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浮生》姜向阳

66、热闹的苏府

　　一年半以前的三月初，乾谧郡花怡楼二楼一间房内，两位衣着不俗的公子坐在雕花软垫的椅子上，屋内用杏黄丝帘隔出了一个小间，屋内支着一个黄铜的香炉，淡淡的熏香飘在空气中，隐约能看见丝帘后面是一个水红色衣裙的女子在抚琴。“墨谦兄，这次来怎么不带上嫂夫人？离上次见面也有些日子了，我也挺想嫂夫人的。”

　　苏楚慕用眼睛凉凉的瞟了柳子烨一眼，刚想开口说话。就见丝帘被人从里面掀了起来，那个刚才还在抚琴的女子从帘后走了出来。苏楚慕淡淡瞥了一眼，却在这一眼之下呆若木鸡，不禁凝眸细看。柳子烨不知道为何身边的人突然不说话了，也顺着苏楚慕的目光看过去，结果他也呆住了。眼前的女子有着和几个月前他见到的那位嫂夫人极为相似的容貌，他刚想开玩笑打趣他身边的这位，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边的人却向前跨了几步一把抱住了眼前的女子。柳子烨大惊，这人是怎么了，刚想开口询问，却有个声音比他更快。

　　“姝瑾，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谁把你送来这里的？！我不是说让你乖乖等着我吗？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你知道我找了多久吗？终于，终于，我们回家，回家。以后都不会，再也不会这样了。”

　　言语间是掩饰不住的自责和安慰。水红衣裙的女子感受着从这个人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暖意，心中百转千回。这个男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看这情形怕是自己和他口中的那个女子有几分相像，他在情急之下认错人了。

　　花怡楼有规定，所有客人叫去弹琴唱歌的女子，一律得用特制的塞子塞住耳朵。这是为了防止客人之间谈论的机密被外传。所以刚才她并没有听见苏楚慕和柳子烨的谈话。更不晓得苏楚慕口中的姝瑾是谁。

　　“姝瑾，你怎么不说话？我是···。”

　　“墨谦兄，你抱着人家姑娘做什么，赶快放手。”

　　苏楚慕心头一怔，转过身去，“昱晟，她是你···”

　　“墨谦兄糊涂了，她当然是花怡楼的姑娘。这位姑娘还不快给爷说你是谁。”

　　“公子想是认错人了，小女是花怡楼的姑娘，名叫怜心，并非公子口中的姝瑾。”

　　苏楚慕陡然回神，是了，姝瑾已经不见了。姝瑾也根本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不会，自己真是糊涂了，怎会以为这个女子是姝瑾，只是有些像罢了。

　　“抱歉，在下失礼了。还请姑娘多包涵，改天在下给姑娘赔不是，今天就先走一步了。”

　　柳子烨紧随其后，出了房间。

　　怜心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心中思虑万千。这个男人前一刻情绪还那样失控，可是转眼间就恢复了理智，看来那个能让他情绪失控的女子真是不简单呢。

　　“墨谦兄，快晌午了，我们先去三味斋吃过饭再说。”

　　苏楚慕听了这话，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就到了三味斋，找了二楼的包厢就坐了下来，随后跟来的柳子烨还在抱怨着，“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啊。小弟学艺不精，跟你还是很费劲的。还有，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嫂夫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楚慕盯着桌面，没有说话。柳子烨也静默了，看来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小二，来壶琼华露。核桃鸡条、八味酿笋、佛手凤柳片各一盘。”

　　“好嘞，客官您稍等。”

　　“昱晟，出事了，姝瑾她失踪了，我已经找了她快两个月了，可是毫无踪迹。”

　　“失踪了，从苏园失踪了？你不是让楚泽跟着她了麽？怎么还会出这种事？”

　　“在她家不见的，和她四姐出去玩了一圈，结果人就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她四姐也不见了？”

　　“问题就是，她四姐回来了，可是她却不见了。已经问过了。我总觉得不对，可是现在连她四姐也不见了。”

　　“墨谦兄，先别想了，嫂夫人哪有那么容易出事，一定会找着的。你先吃点东西，回去我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可是，苏楚慕，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知道酒壶已经一滴都不剩。才停了下来。

　　柳子烨扒拉了两口菜，停了筷子。“要不？我们先回去？”

　　苏楚慕听见这话，点了下头，就出了门。柳子烨心痛的看了眼桌上的菜，转身也出去了。

　　当夜柳府中，“我说你还不睡啊？这都快丑时了，你要再不睡，我可先去睡了啊。”

　　“昱晟，我决定明天再去花怡楼。”

　　“行行行，这下可以睡了吧，我先回去了。我们明天就去。”

