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有悔ABO》壶粥

17、第十七章 成长

　　间接帮了晴初扇，让她从栖雨宴那里获得优待的人其实是越云凉。

　　三青新府都在遥河区的三河大道中心地带。
　　虽然越府并未建造能够直达晴府和栖府的海陆空廊道，但从地理位置来看，仍是距离晴府栖府第二近的豪华府邸。

　　晴初扇早几年活动范围受限，还单方面跟栖雨宴较劲不愿主动与其会面。
　　但素来行动自如的越云凉却没有此等顾虑。

　　跟越家和晴家不同，栖家主家历来都容易养育出高等级地檩，栖家也是唯一一家只让地檩担任家主的崇木名门世家。
　　越云凉自从听闻比自己先落地几个月的栖家次女也检测成了预备地檩，之后就再没有缺席过栖雨宴的任何一场生日宴。

　　每年一到栖雨宴生日那天，越云凉都会缠着自己父母哥哥或者当时同样健在的越家管事带着她前往东境赴宴。
　　不管有没有人提醒，也不管是否收到邀请，她都始终风雨无阻。

　　考虑到栖雨宴七岁前不得随意离开旧都东境参加自己在中央区举办的生日宴，越云凉每次举办生日宴之前，还会提前跑到东境单独邀请栖雨宴庆祝一次。
　　栖家于公于私都不好拒绝越云凉，每次也只能默许栖雨宴应下越云凉的邀约。
　　因此严格说来，同样在一两岁时就被检测成预备天桁的越云凉还要比晴初扇抢跑好多年。

　　可惜越云凉跟栖雨宴的交流太过浮于表面，与其说越云凉的主动交好是冲着栖雨宴这个同龄人，不如说她是冲着栖雨宴背后的栖家和栖雨宴有着分化成S级地檩的潜质。
　　就算提前认识了栖雨宴那么多年，越云凉也从未想过认真去了解栖雨宴，不然也不会在抢跑多年的情况下被一举踢出赛道。

　　原来那盆青草，乃是当时越云决准备送给栖雨宴的升学礼。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对花草有些兴趣，或许是因为想帮妹妹了解栖雨宴的喜好，每次带着越云凉前往东境赴宴，能跟栖雨宴相谈甚欢的那个人都并非越云凉，而是越云决。

　　人虫大战刚结束之时，有不少幸存的崇木人都在网上声称他们曾目睹过腐香虫从路边花丛中涌现而出。
　　几经传播之后，所有真实花草都被崇木人视作腐香虫之间的传送门路，自街头点缀变成了人人厌弃的不祥之物。

　　反战反虫情绪最高涨的时期，崇木人之间还爆发了一场焚毁所有真实花草的极端运动。
　　若非女皇及时下令制止，现存的崇木植物之中恐怕都已经找不到花草分类。

　　崇木人的所作所为当然也激怒了将花草视作立族之本的离木人。
　　离木统领曾代表离木人公开发文，宣称崇木人所言皆是无稽之谈，倘若崇木人仍旧试图违逆自然之道，终有一日会再招神罚。

　　离木人提到神罚的本意应是为了劝诫崇木人别再对着无辜的花草采取极端行动。
　　但在当时群情激愤的崇木大众听来，却像是离木人“间接承认”了腐香虫乃是她们南星域利用花草运输传播，来达到损坏崇木利益的政治工具。

　　此后崇木人虽未再做出当街焚花烧草的行径，却自发地抵制起了所有真实花草在崇木市场进行流通。
　　离木人见崇木人冥顽不灵，也自此切断了南星域对外的公共频道，日渐减少了与另外三个星域的贸易和联系。

　　在这种背景下，无论是买花买草还是卖花卖草都变得极为困难。
　　以前栖雨宴在旧府居住时倒是从来不缺花草作伴，但战后三青旧府都被改造成了难民收容所，个中布局早已不是栖雨宴记忆中的样子。

　　搬来新府之后，栖雨宴的家里人好似也听信了外界传闻，不再准许栖雨宴接触那些花花草草。

　　栖雨宴走在苍极的大街小巷上，能够看到的也不再是散发出生命鲜活的真实花草。
　　而是空有植物形态，实际都是全息投影的拟态花草树木。

　　眼看最大的兴趣爱好就要被现实扼杀。
　　刚坐稳家主之位，拥有了更多人脉的越云决就为栖雨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托人在西星域的灰市上物色到了一盆长势极佳的崇离草，打算转送给栖雨宴。

