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皮膏药》兰小祝

11、入局

　　牢房土墙坍塌时，祝十五下意识闪躲，身体却突然不受控制，意识也渐渐模糊。被揪着一路颠簸，直到被人嫌恶地甩到地上，重重撞击的痛楚火辣辣传来，灰头土脸的祝十五终于自混沌中清醒过来，渐渐看清眼前情形。
　　似是个花园，虽已是秋季，园中依旧肥草浓翠，艳花香郁，偶有秋虫低声吟唱，若忽略眼下处境，乍一看倒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可惜依祝十五现下心境，只觉这里阴森可怖，又隐约有股悚然的熟悉。
　　“你身上藏了什么！”
　　身侧突然传来阴森森的咬牙忍痛声，祝十五愈发头皮发麻，直着脖子僵硬侧过脑袋，却见一浑身漆黑的女子正愤恨地瞪着她，僵硬举着的双手隐隐透出股焦糊味道。
　　祝十五登时了悟：“你不是人！”见女子眼中厉色更甚，连忙解释：“我不是骂你。只是我以前修过道术，据说是很厉害很厉害的术法，虽然后来没再练，但寻常，咳，仍难近我的身。”
　　女子冷笑：“你当然厉害，不然怎能从万军之中救出恭王，更叫他对你一见倾心……”
　　祝十五震惊地看着她，女子自知失言，冷哼一声不再多说，声音愈发冷厉：“把定灵珠交出来！”
　　定灵珠乃道家宝贝，可凝炼灵气，固本培元。若得了它，不仅修道可事半功倍，而且宛若多了条命，不管受多重的伤都可保魂魄不散。对灵息不稳者，譬如祝十五，再如昨晚窃贼，更是难得的疗养圣物。
　　“你……你就是昨天晚上那个贼！”祝十五指着她叫，觉得坐在地上气势太弱，索性跳起来说话，却沮丧发现她二人身形相近，她站起来并没多占半点优势。
　　那女子急切逼近半步试图动手搜寻，思及麻木刺痛的双手只好生生停下，厉喝：“少废话，快把定灵珠交出来！”见祝十五缓缓后退意图拖延，更添急躁：“别怪我没提醒你，耽误了时间，对你没半点好处！”
　　信你才怪！
　　祝十五不着痕迹地一点一点向后蹭挪，却也不敢有太大动作，生怕激怒女子惹她不要命的发难。算算时间，初一也该到了。朝中势力错综复杂，祝十五在京城虽很少出门，但偶尔也会不幸被人掳去当做胁迫祝初一的人质，可能是血脉相连的缘故，祝初一总能极快找到祝十五。
　　祝十五谨慎后退，顾盼间不断映入眼中的景象却益发熟悉，脑中隐约闪过的念头呼之欲出：“你这里布了阵？”
　　“怕也撑不了多久。”女子冷哼，“交出定灵珠，也许看在这珠子的面上，我还会拉你一把，否则耽误了时间，就算祝初一贵为国师也只能束手无策！”
　　“耽误时间？”祝十五敏感注意到女子反复提及的字眼，不由警觉，“谁的时间？难道你留有后招？”却隐约觉得不对，这女子神情急切不似作伪，“还是，你也在局中？”
　　女子讶异看眼祝十五：“你没变傻嘛，怎得看不出柳十……”随即叹口气，“你即已猜到，还是乖乖交出定灵珠为妙，我得了我想要的必不会再为难于你，你我同时逃得这局，岂不对你我都好？”
　　祝十五不自觉的抚上胸口，定灵珠她一直用朱砂符线掩饰灵气挂在脖间，又遮在层层衣物下，照理说除了初一十三儿外人根本无从知晓。便是十三儿，对定灵珠的神奇也一知半解。这女子从哪里得来的讯息，且对此深信不疑？
　　心下奇怪，祝十五口中却道：“你这人真奇怪，口口声声咱们同在局中，可还是把我捉到这里入局，你要真有心，怎么不换个地方？”或者，这里另有玄机？祝十五心中急切闪过数个念头，转而盼着初一不要找来。
