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铁三]三井铁男（精修中）》玖之璋

17、【铁三】新年听钟（3）

　　遥远的琉求海滨，夜沉寂得盖不住手机振动的嗡嗡声。铁男按下接听键，没出声，对面简短的说了句：“前半夜走不了了，有海敬，两点等电话。”

　　他收线，瞟了眼新月，不知道家里那个小混蛋，吃了没，睡下没，冷不冷。有没有想他？他嘴角噙着浅笑，借着暗淡的光，转身离开满是棱角的海岬。

　　凌晨两点，铁男提着个大约20吋的纯黑色硬壳箱子，等接他的船。新月早已没入西侧天边，无月的岩石海滨，黑得看不见自己的手，涛声层层叠叠，碎在海岸。

　　没吸烟，黑暗里，一丁点光都会很明显，他摸到块平整的岩石坐下，塞进嘴里一颗口香糖，占着没着落的口感。箱子很轻，不像装满钞票，当然他没问里面是什么。是什么都与他无关，他只是腿，知道得越少越好。

　　除了箱子，他还有个背包，里面是他的随手物品，有武器，一长一短，各余出两个弹夹，长的拆散了。箱子和包都是很普通的样子，他穿得也很普通，如果不是出现在这样诡异的地点，他看起来就是个最常见的游客。

　　泰岛此时的温度，白天应该在三十度以上，夜里也有二十几度，而琉求，只穿单太冷，夜里尤其冷，他穿着夹克，另有一套短款衣裤在包里。

　　海上打来了一道光束，像是射灯，画个圈闪两下，又画个圈。他拿出一只小手电筒，回复了两个闪光。突突突的马达声很快穿透夜色，他背上包提起箱子，向海边走去。

　　这一程是吉是凶还没有定论，他忽然想起上一个新年，陪着三井去伊势神宫求签，他抽到的是中平。那时三井笑嘻嘻地说，无惊无险就是好签。他暗自笑笑，但愿能承他吉言，无惊无险就好。

　　海的辽阔，在海边看和在海里乘船，是完全不同的。人类是陆地动物，漂浮在无论那个方向都只有水的狭小空间里，令人窒息的蓝从四面八方袭来。

　　铁男躺在船舱里，枕着他的箱子睡了一会儿。他已经好几个小时没说过话，要无聊死了。倒不是不想说话，他很乐意跟船老大聊点无关紧要的事打发时间，奈何语言不通。

　　铁男除了霓虹语，英岛话日常的也能说几句，得益于霓虹国从幼儿园起的外语教育，好赖他能连比划带猜的打听个路，或者买东西询个价，但聊天显然是不够用。而船老大也不知是哪国人，说的话铁男一个字都听不懂。

　　船上只有他一个客人。人都乐意往有钱的地方跑，霓虹经济好，周边地方偷渡来的多，期待着到了新地方开始新生活。往出走，要么是他这种带着走不了海关的物件，要么是犯了事儿，也想找个新地方重新开始，他摸黑上船的时候，另一波人摸黑下船的人看他像看怪物。

　　人与人之间很难互相理解，但他们跟他没关系，铁男翻个身，又丢一块口香糖进嘴。他想吸烟，船老大不让，人在屋檐下，他不想惹事。

　　也许能借机戒了烟？他吸的第一支烟，是冴岛给他的，那时他们还是国中生。一群小屁孩儿，吸烟、打架、校服从不穿好，以为自己很酷，真傻是不是。

　　他又翻了个身，手插进裤子口袋里，抚摸着他的打火机。这只打火机是三井送他的，不知道点了多少烟了。刚认识三井那一年多，三井口袋里总是有包烟，但从来不吸，最后都被自己消耗掉。那时候他不知道三井在坚持着什么，原因不重要，那种坚持本身让三井寿跟其他因为叛逆而瞎混的不良不一样。

　　直到某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三井淋得落汤鸡似的，跑到他当时住的地方，一头栽到他的床上。三井满身满脸水的，他一直怀疑不只是雨水而已。三井说想吸支烟，可口袋里的湿透了。他很想帮三井点一支，天知道为什么，他撒了谎，说他刚好全吸完了。

　　他掏出打火机，背对着夕阳，握在手心细看，火机上的钻石闪得他眯起眼睛。

　　现在回想，那并不是个严密的谎话，三井常跑去找他，知道他放烟的地方。也许三井并不相信，却没跑去翻他的柜子。是因为有人阻止，他便顺着阻止自己吧。

　　不严密，却是一次成功的撒谎，他不自知的翘起了嘴角。

　　太阳懒洋洋挂在西边的海平面以上，晚霞将海天涂成金色，金得像三井柔顺头发的反光。三井，你在做什么？

　　深夜之后，船慢了下来，船老大用灯光联系陆地，确认安全向海滩靠过去。但这里并不是铁男的终点站，他不很确定所在位置，推断多半是到了与霓虹隔海相邻的东陆。

　　有十几个人摸黑上了船，几乎满员，没地方给铁男躺着，他靠着箱子坐起来，蜷起腿，挤在船尾好出入的位置。

　　那些新乘客不知在聊什么，有些嘈杂，船老大压着嗓子吼了句话，船舱里安静下来。有胆子小的女人，微微的在抽泣。很快，哭泣声里，又参杂进更多人的声音，包括男人的。

　　铁男猜，这一船要离开东陆的人，家里有人等他们拼个新的出路，所以这些背负着希望离乡的人，如此不舍。船老大又说了几句话，舱里彻底安静下来，铁男依旧完全听不懂。他蜷在角落，人多，陌生，来路不明，他不敢安心的睡，迷迷糊糊的打盹。