　　崇离草虽是青草，却能开出亮黑色的十字花，给人一种神秘深邃的感觉。
　　它本是以前用来纪念崇木和离木关系和睦的培育品种，但在大战后却几乎被崇木人焚毁至灭绝。

　　越云决心知栖雨宴喜爱离木文化，特意投其所好，而栖雨宴初闻此讯，也确实喜不自胜。

　　但担心被家里人得知后又受到阻拦，栖雨宴便婉拒了越云决送货上门的免费服务。
　　改成自己在周末上越府去亲自把崇离草带回家，再悄悄藏在自己的卧室养护，可她上门的时机却没有找对。

　　虽然出门前，栖雨宴还特意通知了越云决一声，也得到了越云决的许可。
　　但她独自坐车前往越府顶楼停机坪的这段时间，事务繁忙的越云决却没能抽出身，只好吩咐越兴抱着崇离草守在顶楼等候栖雨宴。

　　而周末午时又是吃饱喝足的越云凉最喜欢出门遛弯的时段。
　　她乘着电梯上楼，正好撞见越兴抱着一盆寒碜的青草挡在自己视线前方，只觉得又脏了越府的地又脏了自己的眼。
　　于是根本没给越兴反应时间，她就冲上前把那盆花里的青草拔了出来，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一边踩还一边骂道：“这种没有价值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家，你是找不到垃圾桶吗？看了都嫌晦气！”

　　栖雨宴乘车抵达时，目睹的正是这一幕。

　　三青家用的悬浮跑车噪声极小，越云凉又发泄得太过专注。
　　若非越兴一脸惊慌地呼叫越云决上楼，越云凉还没有察觉自家顶楼已经多出了一车一人。

　　“我、我真不知道这是送你的礼物，要不我叫我哥再给你找一盆一模一样的……不，两盆、三盆好不好？”

　　尽管栖雨宴既没大叫也没发火，脸上还是挂着越云凉熟悉的礼貌笑容。
　　但越云凉了解完前因后果之后，还是察觉出栖雨宴的情绪不佳，立马变脸赔罪，连声道歉。

　　越云决处理完事务，也很快跑上楼来替自家妹妹找补。
　　但栖雨宴只从地上拾起了那株被踩得毫无生气的青草，就要来越兴手里的空花盆，致谢离开了越府。

　　那株崇离草最终也没能存活，被栖雨宴和晴初扇携手埋在了栖府后园的角落。
　　此后栖雨宴再没有从越家人手里收过任何真实花草一类的礼物，跟越云凉也渐行渐远。

　　其后的日子，魏隐枝和姜更怜互相看对了眼，晴栖二人的双亲又都被派往旧都长期驻守，无暇也无力再日日管控和监督她们二人。
　　晴初扇没了内忧外患，每天白日都跟着栖雨宴一起在学院里学习理论知识。
　　晚上放学则跟着栖雨宴一起布置只有她俩才能随时进入的那架空中桥梁。

　　晴初扇跟着栖雨宴认识了许多冷门花草，还掌握到了许多种植技巧。
　　这些都是以前没人会教她，她也不愿意去学的。
　　但只要是听栖雨宴讲述，她都觉得趣味十足，就算让她动手堆肥，她也没有嫌过脏臭。

　　晴初扇跟栖雨宴配合默契，平日一个浇水一个除虫。
　　不过小半年的时间，连通晴栖两府二楼的空中桥梁就被她俩打理得绿意盎然、繁花似锦。

　　后来家中大人得知此事，却见两人都乐在其中，也没有再多加阻拦。
　　那架空中桥梁就俨然成了栖雨宴和晴初扇在家里公开的秘密基地。

　　那几年也是晴初扇记忆里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她跟栖雨宴一起从皇家学院毕业，一起升入苍极学院的初等部。
　　又因为彼时两人都没有分化，必须一起在整备科学习，也仍旧能当同班同学。

