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一章 午夜的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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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辛浑身冷汗地惊醒坐起，半弓着背，像暴露在空气中而缺氧的鱼一般，张着嘴喘息。置于身侧的纤细手指几乎抓透了床单，手因过度用力而泛着白，可以看到手背上突起的青色血管。黑白分明的眼睁大，打量自己所处的房间时才反应过来。
对了，现在，在东海。船舱摇晃着，带来略微的不适感。耳边传来浪涛的阵阵拍打声。
她伸手捂住眼，舒缓了急促的呼吸，平静下来，才惊觉自己已经汗流浃背。她勾起一个苦笑，重新躺下，茫然望着雪白的船舱顶部，却无法入睡。
第几次了？
梦里他冷冷地看着她，漆黑的眼中全是暗。说出的字句如午夜森冷的刀刃，缓慢地剖开她的心脏：“我曾以为，你是同伴。”
那一霎，她听见了世界破裂的声音。梦里，无法呼吸，无法出声，只能静静地看着他，胸腔里传来一阵仿佛有什么要炸裂般的闷疼。
愣愣地将右手覆上左胸口，浑然不觉指尖冰凉，辛垂眼。
烦躁地抓了抓被染成深褐色的细碎短发，她伸手去拿深色的墨镜，却没有在床头柜上摸到。惊讶地看了一眼，这才想起，自己在睡前随手把它放在浴室洗漱台处了。
去他妈的伪装，去他妈的噩梦。
她诅咒着，踢开被单，套上放在一旁的帆布外衣，姿势散漫地站起。光脚站在微冷的地板上皱了皱眉，抿着嘴，就这样走出房间。
迦艾死了之后，她回去后随意进了一家酒吧开始喝酒，一瓶一瓶地灌，烈酒仿佛灼烧了喉咙和食道，她却没有丝毫醉意，心越来越乱。最后喝得浑浑噩噩的她被找来的路奇拖出，撑不到回去就跑到路边吐了。动作猛烈得仿佛要把肠胃也呕出，她用手抵着胃，蹲在一旁，感受着体内如同缠成一团的五脏六腑，恶心感更甚。
她站在走廊里，半倚着墙壁，将手伸入裤兜中，掏出已经空了一半的纸质烟盒。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夹起一条香烟，送至唇间。其间空出的一只手熟练地翻出打火机，用右手微微挡着冷凝的夜风，左手则摁下开关。跃动的火苗为她的脸染上了一层莫名的暖意，而在点着香烟之后，她熄灭了在风中摇曳的火，将打火机重新放入兜中。她深吸了一口，然后满足地眯起眼，看着灰白色的烟雾在她的面前袅袅上升。
酒精能够麻痹神经，但是她不能也不敢纵容自己多喝。不知何时，何处会死去的她，只能小心翼翼地随时保持警惕，保护自己。她只有两次酗酒，最后酩酊大醉。现在为了缓解情绪，她学会了抽烟。仿佛随着烟雾的腾升，她的烦恼，焦虑就随之消散。
思绪随着熏人的烟雾，疯狂地蔓延着，遮天蔽日，挡住了所有的光。
这种逃亡生活，已经两年了。
当年的意气风发，年少轻狂随着现实的磨砺烟消云散。而那个自信骄傲的灵魂早已消失，只余一具光鲜的躯壳，里头装载着一个懦弱的悲哀者。
现在的她随性但不放纵，迷惘而不颓唐。
她抽烟，但是从不在房间内抽，因为讨厌烟草遗留的味道，跟那种药物一样的味道，总让她想起那些不愿回忆的。她皱起眉，一脸厌恶，却慢慢恢复了平静，都过去了。
她出神地看着手中静静向指尖处燃着的暗红色，燃过的烟蒂只留一层脆弱的灰白，缓慢地往下掉落。她弹了弹灰，看着烟灰纷乱地在空中漫舞，皱起了眉。她衔着香烟，往船舱出口的方向走去。随着上加重量而便扭作响的楼梯在寂静的夜中煞是刺耳，她却恍然未闻，只是继续向上走去，不紧不慢。
当她踏出舱口时，扑面而来的咸湿空气和更明显的浪涛声，无不印证着她现在仍在海上航行的事实。
她踩在嘎吱的木质甲板上，走到了船栏边。靠近海的甲板已被溅起的浪花打湿，她却无所谓地光脚踩在水泊之中，任冰冷的海水漫过脚背。她将胳膊肘舒服地倚在钢制栏杆上，看着底下翻腾不停的大海，皱起了眉。
冷冷的海风不时吹过，仿佛从指尖渗入周身，寒意一点点侵蚀入骨。
她深深地吸了口烟，看着吐出的烟雾随着海风的吹拂而散去，稀薄，再也无迹可寻。她单手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遥远的地平线。线上波浪起伏，却不甚明显。
夜，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浓厚的黑占据了整个视野，直到一切的尽头。星光也被张牙舞爪的黑暗吞没，隐入云层，无法看见。
她仿佛能听见黑暗嘲笑她的声音。霎时，右手手腕处的印记仿佛烧灼般疼痛。她垂眼，不着声色地将衣袖向下拉了拉，在这除她没有别人的甲板上试图遮掩什么。
湿润的海风让她的发隐隐带着几分潮意，服帖地垂了下来，遮挡着视野。她拨了额前的柔软的碎发一下，也没有太在意，就任它听话地垂着。轻轻咬着烟蒂，她看着前方，表情怔怔的。
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她静静地靠在栏杆上，单纯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任手中夹拿着的烟蒂慢慢燃尽。好看的微亮暗红几乎已经触碰到了手指，她却恍若未觉，微微侧着头，表情天真有如孩童。
呵，不会太久了。
她得出答案，自嘲地想道：殉道者往往死得惨烈，却因为相信自己死后灵魂会得到拯救而虔诚狂热，坚定不移。而如今失去了信仰的我，又能走向何方？
她看着地平线上隐隐透出的几分光亮，撇了撇嘴。她不喜欢迎接朝阳，因为之前太过黑暗，黎明的光亮反而显得格外刺眼。明明应该是生机勃勃的气象，在她眼中，却带着几分违和。
她耸耸肩，摁灭了烟头，看着栏杆上留下一点泛黄的焦黑，转身走向船舱内。
差不多了。照这样的速度，再过几天就能到达加亚王国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五十一章 午夜的噩梦