　　风浪不大，但下起了雨，噼里啪啦地。人多，舱里气味不好，有点臭。小船在夜色里飘摇，铁男想，从外面看，船舱大概像一座坟。

　　离开湘南两天两夜了，他的路途其实才开始。冴岛说得不准确，他现在不止胆子小，还格外的恋家。他根本不想跑这一趟，他对人生的期待，简单到只想每天和三井寿一起睡醒，看看初升的太阳。

　　看雨也行，关键是和谁看。他不再像小的时候，总想着逃离家。或者说，那个他想逃开的地方，就不能算家。

　　天亮了，海上的雨还没停，所以天亮得不够明显。进了公海之后，船老大不再干涉众人讲话，舱里热闹起来。

　　那一行十几人，也有互相认识的，在聊天。也有被小船摇得恶心的，翻出药片喝下去。也有人想跟铁男搭个话，蹭了下他的胳膊，说了句什么，他听不懂。那个看着挺瘦弱的年轻男人想了想，用不太清晰的发音说：“霓虹？朝岛？”

　　“霓虹。”铁男指着自己的胸口。

　　瘦弱男人也指自己胸口，“东陆。”

　　然后那人又说了句什么，铁男再次听不懂了，摇摇头。他上学时候，外语很少能及格，冴岛倒是学得不错。那时候很多人都不明白，他们两个怎么能玩到一起去，因为，铁男的监护人是区议员，而冴岛，住在风信子孤儿院。

　　也许只有他们俩才懂，他们互相羡慕。

　　每次考试之后，冴岛都会拿着试卷笑话铁男的分数：“你学成这样，以后怎么当议员？”

　　铁男无所谓的把考卷团成一团，顺手丢进垃圾桶，“谁说我要当议员，议员都是些伪君子，我才不干。”

　　冴岛喜欢拉着铁男去天台看风景，仰头面对湛蓝天空，满怀期翼，“我以后要当议员，多有面子啊，你觉得我像不像伪君子？”

　　“你啊”，铁男想起他的监护人，他血缘上的父亲，隔三差五喝得醉醺醺的，拿高尔夫球杆揍他的样子，背上的伤火辣辣地疼。他按灭吸了一半的香烟，笑说：“那你要当个好议员。”

　　“按你的说法，当好人就不能当议员”，冴岛狡黠的笑起来，“所以好议员应该比普通的议员更坏。哎，铁男，你以后想做什么？”

　　“不知道。”以后做什么？铁男连他有没有以后都不知道。他忽然想起他雪团儿似的异母妹妹，跟在他身后，手小小的软软的塞进他的手心里。他的心软和下来，低声的嘟囔着：“我以后，要当个好爸爸。”

　　结果，冴岛当不成议员了，但铁男大概算当了半个好爸爸？至少按龙的说法，他比三井寿的亲爹更像个爹。

　　船再一次靠岸，但依然不是铁男的终点。那十几个同船的东陆人摸下去，伴随着趟过水的声音，迅速消失在黑暗里。铁男已经蜷着腿呆了快24小时，趁着这个空，赶紧站起来活动活动。猛一伸直了腿，竟然有点麻，他使劲儿搓着腿部肌肉，腿筋又麻又疼。

　　这一程真难走，月亮已经成了渐盈凸月，他出发那天，还将将是个半月。他叹了口气活动着手脚，伸展肢体，把长衣裤都换了下去，穿上半长单薄的T恤短裤，深夜里看不出颜色，红底黑条纹看起来是不同深度的灰。

　　三井寿喜欢红色，说是湘北色，说：“洋溢着热情”，然后自作主张买情侣款把给色的给他用，帮他选红色的衣物，把他打扮得像个圣诞老人。

　　现在是平安夜的晚上，不知道那个小混蛋睡下了吗？今年没有圣诞老人给他准备礼物了，呵，那个家伙啊，给他礼物，得连袜子一起放在他床头上，他才会勉为其难的表现出点儿满意。

　　远处传来嘈杂声，人声水声，铁男的胡思乱想被新旅伴打断了。如果没猜错，他们这次停靠在小岗，在这里上人要偷渡去泰岛，八成不是善辈。

　　铁男不敢再胡思乱想，收敛心神，趁着人还没上来，装好背包里的那支M9，上膛握进手，用他的外套缠住，拇指留在了保险上。带着不知道装了什么不见光物件的箱子，跟一群陌生的亡命之徒同行，一个不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很快，淌水的哗哗声贴近，过来的是7个年轻男人，看起来至少有3个是互相认识的。7人明显都是当地人，身材不高大，肤色看似很暗，高颧骨，厚唇。

　　铁男又窝回船尾的角落，腿横在船舱半伸展开，做出个镇定自若的样子。这种时候绝不能露怯，他垂下眼皮却不敢再睡过去，暗自警惕着。

　　凌晨两点，在离家差不多70小时之后，铁男终于到达泰岛。他在心里深深呼出口气，无惊无险就好。他提起箱子，最后一个下了船，迅速隐藏进黑暗里。他得躲着同船的偷渡客走，但不能看起来像逃跑，最后这点路可别出岔子。

　　背后晦暗，前路漆黑。

　　坐船太久，他走路都觉得踩着弹簧。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这里离龙湾市区还有挺长一段路，附近应该有村子，对于他现在的情况来说，越是人群聚集的地方越安全，无论如何，他不可能在深夜里徒步去龙湾。

　　算着走了一个多小时，铁男总算在一处度假区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可以让他稍微放松一点。已经是25日清晨，圣诞节了。他望着家的方向，叨咕了一句：“三井，圣诞快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