去的。如果鬼王忘川还是先前的长鸣山宗主的话,又怎么会如此坑害同门?”
“可释云宗主他不是自愿...”背叛修真灵府,堕落为鬼族走阴人的吗?后面这一句洛灵鸢没敢说出口。毕竟她不是当事人,她也只是道听途说。
“忘川跟释云,是很好的朋友。朋友落难,我师尊什么都没交代便只身去了鬼族的腹地,后来,传回修真灵府的消息便是,释云自甘堕落,背叛师门,成为了当时的第一代走阴人,在凡尘和鬼界流连......”
原来是这样,那这样的话释雾宗主岂不是恨鬼王忘川入骨?
也难怪一向沉默寡言的释雾能说出如此的话。
她还在思考其中因由,卿云师弟接着也是一声大喊:“宁宗师!困不住了!”
话音落下,洛灵鸢的眼前一花,在看向缠斗的那一边,便是宁楚衡立在鬼王忘川身前也开始手上结印,等最后一个结印做完,一张从海中闪着金光的结界网竟直直朝着鬼王忘川劈去。
金光很耀眼,在接触到鬼王忘川的瞬间,金光才散去稍些光芒,而后释雾的法器再也熬不过那张强劲的金网,眨眼之间便碎成了齑粉,同时卿云和释雾闪身到宁楚衡的身后将自身的灵力灌注到那张金色的结界网上。
灵力加持下,那道结界的金光又变得强烈,让一直处于阴暗环境的洛灵鸢完全睁不开眼。
她知道她师尊是想将鬼王忘川封印在潮海渊底,可为何她师尊和释雾宗主不趁着此刻,一举将鬼王忘川击灭,以绝后患呢?
还没等她想明白,她又一次落进了她师尊温暖的怀抱,她勉强挣开眼看去,只见她师尊的下颚线被几缕碎发刮来刮去,像刮在了她的心口上,惹得她心跳都漏了一拍,呼吸也放缓了不少。
这一刻的师尊,说不吸引人是假的。毕竟师尊要长相有长相,要实力有实力。
唯一不占优势的是:师尊是反派,不是主角,且反派的活不到最后。
她师尊搂着她正往潮海中去。第一时间她脑子没问为什么她师尊和释雾、卿云能在潮海渊里使用术法和灵力,倒是想着她先前一直处处护着的另一个不省人事的“师尊”。
她轻轻扯了扯宁楚衡的衣角,视线往下探去,落在那位仍昏睡着皮肤光洁白皙,衣袍很是凌乱的师尊身上,“师尊...他...”
话刚说完,宁楚衡的嘴角便牵起了一抹笑意。
洛灵鸢看着那抹笑,心底一个激灵,那不会是啥木头人吧。
接着一声响指,她听到她师尊在她头顶处说:“不过,是海里随便抓的一条鱼罢了。”
鱼?!
洛灵鸢在扭过头看去时,竟看见刚才还是师尊模样的人,此刻竟生生变成了一只长长白白的大带鱼。
两个圆鼓鼓的带鱼眼睛还翻着白眼。
傻不啦叽的。
洛灵鸢:“......”敢情她刚才就一直搂着条大带鱼。
然后,忘川还逼着她跟这条大带鱼成亲?!
扯淡!
荒谬!
怎么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