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三千》冷香蝶

1、楔 相遇

　　楔相遇

　　子虞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那个时候师父曾这样说过。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在这个世上的三千弱水中他没有取任何一瓢。所以我想我还是弱水三千中的一个，可能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任何一瓢。

　　仪凤六年冬。

　　天开始下雪。初雪，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落在我的脸上，发间。

　　那一天只是极平常的一天，我带着滤芯院的阮小玉给我的诗稿钱五两碎银子，对着手呵气走过鱼莲巷。在巷尾的角落里，我看到了她。

　　那是我们的相遇。

　　她长发凌乱蜷缩在墙角，单薄的衣物，消瘦的身子，在飘落的雪中瑟瑟发抖。但，这个女孩却警觉非常，在我停下脚步的片刻，她也抬起了头，防备的目光望向我。

　　“……你……冷么？”

　　开口，我竟说了这样三个字。

　　她没有回答，只是瞪了我一眼。

　　我意识到自己的明知故问，在她的眼中可能已经是幸灾乐祸了，慌忙改了改口。

　　“你……没有地方去？为什么要在这里？”

　　她的脸很清秀，虽然在寒风下已经冻得苍白，但这样的凝脂玉肤却是骗不了人的。她单薄的衣物虽然已经残破甚至有些脏乱，但仍可以看出在此之前也曾有不菲的价值。

　　女孩的眼中防备已经更甚，但却没有再瞪我。我想可能是年龄相仿的关系，心灵也多少会容易沟通。

　　“你饿不饿……？”

　　我继续问她。

　　她泛紫的唇角稍稍抿了抿，眉间也浅浅地皱了一下。垂下眼，继而点了点头。

　　这个女孩不是街头巷尾的乞丐，这个想法从我见到她那一刻就已经存在，而现在却已经是肯定。

　　我带她回到了我和母亲居住的小屋。

　　在鱼莲巷的拐角处，在许多旧屋子中的一间简易的小屋子。这里是我和母亲在长安的落脚地，也可以说是家。我们在这里住了有五年了。

　　我叫她随便找个地方坐了，因为家里很小，几乎没有招呼客人的地方，而且平时也很少有客人来。

　　我拿了两个饼子和一个馒头给她，让她先垫肚子。我稍后再能做饭。

　　母亲躺在里间的床上，叫了我一声。

　　“我在外面看到个女孩子，把她带了回来。”边跟母亲说着，边将手里的食物递给她。她取过，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吞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倒水给她。

　　她吃完一个馒头，喝了水，才回过了神。

　　“……上……不……凛儿……我叫凛儿。”她顿了顿，也许是噎着了，伸手轻轻抚着胸脯给自己顺气。

　　“我叫子虞。”我微笑着回应她。

　　上官凛

　　我十岁这一年，是一个劫，也将是我一生的一个转折。七岁的时候，有个术士这样跟我说。

　　我不信命，但我母亲和父亲信。而现在，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该相信？

　　天，开始下雪了。我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可能在这场大雪之后我就会冻死，挨不过劫数，我会死。这就是命运吗？

　　什么是命呢？术士说我的命冷，见着我时就觉是一股寒气，冰寒得好像要把近身的人全都冰封一般。

　　所以取了凛字。

　　那个时候，我们上官家还是名门望族。上官凛，是冰雪聪明的。可是，现在上官家却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也将会在这冰寒的雪中死去了。

　　远处有脚步声，好像从这边过来。是来抓我的人吗？

　　被抓了也不过是一死，而我总要死了。

　　脚步停了下来。我起抬头。

　　是一个女孩子，和我差不多的年纪，穿着青布的衣裳，脸色有些黄，但眉宇间透着灵气，是个漂亮的女孩……她不是抓我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过路人。

　　她跟我说话，很轻柔的声音。

　　随后，她把我带到了她的家。很小很破的一个小屋，还给我吃的，就好像捡了个乞丐似的，同情心泛滥。我想她一定没有看官府张贴的缴榜，还不知道我其实是一个通缉犯，她一心可怜的只是一条将会咬死她的蛇。

　　“凛儿，你如果没有地方去的话，就暂时留在我家，这里就我和母亲两个人……”

　　她做饭，烧火，边跟我说着话。

　　“你为什么要收留我？”我问道。

　　她看了我一眼。好像思考了片刻。有些诧异，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样子。可能一般的乞丐不会问这种问题吧，我想。

　　“……我也不知道呢……”她回头。

　　最后，她竟笑着得出了这样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