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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一次掷出骰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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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六日,星期四。得到少年死讯的翌日。
上午去警察局做了笔录,虽然没有什么心情,但尹千秋还是去了学校,参加下午的练习。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的单独练习有了成果,她今天没有再被指挥单独点名。
中场休息的时候,她感受到有目光自左边的座位射来,她转过头,一个吹长笛的姑娘正冷冷地看着她。
千秋哆嗦了一下,避开了眼神。
排练室渐渐热闹腾起来。千秋站起身,打算去天台上透透气。
当周围的环境变得安静下来,巴赫的旋律又在她脑中重复了起来,那个接近尾声的片段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好像在她的大脑深处,有一台卡带的CD机。
天台上立着几个巨大的蓄水罐,躲在后面正好可以遮蔽午后的艳阳。
千秋走到背阴处靠着墙坐了下来,墙根有一丛草本植物,纤细的茎叶挥举着一朵朵单薄又脆弱的粉色花朵。
她看着眼前的景象,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花瓣,鬼使神差地嘀咕了一句:“怎么在这种地方开花呢?是不是知道我会来,所以特意为我开的呢?”
五月初的风吹了起来。
听到这种思春期少女才会说的狂妄又伤感又矫情的白日梦话,那一丛野花都冷得摇了摇身子。
“说不定真的是为你而开的呢?”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千秋抬头一看,心脏都漏跳了一拍:“首席,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天台不是你的私人领地吧,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对方露出一个促狭的表情。
这个不知何时出现在千秋身边的青年,正是乐团的首席,凌天城。
试音那天,他就坐在正对千秋的位子上,一脸高深莫测,让她着实为自己的演奏捏了一把汗。
可说到底,他正是千秋会一时兴起报名乐团的诱因。毕竟翩翩君子,淑女好逑。
但这两日扰乱她心思的人事一件接一件,竟让她一时忘了这位君子的存在。
她干笑了两声:“我大放厥词,口吐暴言而已。首席不要当真啊。”她看到凌天城手里拿着的东西,问:“首席是来天台练琴的?”
凌天城点点头:“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
“你当我是木头好了。”
千秋没有把天台让出来的意思,她盯着那只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琴盒看了一会儿,又将四下环顾一圈,疑惑道:“不过,我还以为,如果首席在天台练琴的话,应该会有很多人过来围观才对呀。”
凌天城耸了耸肩,不予置评。他将琴盒放在千秋身边,从里面拿出一把比琴盒更加价值不菲的琴,架在肩上。
千秋没得到回答,自讨没趣地坐在原地。
旋律响了起来,不是乐团正在排练的曲子。不知道叫什么,他没有拿出乐谱。
千秋仰头看着他的背影。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姿态——他的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叫人无法也不敢超越。虽然气定神闲,却能给旁观者带来巨大的压迫力。
和路弦那种狂气的魄力不同,凌天城的演奏是一张天衣无缝、无懈可击的网,简直让人透不过气。
几分钟之后,旋律的走向逐渐变得熟悉起来,而演奏者的身姿,逐渐和千秋脑海中那个穿着白色校服衬衫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她像是被冰冻住一样愣在原地。
巴赫的g小调第一奏鸣曲。
是巧合吗?
