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过闾门万事非 ...
-
我如同一只焦躁的猫，绕着空无一人的操场奔跑，一圈一圈，漫无目的。神经中枢麻木到刀枪不入把四肢的酸痛置之度外。
大口大口地呼吸，任由干燥灼热的空气大团大团地涌入我的肺部，制造接近于剧痛的感觉。但这正是我想要的，我的胸腔被冰凉的液体浸泡，冷得不想动弹。
一定要跑啊，否则就会哭出来。
维安说过，如果想哭就去跑步吧流汗总比流泪强。
维安，我一直都记得的，这是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像是一个微妙的隐喻。
视线开始模糊了，维安。汗水顺着睫毛流到眼睛里，一阵灼痛，再也抑制不住胸中上泛的酸涩，眼眶被泪水充盈，世界开始扭曲，光线透过泪水在视网膜上投下一堆色彩堆积的不规则的影像。
呐，这就是——那个满目疮痍而依然被我眷恋的世界。
曾经我所执着地相信的终会给予我幸福的世界。
也许我早该明白的。
哥哥。
曾经无数次地想过，10岁至18岁，这人生中极为宝贵的一段时间里，我所有的幸福
在于苏维安，所有的不幸在于秦水落。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
秦水落恰如分水岭，决定了我一边晴一边雨的青春。
我叫郁黛蓝。
——浓郁到化不开的蓝。
——沉积于生命底部的忧伤。
10岁那年被带到苏家。
苏征说我是他女儿这些年对不起我死去的妈对不起我。
我叫他爸爸，很自然很顺口。我一向是懂得如何讨人欢心的，尤其是我要抓住我唯一东西的时候。
可是当我生活无忧后，我的心里依旧空洞，后黑色的干冷的风透过我的身体从西伯利亚而来呼啦啦吹过，仿佛吹过的是同样是寒冷干瘪的冰原，荒芜的寸草不生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叫你维安，省略一个苏字。
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当荒原上绽放第一抹绿色，这难得的绿意便迅速蔓延。我开始以为在我有限的一生里，我会一直是你的唯一，一如你是我的唯一一样。
你就像是棵笔直的树，几乎拥有我能想到的所有美好品质，而我恰如一株细小的藤蔓，卑微的，脆弱的，依附于你，却与你契合得那样紧密。
没有秦水落的世界会不会更美好？
你是不是就会回到我的身边？
呵，我又在一厢情愿地瞎想了。
我讨厌秦水落。我发誓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讨厌她。
当然，当苏征在我十六岁那年把她带回来时，我仍然带着得体的微笑看着她野性的，充满挑衅的眼神，无比真诚地伸出手：“姐姐，欢迎你，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了。”
在她不为所动径直走过我的一瞬间，我满意地看到了所有人惊愕的神情。
我想在那一刻起，大家就清楚她是怎样的货色。
可是为什么，维安。
为什么你会喜欢她。不，我绝不相信。
为什么狂躁无礼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她，像冬天最冷冽有力的北风，轻易地撕开依附于树干的藤蔓。
为什么给我刚刚萌生生机的荒原带来铺天盖地的冰雪。
突然想起某个夏夜。
我习惯性地走上天台，期望在被各色灯光充斥的夜里，找到哪怕只有小小一角的清澈星空。
天台上已经坐了一个人，两条细腿散漫地晃荡着，是秦水落。
我准备转身回去，她却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贯的沙哑。天台的白炽灯发出微黄的光，千万丝线状地辐射开来，无比清晰地勾勒出她嘴边讥讽的弧度。
“你很想推我下去吧。”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无端让我想起很多年前还在孤儿院时遇见的那只猫，我还记得它叫小小。
她松开抓住栏杆的手，平展在身侧，瘦削的身体略向后倾，只要一阵风就会飞走似的。
——“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我死吗？”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几乎停不下来，像是听见了最好笑的事。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她难道以为我会冒着被指控成杀人犯的风险？我可不想和她闹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她的命可没这么值钱。
“你会后悔的，我会抢走你的一切。”
她阴鸷的眼神毫无顾忌地刺入我的皮肤，摩擦我的骨骼，我几乎能听见那令人牙酸的尖锐声响。
“是吗？你尽管试试好了。”
秦水落你真是可爱。
我怎么会要你死？那不是我的风格。
我要你活着，比死还痛苦屈辱地活着。
我一向很有耐心和信心看你翻来覆去地折腾。
我似乎真的是轻敌了。
我忘记了秦水落也不再是原来的秦水落了。
她“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摔伤了腿。
于是苏维安自行车后座上的人变成了秦水落。她笑得肆无忌惮，得意万分。
秦水落总是故意让人难堪，她女了激怒身边的每一个人，她让别人尴尬愤怒，好像所有人都欠了她的。
会有人在吃了她的亏后，忿忿地向我告状：“郁黛蓝，你怎么受得了她？她不过是仗着你家的狗！还是得了狂犬病的那种！真不知道苏大帅哥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干嘛总罩她！”
我耸耸肩，美国式的无辜。
“她说要夺走我的一切，”我微笑着注视他们，“可她现在是我姐姐不是吗？”
他们不可置信地大笑。
是的，夺走我的一切。多么好笑的笑话。
几乎没有人会相信她能做到，比如成绩，形象，朋友，金钱等等。
我依旧会是那个威信高有很强号召力的漂亮学生会主席，而她依旧会是不被众人欢迎的无可救药的坏学生。
可是她很聪明，她抢走了维安。
他曾经是我的一切温暖，而现在已经属于秦水落。
我的泪水从来控制自如，可是这次却是止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过闾门万事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