　　她俩关系亲密到几乎无话不谈。
　　周围每个人都已经把她俩视作了既定的一对，连晴初扇自己也这么认为。

　　即便在初等部的最后一年，晴初扇因为意外分化成了一名地檩而被转到了运筹科，不能再继续跟栖雨宴做同班同学。
　　但想起当初栖雨宴启迪自己的“人权优先”理念，她就有种无论今后栖雨宴分化成哪种第二性别，都不会影响她俩感情的自信。

　　于是后面半年，晴初扇都在努力运用S级地檩带来的超群精神能力，拼命学习运筹科教授的那些关乎制造砂艺芯片的新知识。
　　她打算赶在翌年二月栖雨宴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向栖雨宴表达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意，并献上自己亲手准备的贺礼。

　　起初进展也确实如晴初扇预想那般顺利。
　　但当她抱着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从一众宾客之中找寻到那个当日备受瞩目的小寿星身影之时，却发生了一场意外。

　　不知是栖雨宴身边哪位宾客不慎泼洒了酒水，也没有及时处理。
　　而晴初扇满心满眼都是栖雨宴，并未注意脚下，兴奋冲过去呼喊栖雨宴之时，正好踩到积水导致脚滑。
　　于是她便在一众惊呼声之中，直直扑倒了刚好转过身来的小寿星，还磕到了人家嘴角。

　　晴初扇沉浸在与爱慕之人有了意外接触的羞涩和喜悦之中，既没来得及把人扶起来，也没来得及问人疼不疼。
　　却不料刚刚才被人一扑即倒的栖雨宴竟似涌现神力，一把推开了自己，带着满脸嫌恶的表情，捂着嘴快步奔向了附近的洗手台。
　　起身前还不忘抱怨：“我真受不了你身上的味道。”

　　盯着前方不住在洗手台呕吐的身影，脸色骤白的晴初扇才猛然惊觉，她好似完全忽略了信息素的影响，也忽略了栖雨宴是否会喜欢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至少她先前从没见过栖雨宴培育过什么椒花椒草，原来栖雨宴对于花草的热爱也并非真正的平等。

　　周围宾客的议论声，在那瞬间都变成了刺耳的嘲笑。
　　晴初扇口中突然品出了一股甜味，但她根本没有心情多想，就带着满身心碎逃离了举办生日宴的栖府。

　　后来听姐姐给自己讲述，她才知道，之后栖雨宴也没能继续参加宴会。
　　因为她竟然把栖雨宴给诱导分化了，而她这才回味过来，原来自己先前口中尝到的甜味竟是栖雨宴信息素的味道。

　　可惜栖雨宴虽然被她诱导分化成了一名S级天桁，她俩的匹配度也因为诱导分化变得奇高无比——因为栖雨宴就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名天桁。
　　结果好似都如她先前预想那般圆满，但她却怎么也忽略不了栖雨宴尝到自己信息素味道时的第一反应，她也从来没有那么恨过栖宴在自己面前总是表现得如此坦率。
　　甚至连带着厌恶起了自己的第二性别，因为觉得自己没能分化出能一下就讨得栖雨宴喜欢的信息素气味。

　　而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栖雨宴在欺骗自己。
　　因为生理反应永远是最为直观也最不容置辩的证据，明明栖雨宴自己都没能真正做到完全忽略第二性别的影响，当初却信誓旦旦地劝导她如何正视性别异同，最后骗走了她一颗纯情之心，害她一夜之间沦为大众笑柄，栖雨宴却还是片叶未沾。

　　这些怨、恨以及自我嫌恶，直接导致晴初扇整个中等部三年都没有认真理会过栖雨宴几次。
　　她也有自己的自尊自傲，以往不对栖雨宴发火是想要讨得栖雨宴欢心，但栖雨宴一日无法克服或者无心克服这种信息素过敏带来的生理反应，她俩就算其他的条件再契合也终究只能当一对怨偶。
　　何况栖雨宴既能当众做出那般伤她自尊之事，不也代表栖雨宴对她俩的关系定位跟她从来都不是完全一致。

　　于是生日宴当晚，空中桥梁的西门就被晴初扇加上了单向锁，她借此收回了给栖雨宴的所有个人优待。
　　即便事后听到栖雨宴百般解释“那都是下意识的行为，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她也全当做狡辩，好拉开距离让栖雨宴好好想想她俩以后到底该何去何从。