她看到奏者微微侧过来的脸上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那些阴影与线条,几乎严丝合缝地与她脑中的幻影吻合。她张开嘴,口中呼之欲出的是一个已经逝去的名字。
“路——”
“你还好吗?”旋律戛然而止。凌天城放下了琴,一脸关切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听众。
千秋如梦方醒。墙角的粉色野花还在随风摇摆。她摆了摆手:“如听仙乐耳暂明,把我听呆了。”
凌天城没有理会他调侃一样的吹捧,把琴放回了盒子里,“休息的时间就要结束了,迟到的话,指挥又要骂人了。”
“走!”千秋一个激灵,扶墙站了起来,正要跟在凌天城后面回去,却像被点了穴一样支棱在原地。
“怎么了?”凌天城推开天台的门,回头看到了僵成雕像一样的千秋。
“我脚麻了。”千秋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首席你先回去吧。”
等千秋回到排练室时,已经比规定的时间迟了两分钟。她战战兢兢地推开门,却发现门内依然一片嘈杂。
“发生什么了?”千秋摸到了中提坐的那一片区域,找到季五月询问情况。
“据说是优玲失踪了。”他打开手机,指给她看一条新闻,“昨晚不是有她的演奏会吗?但是直到演出结束,她都没有出现。”
“我本来还惋惜没有抢到票来着……”边上的另一个中提手插了句嘴。
千秋扫了一眼屏幕,发现五月已经帮她把新闻的内容提炼好了。
她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直觉和逻辑都告诉她这件事与路弦的死脱不了关系——毕竟优玲是路弦的母亲。
不知为何,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站在远处的凌天城一眼。站在台前的首席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关心的样子,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灵感:1D100=92大于80 失败
指挥用棒子在谱架上狠狠敲了几下,细长的棒子打在谱子的纸面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排练室终于安静了下来。
集体练习的后半场开始了。
练习结束之后,千秋径直回到住处。她肚子不饿,也没有心情做饭,整个人进了房间就瘫倒在床上。
她心不在焉地打开手机,在浏览器的输入框里打上优玲两个字。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身穿红色长裙的异族美人,她正用充满魔性的眼神斜望着镜头。
再往下拉一点,便是她失踪的消息;再往下,是几个礼拜前的新闻,关于五月五日晚上的演奏会的宣传;再往下,好几年前的娱乐新闻也蹦了出来,一个在世间并不罕见的出轨故事被媒体天花乱坠地描绘成一出伦理大剧。
和优玲有所纠缠的那个男人,也就是路弦的生父,他是T市有名的富豪,年纪轻轻便白手起家跻身上流,放到哪个时代都能成为一段传奇故事,人到中年依然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让生不逢时的少女们从未叹惋自己错过了他的青春年华。
如果说优玲是魔女的话,那个人大概该被称作“魔王”吧。
两个都是颇有故事的人,聚在一起自然天雷勾地火,在凡尘俗世炸出源源不断的闲话八卦。
顺带一提,那位大魔王的原配夫人也是一位小提琴手,但远远没有到达优玲的级别,是那种为独奏家们伴奏的乐团提琴手。
因此八卦新闻还曾起过这样的标题——《钟情小提琴美女的神秘富豪》——就好像喜欢小提琴家是一种不可说的奇怪癖好一般。
此时千秋回想起那个中年秃顶的班主任的下流表情,不由得叹了口气。
啪嗒。
就在她感慨世风日下的时候,安静的房间内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响。很容易就能辨认出,那是什么硬物掉落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的声音。
侦查:1D100=21小于60 成功
千秋从床上挣扎着起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然后在靠近床头的地面上,一条既陌生又有种莫名熟悉感的项链悄然躺在那里。
项链是普通的金属链子,下面坠着一个小小的立方体,立方体的每一个面上都印着数量不同的圈,分明是颗骰子。这不是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千秋凝视着项链掉落的位置,缠绕了她整整一天的名字又一次浮上心头。这难道是昨天路弦掉在这儿的?
她有些唏嘘地伸手去拉那根链子。
在指尖触碰到那块冰凉的金属的时候,深渊般的黑暗在她的面前由一个点,向着四面八方的无限展开,将她吞入其中。仅仅是一瞬间,她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突如其来的缺氧让她来不及思考任何。
真的仅仅是一瞬间的事。下一个瞬间,她就像是在浮力的作用下挣脱了水面的溺水者,五月晚上的清甜空气在这一秒充斥了她的肺腔。
*
“发生什么了?”尹千秋愕然。
KP淡淡地解释:“命运的骰子来到了你的手里。”
“已满足条件,因此开示相关情报——命运骰子,又名因果多面体。可以让人回到过去的道具。”
“你唤醒了骰子,因此它将带你去往因果起始之处。”
真是故弄玄虚,尹千秋没好气地想着。
“不过能够回到过去的话,就意味着我能不断修正行动的错误了对吧?”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出过岔子,“有次数限制吗?”
KP回答道:“这个游戏将永远重复下去,只有两种方式能够将它结束。”
——“切断因果之链。”
——“解开因果之锁。”
“什么意思?”尹千秋试图追问。
而KP没有作答的意思,他自顾自地将故事进行了下去:“你回过神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