　　卯时刚过，柳子烨就一脸愤概地被人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我说，我才刚睡了两个时辰，墨谦你怎么就忍心让小弟如此劳累，小弟还未曾娶亲，这样操劳过度可不行。”

　　“你要再不起，柳老夫人就要过来了，我只是提前过来给你打个招呼。”

　　“墨谦兄真是对小弟太好了，等会母亲大人来了就先拜托你了，我现在就梳洗，现在就梳洗。”

　　有一次见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明明知道不是，可是就是忍不住，以为自己又见到了那个已经离开自己一个月又十六天的人。

　　“这么早来打搅姑娘，真是抱歉。这桌饭菜就当赔礼，还请姑娘不要介意在下昨天的无礼。”

　　“公子太客气了，小女栖身这里什么没有见过。再说公子付了银子，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小女也会按照公子说的去做。”

　　对于苏楚慕眼中顿时涌现的心疼与爱怜，怜心仿佛不曾看见。

　　“别说了，不管姑娘怎样想，在下都决定为姑娘赎身，在下不会再留姑娘在这里了。”

　　“公子不必这么做，怜心觉得这里很好。怜心无需公子可怜，若是因为这张脸，公子更不必如此，公子总有一天会找到心中真正思念的人，而不是这张替代。”

　　“不。不管怎样，我都会带你离开。这里不适合你。”

　　“公子莫要说笑了，小女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怎么会不适合？”

　　柳子烨进来后，突然发现那个仿佛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人，面对这张脸，变得如同痴儿。

　　“墨谦兄，李妈妈想和你谈谈呢。”苏楚慕又看了一眼怜心，转身出去了。

　　“怜心姑娘是聪明人不是吗？怎么？欲擒故纵的把戏想玩到什么时候？嗯？”

　　“怜心不太明白公子的意思。”

　　看着眼前低着头的人，柳子烨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呢？姑娘刚来花怡楼不到一个星期就是所谓生活了很久？”

　　怜心猛然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一字一句的说到，“公子是男子是来风流快活的，当然不觉得，就算天天住在这里，都是乐在其中。可是对于怜心来说，是度日如年。”

　　“真是牙尖嘴利的丫头，既然度日如年，不就更加应该选择从这里出去。还是只有青楼姑娘真正应该过的生活被怜心姑娘尝试了，姑娘才决定离开？”

　　“公子这是想威胁我？”

　　“不！是劝说。”柳子烨微笑。

　　“公子真是会替人办事。”

　　“多谢怜心姑娘夸奖。”

　　楼下的事情也在刚才开始了。

　　“李妈妈。这里的四千两银子是给怜心赎身的。”

　　“这位公子啊，我们怜心真是有福气，找了这样好的人家。可是，怜心这样色艺无双的清白人家女子，现在真是不好找啊，当初我可是花了不少的力气啊，就这样交到公子手里是不是。”

　　“李妈妈不同意，那就算了，再说怜心的容貌似乎离无双还有段距离吧。如果妈妈还想再添银子，就请另寻人家好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公子哪里话，老身怎会因为钱的问题，老身就是舍不得我这女儿。那行，这是怜心的卖身契，公子收好。”

　　正好柳子烨二人也已到楼下。

　　“怜心啊。你真是命好，妈妈多舍不得你啊。但是妈妈看这位公子人这样好，一定会对你好的，所以妈妈替你做了这个主，你的卖身契，妈妈已经给了这位公子。”

　　“怜心谢过妈妈。谢过公子。”

　　“墨谦兄，先带着怜心回柳府再做打算如何？”

　　“昱晟，改日为兄补上你的酒。”

　　安排好怜心后，苏楚慕和柳子烨坐在了后花园的檐廊上。

　　“什么？我不同意。你这一年连娶三个，再说嫂夫人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这回去了怎么和白家交代。别忘了苏园中还住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

　　“这事情还需要你同意？你不知道为兄当时为何要娶她吗？为兄欠她的。”

　　“你是欠了嫂夫人，可不是欠了她的，要弥补也是对嫂夫人弥补。”

　　“昱晟，我只是把她带回苏园而已，不是娶。”

　　“那有区别吗？只是差个名分而已。”

　　“既然你也知道是差着名分的，那就应该同意。难道我要放任她离开，就让她这样离开，然后再回到那种地方？那明明就是姝瑾的脸，即便人不是，脸也是。我绝对不要这个女人顶着那样一张脸生活在那种地方。”
　　柳子烨看着这个情绪骤然激动起来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舞洛的百姓生活还是如平常一样，只是在五天后，苏园主人回来的时候，跟着他进府的随行中，多了一名女子，那女子轻纱遮面，看不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