　　中途她也不是没有过心软的时候。
　　以往都是她来压抑本性迎合和配合栖雨宴，倒过来被栖雨宴哄劝的感觉的确不算糟糕。

　　那段时间不管她提什么刁钻条件，栖雨宴都会竭力完成。
　　哪怕她让栖雨宴这个对驾驶机甲从来都无甚兴趣的人一直保持年级第一，栖雨宴也确实没让她失望。

　　随着年龄增长，晴初扇的一些想法也在日渐成熟。
　　看到自己姐姐和栖家大姐终于修成正果，她也情不自禁地替换过婚礼主角遐想过自己跟栖雨宴的未来。

　　于是中等部毕业那天，耗了三年多终于觉得足以消气的晴初扇估摸好了栖雨宴的作息时间，久违地解开了二楼西桥的门锁。
　　果不其然，栖雨宴还像以前那样，一放学回家就忙着来打理那些曾经由她俩亲手种下的花花草草。

　　忽然见到晴初扇出现，栖雨宴又惊讶又惊喜，连忙搓着手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询问：“你、你愿意原谅我了吗？”

　　晴初扇没有直接回答，只盯着栖雨宴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对姐姐她们推进的那个项目有什么看法?”

　　栖雨宴好似早做过思考，想也没想就答道：“当然是积极配合她俩研发和改进了，我俩一起。”

　　晴初扇嘴角有些松动，但又很快板下脸来：“为什么是跟我一起?”

　　“当然是因为我俩是最适合的人选呀，我俩都是三青的人，又都是姐姐她们的妹妹，要是我和你都不适合，那还有谁……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栖雨宴娓娓道来，却见晴初扇脸色越变越黑，意识到可能说错了话，就不敢再继续了。

　　后面的发展并不如两人所愿，晴初扇像是被点燃了怒火，开始质问起栖雨宴参加完这个项目后又有什么打算。
　　栖雨宴一如既往地坦诚，回答毕业后只想安分地找个闲职，回家继续忙活自己搞的土培实验。

　　可惜这并不是已经有了事业心，并且在分化成地檩的这几年有了许多以前不曾有过的糟糕体验的晴初扇想听的话。
　　栖雨宴只是一如既往想到什么说什么，但错就错在她一直一如既往，可晴初扇已经没办法再停在原地。

　　于是早已不在栖雨宴面前管束自己脾气的晴初扇，开始把当初自己在栖雨宴生日宴上感受到的屈辱和委屈，以及这些年自己听过的各种有意无意的弯酸和讽刺都一股脑冲着栖雨宴发泄了出来。

　　她骂栖雨宴是个没出息的人，成天不务正业养些闲花闲草，既不珍惜自己分化成天桁的宝贵机会，也意识不到自己跟其他人比有多幸运。
　　好比她分化成了一名地檩，光是要跟栖雨宴站到同一个起跑线上，都要付出太多栖雨宴根本看不到，或者看到了仍旧不在意的努力。
　　因为以前从来都是她来迎合栖雨宴的喜好，就算这几年她俩身份倒转，栖雨宴却也连演都演不到尽心尽力，害她几乎被时时提醒，她俩的想法从来都没能达成一致，地位都从来没有真正的平等。

　　栖雨宴也从未见过晴初扇在自己面前如此歇斯底里，她同样大受打击。
　　任由晴初扇在自己身上发泄完情绪后，她只喃喃道：“我以为那些日子，你也是发自内心地快乐……”
　　便丧失自信地蹲了下去。

　　即便二次分化，栖雨宴的身体已经得到充分成长，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瘦小孱弱的稚子。
　　但她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可惜这次无声落泪，她没再让晴初扇看见，晴初扇愤然转身后，也违心地没再回头。

　　像是要封锁过往所有自以为是的“美好回忆”一样，当天晚上，栖雨宴就一个人把种在这架桥梁上的所有花草都搬回了自己卧室。
　　晴初扇返回自己卧室后，也当场购买了一张暑假星际旅行的长期船票，连夜飞离了苍极。

　　待到暑期结束，两人再度相见。
　　曾经无比靠近的两颗心却已经被隔得好远，仿佛她俩以前也从未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