　　女子看着祝十五凄然一笑：“你当我没想过？我逃了这么多年，逃出去无数次，每次我都以为我终于自由了，可每一次每一次，呵呵！”女子笑得凄楚，视线直直落在祝十五抚着的胸口，执着而贪婪，“不过现在好了，有了定灵珠，我再不用受他们控制，再也不用像个傀儡一样被人指使，冒着生命危险却仅仅为了他的不甘心！”她声音蓦地凄厉，眼神却格外明亮，“祝竹，他布局已久，桩桩都是针对你，聪明的话，交出定灵珠，我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否则，祝初一、祝十三，还有跟你两情相悦的风于晞，统统逃不过去！”
　　祝竹？好熟悉的名字，是在叫她吗？祝十五脑中乱成一团，脑门突突跳着炸裂般沉痛，被女子步步紧逼着一步步后退，口中胡乱说着：“你说的，我听不懂，听不懂……”
　　“把定灵珠给我，你想知道什么，我统统告诉你。来，把定灵珠拿出来，给我。”
　　女子手伸到祝十五面前，难掩迫切的蛊惑着。下一刻却绝望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手心的纸鹤，不甘惨叫：“不！”
　　声音凄厉，却挡不住纸鹤迅速化入她的手心。几乎就在同时，女子面上的执着、贪婪、不甘统统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木然淡漠，双目无神地看着祝十五，口中机械道：“是，主人。”随即挥手重重击在祝十五颈后。手刀与祝十五颈部相触，女子本就焦糊的手避无可避受到祝十五身上瞬间充斥的镇妖灵气冲击，狰狞迸裂溢出鲜红血液，女子却仿佛毫无知觉。
　　祝十五已陷入混乱，全然没有防备的被击中，瞬时陷入昏迷，脑中只闪过最后一个念头：祝初一，不要来。
　　老天照旧漏听了她的期盼，祝初一已经来了。同他一起来的，除了净一，居然还有另外一些虽装扮略异却同是道门打扮的道士。
　　祝初一常在京城，与他们并不相识，但净一与他们中的一些人，却是认识的。乍见到对方，他们俱是一惊。待寒暄后分别道明来意，净一惊诧，祝初一却是心下微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原来不过数月间，竟有多个道门相继失窃，或多或少失了几件道门宝贝。
　　这些道士便是各门派派出追捕窃贼的弟子，但天大地大，他们搜寻的艰难可想而知。幸而几日前他们偶然得到线索，于是纷纷赶往白镇。
　　岂知这白镇十分不寻常，它地处偏狭，一面环山一面水，出入白镇的两条小径却隐在草木天然形成的迷阵之中，他们习练道术但精通阵法的却不多，因此在白镇外平白绕了几天，唯一的收获就是遇到彼此，发现他们追捕的对象居然是同一女子。震惊之余，各自心中愤怒稍稍转淡，甚至多了几分平衡，许是知道并非自己一门遭遇不幸，痛苦得到了分担。
　　“那你们怎么进来的？”迷阵？净一微惑，他怎么没遇到？难道是跟着初一小兄弟的缘故？
　　被净一唤作不虚的道士不好意思地咳了声：“后来我等侥幸遇到村民指路，这才……”若非那位热心村民，他们也许现在还在白镇外转着圈呢。当然，这话他更不好意思说出来。
　　“诸位身上可有那窃贼画像，可否借在下一睹？”祝初一强压下心底不安，对着各位道士有礼道。
　　“对呀，不虚，你身上可有那贼子画像？借我跟初一小兄弟看看，这位初一小兄弟家里大姐刚被那贼子掳去，也许是一人所为！”
　　“不过一幅画像，小兄弟不必多礼。”不虚爽快应着，拿出藏在怀中的画帛，一脸同情，“你们也追丢了？说起来，这贼女妖术粗浅，藏匿的手段倒是高明。当时师父已经扯了她的面巾准备拿下她，没想到她往林子里一扑就逃的没影了。”
　　迫不及待打开画帛，祝初一心直往下沉，净一则惊呼出声：“十五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